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诺》林夜

51、归来

　　通道关闭，整个秘境空间此时只剩下金色与黑色分庭抗礼，金色的火焰占据天空，黑炎盘踞大地，巍峨的大殿、连绵的林海早已不见了踪迹，恐怖的高温使秘境空间扭曲出层叠的褶皱。

　　“我的废物弟弟还是这么不堪大用，不过他以前也只会像狗一样跟在我后面颔首低眉。”魔物朝着悬步虚空中的人影发出狞笑，“哈哈哈哈哈哈，东方星尘，我还要感谢你当年把我打落十方炎狱，才让我有机会掌握到九天玄火，作为答谢，我会让你好好尝一尝这玄火噬心的痛苦！”

　　“一狱的焱焰翼蝎，二狱的灵离焰虫。”东方星尘挑眉，“吞噬两狱镇兽，把自己变成这幅不人不魔的模样才沾染了九天玄火不到十分之一的火源，很得意？”

　　“你这连神躯都不曾拥有的堕神后裔，若不是好运被神君收养，又有何资格获得洞虚仙瞳，来对我指手画脚！”有穷逐鹿目光阴鸷，煞白的脸上却浮出一抹冷笑，“你若待在天界，想杀你确实要废一番功夫。但现在的你不过是区区大乘境，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待继承了大羿权位，我便能突破弱水，冲上天门！”

　　“狂妄自大的性子倒是你们家族一脉相承。”东方星尘不紧不慢地道，“第一，若论运气、家世，你天赋凡庸，若非投胎为神族后裔，恐怕连飞升成仙对你都遥不可及。”

　　“第二，你也说了这里是弱水，是天与凡、清与浊的交界，所以在这里，下界压制对我不管用。”东方星尘声音越发平静，而在其眉心处，一点光芒亮起，如同无形之手持笔勾勒，随着额间一道道蓝金色纹路亮起，双瞳璀璨如落日镕金，从一开始施加在秘境空间内居高临下的威压急速暴涨，平衡被打破，沸腾的黑炎被不可抗拒之力强行压制。

　　有穷逐鹿出乎寻常的暴怒，当年他便是被迫匍匐于这股威压之下，难道时隔多年依然如此吗？不甘心，太不甘心了，今日必要一雪前耻！他仰颈嘶啸，龟壳状的躯体下伸展出庞大的漆黑色骨翼，骨翼掀起猛烈的风旋，玄火在这股强力吸扯下压缩凝聚，本就荒芜的大地彻底崩裂，连浮起的尘埃也在一瞬间被外泄的高温冲散，旋转的火球附近，扭曲的空间蜿蜒出道道深邃的裂缝。

　　“看来这么多年的历练并没有让你得到任何反省。即使是完整的九天玄火，在天地十火排行榜上，也比太阳真火低四个位次……”东方星尘漠然看着即将成型的火卷，金色仙瞳中无悲无喜，她左手拇指扣上剑柄，作为配饰的彩珠撞击玉珥，奏响铿锵清亮的乐音，束缚在赤霄上的重重封印解除，剑鞘剧烈震动，仿佛雄踞其中的怒龙苏醒，一触即发。

　　“萤火，焉敢与皓月争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三尺赤红铮然出鞘，虹光以锐不可当之势划破虚空，分割出一条清晰宽大的空间裂缝，燃烧的星尾后紧跟着铺天盖地的金色火焰，仿佛万军齐发，惊雷般的轰鸣在空间炸响。所谓帝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不动则春风化雨，动则雷霆万钧！

　　在赤霄滑离的同时，黑炎凝聚的火龙卷呼啸而发，两者在空中相撞，有穷逐鹿瞳孔紧缩，只见虹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洞穿黑炎。一刹那，时间仿佛冻结的冰河般缓慢流逝，短暂的凝滞后，风暴火球炸裂，震耳欲聋的爆鸣声破碎在空间各个角落，蕴藏在其中磅礴狂暴的能量迅速向四面八方席卷，黑炎直直撞上奔袭而来的金色火浪。

