《方原几里》清凋沐

4、校园3

　　“同学们同学们，别睡了，跟大家说个事啊，都起来都起来！诶呦诶呦先别打听我说听我说”。

　　体委冲进班里一通乱喊，被前排睡觉的同学砸了几本书。

　　“限你一分钟说完，不然打断你的腿”。

　　方衍两条大长腿交叠搭在桌子上，虚虚的指了指体委。

　　“好好好，我刚才经过备课室，听见咱们班主任和和主任商量，现在大家学习都没劲儿，打算月底期中考试之后三天假期，咱们班组织去郊游”。

　　体委一口气说完，生怕方衍锤他，大家安静了几秒后瞬间沸腾了。

　　他们学校是私立封闭制，每天过得实在是无聊又枯燥，出去郊游，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高兴坏了。

　　等到班主任上课的时候被班上猴崽子们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

　　“干嘛，你们要干嘛，逼宫吗，别妄想了，朕不可能退位的！”。

　　“陛下！！我们是要去郊游吗！”。

　　“是不是真的啊陛下！！”。

　　大家七嘴八舌，班主任敲了敲黑板。

　　“消息还挺多，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只要众位爱卿听话，朕是不会亏待你们的，现在上课！”。

　　大家一阵欢呼，既然老班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体委说的都是真的…

　　方衍转头看了看季原。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个班级的集体活动，虽然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但感觉他还是游离在这个团体之外。

　　在季原抬头前，方衍赶紧转过头。

　　季原停下写字的手，转了转笔，低头扯了扯嘴角。

　　…………

　　班主任王涛看着学生们一个个都拉着大皮箱，非常头疼。

　　“诶我说你们，我们郊游只去三天，不是三年，你们这是把家搬去了吗，诶黄窦，你这袋子里是什么？火锅底料？！你在哪弄的，学校超市根本没有好吗，你是不是偷偷翻墙出去了，别跑你站住！”。

　　趁着他们班主任去抓黄窦时，方衍把自己装着被子和枕头的皮箱放进行李舱。

　　好家伙，要是让他们皇帝陛下知道他出去郊游还要带枕头被子，一定会扯着耳朵唠叨死他的。

　　几个人陆续登上大巴，迟白凡从最后排露出头喊他们几个。

　　“眼镜，飞扬，衍少，来这坐啊，打牌打牌，好几个小时车程呢”。

　　方衍跟着他们走过去，看见季原坐在左边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

　　季原转头看到他，点了点头，拿开了右手边的包，放到了上边的行李架上。

　　方衍：……这意思是让他坐的吗。

　　旁边几个人已经拉开架势要打牌，方衍晕车，所以没有加入，看了看，走到季原旁边坐下。

　　季原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左手握着兜里的一小颗硬物，偷偷握拳松开，又握拳又松开，反复几次，呼出一口气，终于控制住有些过快的心跳。

　　同学陆陆续续的上车，班主任清点完人数，大巴缓缓驶离学校。

　　旁边的贺李几个人已经开始打牌。

　　方衍觉得这么干坐着有些尴尬，转头想找季原说话，又怕打扰到他。

　　季原看出他的犹豫。

　　主动开口：“……你还记得我吗”。

　　方衍：……

　　看着愣住的方衍，季原微微懊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额，我们以前见过？”。

　　季原慢慢抿起唇。

　　方衍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负心的渣男，忘记了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

　　赶紧又补充到：“不好意思，能给个提示吗”。

　　季原有些硬邦邦的声音传来：“五年前，新苑广场，旺仔牛奶糖”。

　　方衍一脸空白，心想别说五年前他才十二岁，就是五天的事他都未必记得清。

　　“额，对不起啊，我记性不太好，真的记不清了”。

　　季原没有说话，皱着眉，转过头看向窗外。

　　方衍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又不知道怎么去哄好像生气了的季原。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去看贺李他们打牌。

　　季原其实并不是生气，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些失落。

　　五年前的事对于方衍来说，可能就是一件童年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季原阴暗童年里的一束光。

