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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雒城米粮都是统一采买,一是避免有人抬高粮价,不好管控,二为外地粮官贪腐,凡是报上边陲二字,再落个雒字的款,都会见风使舵,刻意提上两分粮价。

      三十年前,国朝那场覆灭劫难,雒人夹缝生存,走得极为艰难,
      那时候父亲就知道,唯有自强才能立足,十年喘息,雒城慢慢恢复元气,同时也让雒人声名狼藉。

      那时候国朝动荡,像他们这样边隘小城,想要生存,只能靠抢———抢奸商血汗财,夺贪官食人粮。

      踏过浩荡,熬过饥寒,走过料峭,

      雒城挺过来后,国朝动荡局势稍缓,父亲改变策略,不再激进,开始变为滑头,同官僚周璇打太极,母亲开始研习行商之道。

      就算如今,边隘小城大都还是贫瘠。
      世人依旧唾骂雒城为伥狗,恶莽刁奴,出门在外,自报家门,便都会先露三分不耻,避他们如蛇如蝎。

      雒城各地商号,甚至不能挂上雒字牌号,不然必会无人问津。

      母亲只得将雒商裹了层响亮名号,奉行价钱贵,物什精,行头奢,引得无数贵人富家子弟趋之若鹜。

      雒城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再是曾经那个穷乡地。

      母亲一直将雒商隐藏在暗影之处,并未示人,就怕金玉黄白引来旁人觊觎。

      可藏住一时,又岂能藏住一世,

      雒城财帛被人公诸于世时,灾祸降至,城毁人灭,什么都化为镜花月。

      雒城现在唯一能奋力一搏的出路,便是想办法,封府设州,想办法,让雒城堂堂正正走入人前。

      可她也知道,这条路有多难,

      世家弄权,奸佞当道,叛军作乱,流寇为王,藩镇拥兵自重,她父亲甚至连觐见长安城的资格都没有。

      长途漫漫,
      终有一日,她要城里黄白金玉就算公诸于众,那些躲在暗处等待蛰伏撕咬的人,
      依旧不敢贪婪妄动一分,不敢伸手一寸,不敢觊银一厘,
      只有恇怯站在一旁看的份。

      前路险阻,步履都是艰难。
      但她总得试试,
      总得试试…

      姒绒呼出一口气,听得外头响起一阵喧哗,她推门出去,欢喜道,“父亲!兄长!”

      姒钊高大伟岸的身子,此时如孩童般微躬,手里小心捧着一团什么,

      姒瑓跟在后面一脸古怪,道“爹,它没那么脆弱,不用这么小心。”
      连下脚都不敢,鬼鬼祟祟跟贼一样,

      “你懂什么!”姒钊恼怒道,“它就跟姝姝一样软绵可爱,万一我劲使大了给它捏死了怎么办。”好容易买来带回家的,

      姒瑓很是无语,一路上差点就跟捧个祖宗回来了。

      怕它被风吹,敞开衣怀让它钻进去,滚烫胸膛给它当暖炉,颠马都不敢太猛,生怕惊了怀里那只祖宗,一路上被挠了不知多少道红凛子,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想着让它钻出来。

      姒瑓无语凝噎半晌,
      听得一声娇唤,他转头看向朝他们飞奔而来的妹妹,笑着接住她,“都快及笄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没……”姒绒闷在兄长怀里,平复情绪,笑着,“就是太想兄长了。”

      姒钊在一旁不满嘟囔,握拳低头,佯装咳嗽两声,“爹!”姒绒又扑进姒钊怀里,

      姒钊顿时眉开眼笑,满足摸了摸女儿脑袋,“好囡囡。”接着,他又弯腰,神神秘秘从胸口掏出一团白雾,“快看看爹给你带了什么笄礼。”

      通身油亮,白茸茸缩成一小团,睡眼惺忪,鼻尖还有未睡醒的淡粉,颤巍巍支起四肢,奶音喵呜乱叫。

      姒绒心软的一塌糊涂,将它抱进怀里,亲昵蹭了蹭它柔软毛发,“ 胖墩儿。”

      姒钊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大笑起来,“这小崽子确实胖,就叫它胖墩儿!”