　　两方交界处，黑炎与金炎咆哮着不断厮杀蚕食彼此，有穷逐鹿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两火对峙间明显是东方星尘的太阳真火占了上风。有穷逐鹿心中杀意再度暴涨，布满鳞甲的肌体表面魔气沸腾，惨白扭曲的脸上暗紫色魔纹如藤蔓般蔓延。

　　“血噬，魂定玄火！”

　　从魔体表面渗出大量的血珠飞溅向黑炎，原本节节败退的黑炎陡然气势高涨，被压缩的领域开始疯狂扩散，再消耗大量精血后，有穷逐鹿的气息也变得有些萎靡，秘境内灵气有限，他一边加快调息尽量恢复伤势，一边谨慎地注意着虚空中东方星尘的动静。他并不知道以东方星尘的血脉究竟继承了几成太阳真火，但显然仅凭他吞噬的两狱九天玄火只够勉强与之对抗。

　　若不然，只能依那人所言……只是那样自己势必要负重伤，再想闯出弱水便难了。有穷逐鹿阴晴不定，却见东方星尘悬立虚空，右手向前一招，虹光回旋落入掌心，她立剑提腕，竟缓缓闭上双眼，仰颈轻声吟唱。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回想太古以前，日神驾驭着九龙拉力的玉辂出发，从扶桑走到若木，从黑夜行至天明，光与热降临大地，从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四时有序万物有灵，那时人们吹奏篪竽，交鼓相和，虔诚热烈地唱诵太阳的美德。

　　彼时，金色火浪如退潮般收缩，浑圆的日轮在她身后成形，一个巨大虚幻的光影在火焰凝成的日轮里若隐若现，又渐渐与东方星尘的身影重合。

　　太阳炎域·照山河！

　　有穷逐鹿目露惊骇，他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那轮圆日，从胸腔里声嘶力竭地吼出几个字眼，“竟然是你！继承太阳神权的是你！怎么可能……”

　　神族传与继承人神位，往往有如玉玺、权杖一类的器物为象征。但先天神族的传承则不同，他们通过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血脉或灵魂印记。后起神位只承接一人，但先天神族是否如此，他们不得而知，在有穷族的典藏记载里，东方汤谷曾居住着十只金乌，它们轮流走出汤谷登上天空，那么太阳神权究竟是由它们轮流掌握，还是太阳神位实际上有十个？

　　家族的记载对此含糊不清，血脉传承与灵魂印记是极为麻烦的东西，所以他们世代追杀堕乌的后裔。家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大羿射杀了九只金乌，那么只要除尽这些遗留的血脉，能够拥有太阳神位的只有传说中藏匿在天界苟延残喘的最后一只金乌。

　　他们既通过杀死这些后代来传承本族的神位，又小心谨慎地防止可能的复仇者出现。有穷逐鹿犯了一个错误，不，他的家族都犯了一个错误，他们以为东方星尘俯瞰众神的洞虚仙瞳传承自那位执掌天界的星帝，所以她将来必然会继承极渊的天位。

　　但他们猜错了，东方星尘的仙瞳是天生的。

　　“是啊是啊，与我有血缘的亲人都被你们杀完了，天界也只有顶着真阳之名的空壳傀儡。”东方星尘平静地说着，不同以往全盛时期淡然冷漠的双瞳中闪过一丝哀伤，“金乌血脉如今只剩下我了，所以继承太阳神权的是我，有什么不对吗？”

　　有穷逐鹿目光呆滞，恐惧悄然自心底升起，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两者间的差距，他窃来的是残缺的九天玄火，而东方星尘继承的是完整的太阳真火！

　　“完整的太阳真火又如何！当年大成金乌仍被羿祖诛杀，今日，这便是你的葬身之所！”有穷逐鹿发出怒吼，旋即张开大口，分散在四周的九天玄火被吸力牵引，而后悉数被其鲸吞入腹。

　　再吞下最后一口黑炎后，有穷逐鹿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臃长的脖颈不断抽搐，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原本被吞噬的黑炎竟铺天盖地地从其体内喷涌而出，魔体表面附着的鳞刺一根根脱落，灼热的火焰渗出毛孔，粘附在魔体表面，为其覆上新的黑甲。

　　“魔焰蚀生箭！”