　　季原从小就被确诊为轻度自闭症。

　　一开始季父季母还耐心的陪伴引导他，但生意渐渐做大，父母能顾及陪伴他的时间和耐心也越来越少。

　　他心里很不安，怕父母嫌他麻烦就不要他了。

　　后来他真的被送走了。

　　他被送到另一个城市的外祖父家里。

　　六十多岁的孙庭独居很多年，很高兴外孙能来陪着他，每天带着季原出去跳广场舞，下象棋……

　　季原其实很不喜欢那个吵闹的环境，也很排斥那些夸着他可爱，时不时掐他脸的叔叔阿姨。

　　可孙庭对他很好，所以他不敢说，他怕自己再次被抛弃。

　　五年前的一天，孙庭照旧领着季原出门，依然是去人来人往吵闹的广场。

　　一切如常，但那天刚到广场，孙庭好像是看见了多年未见的老熟人，快步向那人走过去。

　　当时13岁的季原还很瘦小，看着孙庭走进人群，渐渐消失的背影，他很着急，想喊却喊不出。

　　无助的站在人群里，害怕的腿都在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怎么哭了啊”。

　　季原茫然的看向他面前的男孩，男孩腮帮鼓鼓的，应该是含着一颗糖，说话含含糊糊一股奶香味：“你怎么了啊，为什么哭啊，你是走丢了吗”。

　　季原没有说话。

　　男孩看他没反应，又戳了戳他。

　　“你有电话吗，妈妈说有一天我要走丢了，就给她打电话，或者报警，你有电话吗”。

　　又没有得到回应。

　　男孩被他急坏了：“诶呀你说话呀，你不会是哑巴吧，好可怜啊，你家人不要你了吗，那这样吧，我家就在附近，要不你先跟我回家？”。

　　句句扎心。

　　季原本来想说他不是哑巴，但听到要带他回家时，又闭上了嘴，点了点头。

　　盛爱在厨房洗水果，听见门铃响，擦了擦手走出来。

　　一边开门一边说：“呦，我们小少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真不符合……额，小衍，这个是你朋友啊？”。

　　盛爱看着门外自己儿子，还有和儿子手拉着手的另一个小男孩。

　　方衍拉着季原进门：“妈，这是我的新朋友，他叫…额，小圆”。

　　盛爱关上门给两个孩子拿洗好的水果，朝她儿子翻了个白眼：“方衍同学，不要有人叫小方，你就给人家叫小圆。”

　　季原低着头一动不动。

　　盛爱接着说： “你们那几个小子我都见过，快说，这小男孩怎么回事”。

　　方衍看着瞒不过他老妈，把经过交代了一遍，洋洋得意的等待夸奖。

　　谁知她老妈听完走上来照着头锤了他一下，方衍抱着头吱哇乱叫，非常不服气：“我这是做好事，你凭什么打我”。

　　盛爱教训他：“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跟家人在广场走失，你冒冒失失的把人领回家，他家长回去找人找不到，得多着急，等我去换衣服，我们一会去警局”。

　　看见他老妈上楼换衣服，刚才还捂着头呲牙咧嘴喊疼的方衍，赶紧跑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的季原面前。

　　坐在地上，从下往上看，戳了戳季原的膝盖：“诶，你咋还哭啊，不哭了，眼镜都哭肿了，他们都叫我小方，所以你叫小圆哈哈，小方小圆，多配，诺～给你吃糖，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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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同志，你们快去找啊，就在新苑广场，我就一转头的功夫，我外孙就不见了！！”。

　　“老人家您先别着急，我们正在调取监控，广场人多眼杂，所以要些时间”。

　　盛爱带着方衍和季原去公安局时，正好碰见屋里急的团团转的孙庭。

　　“您好同志，您有什么需要吗”。

　　盛爱刚开口：“是这样的同志，我儿子在新苑广场捡到一个小男孩，他好像和家里人走失了，这个孩子他…”。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孙庭的大吼声打断了。

　　孙庭冲过来抱起身边的小男孩：“小原！！小原你去哪了啊！诶呦吓死姥爷了！”。

　　盛爱低下头跟自己也有些懵的儿子对视了一眼：“还真叫小圆？”。

　　方衍：……我也被惊呆了。

　　盛爱婉拒了孙庭的红包，在孙庭千恩万谢中领着方衍上车回家。

　　“我叫方衍，以后找我玩啊”。

　　小季原忽略了耳边孙庭还在说的话。

　　攥着手机的糖，盯着那道蹦蹦跳跳的小身影，看着他上了车，跟他挥了挥手，然后绝尘而去。

　　“方……衍……”

　　………
　　………

　　季原摸了摸兜里的糖，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在兜里放上一颗红色的旺仔牛奶糖。

　　收回思绪，调整好情绪，看着有些疲倦，又怕打扰到自己不敢靠回椅背的方衍，轻轻的叹了口气。

　　拍了拍方衍：“不睡一会吗”。

　　方衍蓦的回头，盯着他的表情看了看，仿佛在确认他消没消气。

　　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活动活动酸疼的颈椎，自暴自弃的靠向座椅靠背。

　　过了一会又拿膝盖撞了撞季原。

　　放软声音：“别生气了，大人有大量，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记性不好，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有机会你给我讲讲呗”。

　　季原躲闪了一下，耳朵微微发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