      姒瑓目光怜悯看了眼那只幼崽,就在这时,一声更大咧咧的少年男声突破天际,

      “爹!爹!”
      姒珣一阵风剐过来,黝黑俊脸,殷殷炯炯看向姒钊,“爹!你回来了!”

      “爹,儿子生辰礼呢?”

      姒钊手一僵,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收回手,在兜里摸了摸,又去胸口摸了半天,然后移去袖口又摸了摸,最后他放弃"能在兜里翻出什么小玩意打发这混账小子"的念头,给了他一句忽悠,
      “晚些你来我兵库房,阿爹早就给你选了一件趁手兵器,就等着你生辰给你呢!”

      姒珣一脸激动。

      姒绒见珣弟一脸二狗摇尾撒欢蠢萌样,忍不住执起团扇捂唇,轻轻笑出声。

      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她与姒珣,是双胎子。可他们几乎无一处相像,准确来说,姒珣跟姒家人没一处相仿,性格样貌……甚至智商,都不太像。

      姒珣小时读书,一本书能啃上一年,常常书本莫名缺边少角,被丢在哪个犄角旮旯,到处寻不到。

      父亲起初不信邪,
      满眼慈爱摸着小儿头发,打算亲自上阵教他读书,结果没过半个时辰,
      父亲撸着袖子举起棍子冲出来,气得火冒三丈,追着姒珣满院子狗一样撵,

      “混账!老子说了多少次,那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xi-相-远!”姒钊双眼喷火,“不是人鸡出,性狗叫,性相鹊,习相呱!”

      “老子带你念了整整三十八遍,三十八遍!”
      “狗听了都摇头!”
      “怎么让你一背就把祖宗传下来的话给整成动物跋山涉水来聚首了!”

      姒钊浑身气得哆嗦,举着棍子撵,最后累得直喘实在撵不上他,愤然拂袖而去,
      再不肯管教姒珣读书。

      若不是父亲在产房外头守了一天一夜,亲眼见着母亲费尽艰辛,将他们两人生出来,父亲都要怀疑是哪个混账东西敢胆大包天把他孩子掉包了。

      但这黑焦如炭,性如二狗的蠢货,确实是他如假包换亲儿,再怎么不满意,姒钊也只能满腹委屈无处说,打碎银牙往肚里吞,
      咬牙认下这讨债鬼。

      月色朦胧,

      姒钊脚步沉重地领着讨债鬼,
      往兵器库方向走,他摸出钥匙,拧进门孔,朝后看了一眼,
      “你在这等……”为父进去给你拿,

      话没说话,姒珣已经从他手底钻进去,看着满屋兵械,讨债鬼兴奋摸上一把剑,“爹,哪个是给儿子的!”

      “……”那是削铁如泥的龙阙剑!

      “你等等。”姒钊几步快走,不动声色将剑夺回来,心疼得无以复加地放回原位。

      他扫了屋子一圈,摸上一抹虎头湛金大刀,这把不行,这把刃如秋霜,是工匠泰斗王炳最后一把绝迹刀。

      他又摸下一把,这把剑如游吟,轻盈如燕,他很是喜欢,这不行,

      姒钊往旁挪了挪,看着他的双钩枪,犹摆不定,———这不行,这把他找了十年才收入兵库。

      “爹?”

      讨债鬼催了一声命。

      姒钊闭眼,忍痛抓瞎从他众多宝贝兵械里,挑出一柄通体漆黑蛇矛出来,
      “儿啊,这是为父最称心的兵器,你定要好好爱护它。”

      “放心吧爹,”姒珣抖擞接过,原地就甩了两下,痛快应承,“儿子你还不了解嘛,靠谱本谱。”

      姒钊更不放心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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