　　魔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融合淬炼，有穷逐鹿喷吐出炽热的火息，他招动丑陋的利爪，数以万计的鳞刺悬浮在空中，每一根尖端闪烁着锐利的寒芒，他狰狞地仰头看向日轮里的东方星尘，手掌挥下，犹如万箭齐发，遮天蔽日的尖刺封锁了前路。

　　东方星尘视而不见，脖颈向右微仰，半垂的眼帘下泻出耀眼的金色，她只是静静注视着虚空，仿佛透过那里看见了千万年前的时光。

　　尖刺甚至没能靠近那轮圆日就已经熔化了，像一场漆黑的暴雨重新洒落在地面上。有穷逐鹿再一次低估了太阳炎域的威力，这些落后的骨刺甚至连领域的边缘都触摸不到，他咆哮着，煽动起巨大的骨翼冲向日轮。

　　东方星尘停止了哼唱，她望着扑袭而来的有穷逐鹿，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黑袍遮盖下的右臂青筋在一瞬间暴起，步伐猛地一踏虚空，紧跟而来的长尾只击中了虚空中的残影，有穷逐鹿发出痛苦的咆哮，他的右爪已经不见了！

　　坚不可摧的龟壳下藏着柔软的腹部，如果他仍坐在地上依靠坚硬的长尾进攻，那么东方星尘要攻破他的防御确实要费一番功夫，但现在……东方星尘贴着它的下腹飞过，赤霄漫不经心地画出纵横交错的沟壑，魔血喷涌如柱，有穷逐鹿嘶吼着，猛地一个翻滚，骨翼贴着东方星尘划过，尖锐的破风声呼啸，东方星尘挥剑格挡，尾椎与剑刃撞击出炫目的火花。

　　在接连的碰撞后，灵活的尾尖忽地缠上剑身，东方星尘毫不犹豫地松手退步，再次翻滚扑击的骨翼与她擦肩而过。赤霄剑离手，有穷逐鹿眼中闪过狂喜，这一次他将体表的黑炎大量聚集到了腹部，他相信赤手空拳的东方星尘绝对无法攻破他魔体的防御！

　　“哈哈哈哈，没了赤霄剑，我看你还有何本事！”

　　“无知狂妄。我十岁就已历练十狱，闯过二狱也值得你傲慢至此？”东方星尘躲开攻击，旋即近身逼近，右臂悄然变成了透明的淡金色，她合掌为拳，猛烈的攻击如骤雨般倾泻在龟壳表面。

　　“琉璃金身！”

　　铛！

　　金属相撞之声连绵不绝，东方星尘全身肌体骨骼爆发出璀璨的金光，一拳一掌蕴含万钧之力，凌厉的攻击如潮海般施加在黑甲上，有穷逐鹿连连后退，体内气血翻腾，他强压下喉间的血腥，面上喜色难掩。

　　东方星尘这稠密的攻击虽然凶猛，却无法打破他的防御！

　　然而他还未浮起的笑容戛然而止，如蜈蚣肢体般伸长的颈椎失去了支柱，无力地一节节坍塌下去，在方才的一刹那间，东方星尘原本落在脊背上的重拳忽然转向他的颈椎，仅一招便摧毁了它的脊椎神经！这具看似坚不可摧的魔躯存在着两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是柔软的腹部肌肤，一个则是脆弱的脊椎神经。有穷逐鹿只防范了腹部，因为在数以百计的节肢内，只有一节藏着真正的脊椎神经。

　　“你，你怎么会……”丑陋的头颅瘫软在地上，他吐出嘴里的血沫，无以言表的懊悔冲上心头。他大意了，在那双洞虚仙瞳面前，所谓的藏匿不过是孩童拙劣的把戏，可笑至极。从一开始他就傲慢地把东方星尘当成猎物看待，殊不知自己才是对方眼里垂死挣扎的猎物。

　　“不……你不能杀我……天法有约，神火之间不得相互吞噬……”他艰难地嘶声说道，却看见东方星尘闭上眼轻轻笑了，再睁开时，灿金色的右眼已化为冰蓝色的海洋。

　　这时，真实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有穷逐鹿呼吸一滞，这双眼睛，这双眼睛！他想起来了，当年的东方星尘正是以这个姿态将他打落炎狱，那是——

