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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翌日,姒绒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为她梳妆,略施粉黛,
      姜奴为她更换裙襦。

      “小姐,夫人在外头等着呢。”

      姒绒轻轻嗯了一声,提起裙摆,走出房门。

      “姝姝,快来。”陶秋荻高兴唤她,“你父亲在外堂待客呢。”

      “一会别紧张,稳稳地走过去,爹娘在下面等着你。”

      “好。”姒绒道,

      按礼,她要着裙襦先行一拜,感念父母恩情,再回房更换深衣礼服,戴钗冠,出来行二拜,以及后面诸如此类繁琐礼节。

      但她知道,没有二拜了。

      她双手提起繁琐礼服,跨出房门时,席上已是一阵人荒马乱。

      父亲脸色难看朝大门奔去,凝视鲜血染甲,见他出来大喊几句,就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的男人。

      “先抬进去安置。”姒钊转身道,

      晕倒前,他说的是:魏州统帅镇北王之子受敌奸计,断烧粮草,被逼天险,望雒城郡守粮草援驰,魏州感激不尽!

      他大喊:望雒城郡守粮草援驰,魏州感激不尽!

      廖焏并没有为难人,他只要粮草援驰,而不是派兵驰援。

      尽管如此,依旧无人敢拿出粮草,真去驰援被敌军逼入天险的魏州北庭军。

      南北对峙,敌对数年,长安城早已容不下功高盖主的镇北王。

      那个晕倒的小将士,跑遍临近所有边隘城池,最后只有两家敢拿出粮草,驰援北庭军。

      前世雒城无粮,但父亲依旧勒紧裤腰带,凑出一车粮草,
      可惜杯水车薪,一车粮草太轻,

      恩轻,情轻,

      父亲不想用这车粮草去讨什么恩情,正在姒钊愁着怎么将这车粮草送过去,

      贺家堡传出驰援意向,虽不知怎么回事,父亲还是将那车粮草送去贺家堡,让他们一道启程。

      或许为了鲜明对比,贺家堡刻意在廖焏面前,提了提这一车粮草,本意是羞辱,却让雒城,在廖焏心底留了抹浅淡痕迹。

      她记得,贺家堡当初以筹资粮草为由,晚了整整十日,才押送粮车,不慌不忙出发。

      来往路上耽搁,
      道窄逼仄,
      援驰粮草姗姗来迟,

      廖焏苦熬二十日,最后绝地反击,以寡敌众,重溃犯境敌寇,名声大噪,威震九州。

      谁都不知道无粮无米,他们是如何度过那些暗无天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没人知道。

      那场战役,最后活着的北庭军,不足百人。

      “父亲,”姒绒缓缓上前,“去点粮草,让长兄即刻押送出发罢。”

      恶因种恶果,善因结善果。

      她不信,改不了那已成定局的命。

      **

      姒绒倚靠窗格,手执一柄轻罗小扇,望着天边悬月,想着,哪怕改变一点,哪怕就一点,也是好的。

      她慢慢轻摇小扇,又苦恼想着,怎样才能让雒城名正言顺,
      封府设州,

      历代似乎只有一次成功案例,但那已经是前朝往事。

      遑论如何,她知道封府设州必须要走一道程序,就是要有两封文书。

      一封辖州放文书,一封辖州举荐书。

      唯有这两样凭证,朝廷才能辑录案册,封留存史。

      但这引出一个麻烦,祖上历史遗留问题,雒城是两辖共治,一半隶属南境宥州所辖,一半隶属北境博州所辖。

      宥州倒是没什么,她自有法子让他写出那两封文书,
      博州刺史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嫉恶如仇,给她父亲使过不少绊子,父亲向来与其不对付,见面必撕咬。

      想从他手里讨要两份这样的文书,无外乎痴人做梦。

      但她若直接越过博州刺史,找到廖焏呢。

      似乎也不妥。
      封府设州,就代表有了拥有私募府兵权利,廖焏怎么会同意,再给自己竖一个这样的劲敌。

      姒绒轻抬小扇,抵在鼻尖,闭眼缓缓思考。

      总要试试,总要试试才行…

      她睁眼,忽想起廖焏在这场战役中,会有一次命劫,贺莲馨押送粮草后,在崖底捡到了身受重伤的廖焏,
      给了他一次死里逃生。

      若是粮草恩情不够,在加个救命恩情,她想,总能讨换两封文书罢。

      姒绒唤来姜奴,转身换衣。

      姒绒穿着夜行服,装了许多精致糕点,塞了几个装膏药的瓷瓶,鼓囊囊一包,挎在身上。

      她自小脾胃弱,吃食都需精细,父母疼爱,将她捧在心尖上养大,从未吃过什么苦,她自小习得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譬如巫蛊,银针,轻功等不费力能解闷的。

