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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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术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兄姐最近状态不对，或者说整个神农谷上层的气氛都有些不对，虽然平常待人处事没什么变化，但挨得近了还是能注意到彼此眼里深藏的阴霾。她离家久了，不知兄姐的忧虑从何而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变化始于她们离开秘境之后。
四象任务结束，除太华宫外各派收获颇丰，与此同时却是上炎宫折损了唯一一位大乘境强者，奇门阁轩辕宓伤重昏迷至今。起初姜白术以为是皇室后续对上炎宫的一系列筹谋让自家兄姐有了唇亡齿寒的危机感，于承炎而言，天下未定时他们是共患难的同袍盟友，天下已定便成了新任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
这大概是朝代更迭，新君与功臣之间亘古不变的至理。其实细想起来总有些想不透的点，譬如最初八派中论实力上炎宫虽非首位，却也位居前列，柿子尚挑乱的捏，承炎为何一开始选择从上炎宫切入呢？
迎奉叛军，意图谋逆？处在她们这个位置，对明面上的说辞总是抱有怀疑的。但这些毕竟已是往事，姜白术上有长兄姜白微和二姐姜白芷，这未来的担子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挑，她只需要专注自身修炼就行了。
是以，阿姐今日以要事召她相谈，姜白术半是惊讶半是惴惴。她昨日才见证了一场大喜，上炎宫那位近乎天神般的首席大弟子以一种出人意料的姿态强势回归。一位大乘境强者的归来想必很快会在承炎掀起轩然大波，太华宫再想针对上炎宫也得先掂量掂量，更何况昨日天坛上那一幕，也不知东方星尘与宫里做了何等交易，延和帝的旨意竟然偏向了上炎宫。
她与楚诺浅交好，自然乐得见此画面，更何况一荣皆荣，一损俱损，有上炎宫在前，皇室断然不会轻易对其余六派下手。只是今日观兄姐的态度，似乎另有所虑，仿佛这场回归不是化险为安，而是大祸将至！
这间院子位于驻地深处，四周寂然无声，偶有风过，吹动院中青竹簌簌，屋内点了宗门特制的醒神香，姜白术以往最喜欢这股清冽如荷的香气，现在却觉得这满屋子的熏香沉郁，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姜白术跪坐在小桌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桌上两件物什发呆，在她对面同样跪坐着两人，外披深青色长褙子，左袖刺五弦音，右袖印火焰云纹，后背则绣着象征神农谷的牛首图腾，内衬长衫款式一致，唯领缘处深浅不一。这样的袍服她也有一套，领缘色泽按序齿分深重，每逢年末她们兄妹都会穿这身礼服参与大宴。
与考究的衣着相称，两人腰挺得笔直，神情肃穆，姜白芷脾性如火，此时却缓了声音，开口道：“小术，我们兄妹三人中属你天赋最佳，我们知你生性不受拘束，也知你心有所系，以前想着宗门未来的事有我和大哥扛着，所以不愿太过束缚你。但如今，我们想问问你的意见……”
姜白术搭在腿上的双手悄然攥紧，小桌上摆着的两件物什，左侧是一方三足鼎，右侧是一枚玉令。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小鼎上，古拙的青铜鼎表面流转出新生时金灿的黄色，鼎是炊器，是礼器，是权力的传承象征。那枚躺在荫蔽下的玉令只是承炎第一银号锦润钱庄的行令，放在一起便显得相形见绌了。
她明白两者所代表的含义，承接宗门大任或是隐姓埋名苟安一生。姜白术死死咬着下唇，离家时也曾想过独闯天下，但如今的心境与当时却是不同的，这两者的出现旨在昭示一件事，宗门大难将至，她必须在宗门与个人间做出选择。
“我的意见？”姜白术缓缓地开口询问。
姜白芷与姜白微对视一眼，姜白微温声宽慰道：“小术不用太担心，今日我和你二姐只是想问问你对日后的打算，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
姜白微顿住不语，一只手从灿烂阳光里托起了那方小鼎，略带审视的目光在鼎纹处流连，不知何时他这个无拘无束惯的小妹收敛了笑容，那原本漆黑的右眼瞳仁变成了碧青色，仔细看能看出其中跃动着生机富裕的青火。
“我也姓姜啊。”姜白术语气平静，而越是平静，右眼燃起的火焰越盛。兄姐百般犹豫的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且不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早些年她离家出走，也不过是想去看看这天下究竟若何，风景看够了，总是要回家的。更何况……