　　天雷之眼！

　　“你不是想知道我从爹爹那继承了什么吗？”东方星尘轻笑着道。赤霄剑已经重新召回手中，她保持着点剑的姿势，赤红镀上湛蓝色的光纹，隐约间有雷声嗡鸣。

　　“不，不……”有穷逐鹿用尽全力蜷缩自己臃肿的身体，日轮下的东方星尘身上同时展现出天雷与真炎两种狂暴的属性。

　　“依照天规，堕魔谋害仙族者，杀无赦——”

　　森然的话语轻飘飘落下，与此同时，赤霄剑猛然向前下点，一道磅礴的蓝色雷束自剑尖暴射而出，本就不堪重负的秘境空间在雷光出现的刹那分崩离析，方圆百里内流窜的空间乱流霎时被荡平。

　　天宸神雷·震九州！

　　弱水内，东方星尘静静伫立，日轮崩塌，天雷消散，挑目所至，空间漩涡在余威下颤颤巍巍，原先魔体所在的位置，早已空无一物。

　　“啧啧啧，这也是了结一段因果吧。”剑灵十九摇头咋舌，旋即看向静立一旁的东方星尘，“别摆造型啦小星尘，快回去了，等下你家小姑娘出什么事，你连哭都没地方去呢。”

　　东方星尘严肃的神情瞬间溃散，她挠了挠眉梢，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之前的世界没标记，我，我找不到路啊十九。”

　　十九：？！

　　十九：……

　　“哎，别着急，别着急嘛。”东方星尘急忙安抚了剑灵几句，耸耸肩道“先四处走走吧，我察觉到一位老朋友来弱水了。”

　　“老朋友？”十九狐疑地看了自家孩子一眼，“莫不是……”

　　东方星尘点点头。

　　正当一人一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股空间旋流忽然而至，从中吐出巨大的青铜鼎。东方星尘顿时来了精神，猛一锤鼎身，“阿清，你可来了！”

　　从青铜鼎内飞出一道白光，一名着水蓝色圆袍的女子肃立鼎前。

　　“东方星尘，我来是想向你借取一源太阳真火。”

　　“噢，简单，老规矩了。”东方星尘掌心金色火光涌现，她随手将火源抛向蓝袍女子，调侃地问了一句：“怎么，还没追回你媳妇啊？”

　　禹河清脸色冷了下来，她接过火源，淡淡道：“我没有媳妇，她心悦的人也不是我。”

　　“还别扭呢？前世今生不都是你嘛。当年那事，也不是她的错啊……”东方星尘小声嘀咕，不愿再多说。只是瞧着对方明显不爽的脸色，不禁挑眉得意道：“哈哈哈哈，那你没有我可有媳妇了，就等你送我出去后成亲啦。”

　　禹河清：……

　　东方星尘：“哎呀呀，听说下界有结婚后度蜜月的习惯，我家那位喜欢周游天下，你说我们之后去哪玩好呢？”

　　禹河清：……

　　禹河清忍无可忍：“呵呵，你媳妇要嫁给别人了。”

　　东方星尘：？

　　东方星尘随意挥动着袖子，漫不经心地道，“阿清多虑了，不过是些宵小之徒罢了。”

　　“你来找我借火，想来心里应该有了答案。心结总有解开的时候，当年约定的酒还没喝呢，等日后你我历劫回去，我带她去昆仑找你们喝酒。”

　　禹河清沉默许久，点头应声道：“好。”

　　……

　　京城里太华宫与上炎宫结亲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有料到太华宫将婚期就订在半月之后，宫里那位虽不知是怒是喜，但最后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婚礼将在城南的天坛举行。

　　聘礼是以新郎的名义单独赠的，并没有动用太华宫的库藏，这让众人很是不解，不过秦轩明在太华宫地位举足轻重，所以这一箱箱聘礼抬进上炎宫所在驻院时，大伙也只当是太华宫财大气粗，一人便可以拿出这么多宝物。

　　可惜博不得美人一笑。

　　相较于太华宫那厢的欢喜笑闹，上炎宫这边称得上是愁云惨淡。楚诺浅木然地坐在梳妆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喜娘为她点完红妆，盖上红盖。楚绫杳无音信，东方星尘也没有回来，即使获得了秘境足以令门派大兴的宝藏，却没有时间去消化。