      父亲从未想过要她上阵杀敌。

      关键时刻,她有个自保能力,对付一些三教九流绰绰有余就可。

      姒绒嘱咐姜奴几句,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临出门,姒绒收回脚,保险起见,她还是回去将睡得迷迷瞪瞪,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姒珣薅起来,一起带在路上。

      一路快马加鞭,经过沿途驿馆,已经传起廖焏大捷,跌入崖底的长吁短叹。

      “命啊!”里头那人说。

      姒绒转身,赶忙跑去崖底找人,

      姒绒发现,崖底并非只有一拨人马,敌友尚不可知,姒绒蹙眉,拉着姒珣躲在树丛后面。

      崖底之大,想赶在这些人前面,找到廖焏,又是一个难事。

      “你往东找,一个时辰后不管找没找到,回到原地,”姒绒朝那边指了指,
      “我往西找,你若回来没见到我,就去西寻我,”

      姒绒拍了一下二狗脑袋,“听见没!”
      二狗捂着黝黑脑袋张了张嘴,摇尾唔唔嗯嗯了两声。

      崖底山石多,既碎又小,姒绒躲掉两拨人马,走得脚都痛了,都没寻到廖焏。

      她往后退两步,想找个隐蔽处休息会,却蓦然觉着脚底一片柔软,她低头,沉默眨了眨眼———廖焏。

      他面色苍白,臂膀豁口狰狞,血肉翻飞,皮周青黑,闭目躺在树丛里,安静的可怕。

      俨然将死之兆,
      姒绒心下一跳,赶忙蹲下身,去探他鼻息,
      ———还好,还好,还活着。

      她看了看他臂膀伤口,是箭疮,箭上淬了毒,想是他在昏迷前,就先将箭头拔了。

      姒绒暂且分不清是什么毒,从包裹里翻出一瓶百毒解,洒了一些在他伤口处,
      虽为百毒解,其实也就是缓解一二意思,做不到立竿见影效果。

      廖焏意识含混,
      鼻尖若有似无拂过一股暗香,
      他喘息睁眼,头顶日光刺目,却只见到一道模糊身影,防御本能让他下意识抬手,扼喉掣肘,
      眼皮却越来越重,
      头顶重影越来越模糊,臂腕软绵无力,
      他渐渐身不由己,缓缓阖上双眸,彻底失去意识……

      收起白瓶,

      远处响起一阵草动。

      姒绒当机立断,
      慌里慌张抬脚,将廖焏用力踹进前面土坑里,用树枝遮挡。

      坑里传来一道皮肉磕石头的咚响,姒绒没功夫细想。

      这处能藏躲地方少,姒绒飞速跑远,打算一会再来寻他,廖焏昏迷不醒,总不至于半路自己醒来跑了。

      再者那么重的伤,他能跑到哪里去,

      浑身腱子肉硬邦邦烫人,沉得厉害,还烧得不省人事,满嘴模糊呓语,勉强撑起身子都成问题。

      她自己也扛不动,得等二狗来寻她。

      焦灼逃走间,
      姒绒被绊了一脚,跌倒爬起时,迎面对上一具满脸是血的死尸,
      袖兜白瓶掉落,她闭眼倒吸一口气,赶忙起身逃走。

      百毒解的瓶都没捡。

      天色渐黑,二狗找到她,激动向她扑来,“阿姐!”到处找不到阿姐,吓得他魂儿都没了,“你没事吧!”

      姒绒摸了摸二狗毛糙的头,轻轻嗯一声,她道,“随我走。”

      乌云压顶,天色将黑,不能再多做停留,她带着二狗折返去寻廖焏,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
      坑里早就没了廖焏身影。

      这时山雨欲来,姒绒深感不安,他身负重伤,总不能踉跄着脚步,拖着残躯跑了,她走时观他情况,应该醒不来才对。

      可人确确实实不见了。

      她带着姒珣在四周又找了许久,暮色黑沉,大雨如注,“阿姐!我们不能再找了。”

      “崖底泥石碎沙多,”姒珣跑过来,大声喊,“风大雨疾,我们留在这太危险,得马上离开。”

      雨珠潺潺落下,
      浸湿姒绒卷翘浓密的睫羽,她站在原地,浑身湿透,
      冰冷触感让她骤然清醒过来,

      姒绒闭眼,她知道,她不能再留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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