她把玩着小鼎，抬头朝兄姐坦然一笑，“更何况那药王典中的东西，只有我能开启吧。”
姜白微和姜白芷俱是一愣，旋即点点头。姜白微道：“既已知晓，那便不瞒你了，爹和长老已经决定在下月开启药王典。听闻墨家会在本月下旬开启墨守城。”
“两族秘境都提前开启了，爹和他们意在神农池，那墨家打得也是墨坛的主意吧？”姜白术喃喃道。
“应该没错。另外，昨日我与墨鸢攀谈时，她似乎有意请上炎宫两位共同进入墨守城。”姜白芷道。
“墨家已经决定了？”一向沉稳的姜白微闻言不禁眉头紧缩，姜白术虽有疑惑，却还是开口帮衬道：“大哥，二姐，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细数下来，墨家墨坛与我派神农池中的传承皆是断代了八百年，这期间两派不乏天资聪颖的弟子，却没有一个获得先辈们的认可。我觉得墨鸢求助上炎宫情有可原，我与东方星尘相识甚久，她绝非泛泛之辈。”
“东方星尘……”提及这个名字，姜白微和姜白芷都有些犹豫，他们听得出小妹话里的意思，显然姜白术也有意请上炎宫那两位同赴药王典，只是有别于墨家，神农谷的宗族秘境一向是不许外人入内的。
姜白术捕捉到兄姐神色间的顾虑，心下有些猜测，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与东方星尘有关，而时间节点则是在四象任务结束之后。秘境的时候，她是否忽略了什么？若说顶层藏有秘密，可除了那三人以外，其余人都未曾进入过顶层啊！
“小术既然已有了决定，这几日便先去与商家小女告别吧。”姜白微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恢复了往日和煦的笑容，“我们马上要返回日中，待回到宗派，你自会知晓一切。至于你所想之事，需与爹爹和众长老商量，再下帖给上炎宫。”
姜白术不再多言，陆陆与她说过，商老爷子最近正逐步将家族事务传与她，接下去一段日子里是无法离开洛阳了，八派离京在即，她得抓紧去与她告个别。
……
云雾缭绕的汤池里，楚诺浅看着突然满脸鼻血的东方星尘，惊讶之余连忙凑上前查看。
“星尘？这是怎么了……”
东方星尘本就手忙脚乱地擦拭鼻血，甫一抬头，与楚诺浅担忧的目光对上，水雾掺杂着湖山银月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东方星尘大脑发胀，慌乱地摆手后退，汤池里又是激起一阵水花。
“星尘。”楚诺浅原本探出的手慢慢垂回了水里，她静静地看着她，待溅起的水珠重新落回水面，漾起的涟漪归于平静，方开口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我……没事，没事。”东方星尘含糊不清地解释道。
隔着薄薄一层水雾两相对望，长久的静默后，楚诺浅别开视线，“算啦。泡得差不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说着便转过了身慢慢向池边走去，散在水中的墨发拢回背后，水珠顺着线条紧致的蝴蝶骨滑落，蜿蜒一路水痕，这一幕好似墨画笔意未尽，余留大片空白待人补缀，东方星尘心口发热，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从她手下溜走，一旦错过就会后悔不已。
你在害怕什么呢？东方星尘，她是与你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发誓要携手一生的人啊……
她是你的妻啊！
“小诺！”东方星尘蓦地捉住楚诺浅的手腕，原本飘忽不定的双眸一瞬间变得坚定无比，“我有东西要给你看。是楚绫今日交予我的，虽然其上画面难登大雅之堂，但也，但也，似乎有些可取之处……”
她支支吾吾地说完，脸色涨得通红，楚诺浅越发好奇，直至东方星尘招手从乾坤袋里飞出两本册子，两人趴在池边一起翻开了第一页。
“东方星尘！”
“我，我错了！”
活色生香的画面冷不防冲进视野，单看这一页页便知作画者画功精湛，神态动作图画极尽艳丽，楚诺浅不禁面红耳赤，正想低斥几句，瞥见东方星尘忐忑不安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
她轻声道：“原来星尘今日就是被这书迷得魂不守舍，难怪与我吃饭都心不在焉。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书啊……”
“没有，我不是！我最喜欢小诺了，我只是新奇，我……”
东方星尘急得语无伦次，她正欲辩解，忽然藕白的胳膊环绕住她的脖颈，两人一下子贴得极近，鼻挨着鼻，额抵着额，只见楚诺浅瞳光流转，柔软的红唇在她唇上擦过，继而落在她的侧脸，右颈，温热的吐息吹拂耳廓，东方星尘身体僵硬，一瞬间体会到了话本里被精怪所幻美女蛊惑的书生们的感受，怀中所抱之人吐气如兰，用丝丝甜腻诱人的声线轻问道：
“哦？那星尘不妨说说，是喜欢看书呢，还是看我呢？”
！！！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