　　她最缺的就是时间，可他们并没有给她半分机会。

　　只是，依照往日梦境的地点推测，上辈子结亲应当没有这么早，为何这一世太华宫如此着急娶她过门？楚诺浅百思不得其解。

　　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向喜轿，前来送行的楚偌金笑容满面，不用猜都能知道她这‘好’弟弟在想些什么，倒是一向不对付的二长老叶浩阴晴不定地多看了她几眼，眸中意味不明。

　　咻咻咻！

　　鲜衣怒马的少年脸带金面，身披红绸，他弯弓搭箭，倏尔间三支利箭精准地钉在轿门上，围观群众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赞词曰：三箭定乾坤。一箭敬天罡，谢天赐良缘。二箭拜地母，谢地造一双。三箭谢喜神，红线牵姻缘。

　　遮在红盖下无法看清，只听得周围人众连夸少年郎风姿绰约，英武不凡。楚诺浅浮起苦笑，又回想起那日东方星尘一剑封天，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那等身姿才当真是卓尔不凡啊。

　　除了这家伙说话不算数以外。

　　喜轿穿过长街，直达城南天坛，原本下轿时新郎想来扶她一把，被楚诺浅生硬拒绝了，好在他并没有态度强硬，两人分别牵住红绸一端，中规中矩地向天坛走去。

　　天朗气清，有穷逐日与羿羽斯并排站在两侧贺喜的人群里，羿羽斯盯着缓步行过的新郎，心中莫名有种违和感，他微微蹙眉，低声道“逐日，你今日与秦轩明一同前往迎亲，可有察觉什么不对？”

　　“没有啊，挺正常的。”有穷逐日同样压低了嗓音道，“羽斯，虽然师父希望是你娶她，但现在我们神力都被限制了，寄人篱下，没办法啊……”他做出一副无奈状，羿羽斯相信自家师兄的感知，闻言便也只得按捺住心头的违和。

　　怪异感一直萦绕着羿羽斯，直到两人拜完天地高堂时，晴朗的天空突然红如火烧，凤鸣声从云中传来，两只五色而赤的凤凰降世，围绕天台盘桓舞动，在众人祥瑞天作的惊叹声里，羿羽斯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秦轩明与楚诺浅从某种意义上说两人皆是生父生母早亡，本来两派都有长老在可以充当高堂，可这个提议在前一天被秦轩明强行否决了，只道是索性以天为父母，再拜一次便是了。

　　不对，完全不对！从前几次的天地异象来看，那位神通广大的灵木元君极为宠爱东方星尘，不可能在东方星尘喜欢的姑娘另嫁他人时还降下祥瑞！而且，新郎的面容从始至终都严严实实地藏在金面下，身形可以模仿，那面具下的人究竟是不是秦轩明，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就在羿羽斯被自己的想法震惊时，一道极为暴怒的呵声从远处响起，循声望去，却见只剩下一条缅裆裤的秦轩明，在众目睽睽下铁青着脸步履踉跄地走上红毯。

　　“新郎是假冒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

　　这一声犹如惊雷在人群中炸响，原本惊诧的太华宫长老瞬间回过神来，一个个飞出列位将天坛封锁，随后对着天坛上的新郎怒目而视，冷声道：“何人胆敢坏我太华宫好事！小子，摘下面具！”

　　“是啊，我确实不是你。”新郎开口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的一刻，楚诺浅唰地扯下了盖头，修长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对面之人有点无奈地道，“怎么自己摘下来了？”

　　楚诺浅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在瞥见发顶那枚熟悉的玉簪时，眼尾霎时染得通红。

　　着大红喜袍的新郎摸了摸她的脸，另一只手按上金面，随着金面一点一点揭下，露出底下英挺的鼻梁，精致的眉宇，她的目光温柔而宠溺，状似苦恼的话里却又嘲讽十足，“可怎么办呢，和小诺拜了天地，引来祥瑞的……”

　　“可是我啊。”

　　“东方星尘！”

　　秦轩明咬牙切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