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诺》林夜

25、思愁

　　大年之后上炎宫内陆陆续续开始为一月后少宫主的诞辰准备，这场宴礼也包含着楚诺浅十八岁的成年礼，作为镇域八派该有的派场礼数皆不能少。故而楚诺浅虽不喜铺张，却也在一众长老的劝解下交由夏临沅统筹安排。

　　“众所周知，一个好的生日礼物能极大拉近双方的距离。”藏书阁里，东方星尘翻开姜白术偷偷塞给她的书，第一页第一条如是说。

　　礼物确实要准备。东方星尘继续看向第二行。

　　“震惊！这些礼物，女朋友收到都感动哭了——”

　　【109：……我怎么感觉这本书非常不靠谱呢？？星尘，你还是别看了，人家小姑娘不是不让你学这些东西吗。】

　　东方星尘沉思片刻，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单看姜白术能追到商陆，这本书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109：啊啊啊啊，虽然但是，谁会喜欢会发光的刻字石头啊？？还有这边转边放旋律的彩色画像，确实新奇，但是真的不会被小姑娘直接扔出去吗？？？我现在非常想调命簿，看看这家伙是怎么追到她媳妇儿的。】

　　东方星尘安静地听完剑灵一通咆哮，问道：“那便不看了，十九，你有什么建议吗？”

　　【109：……】

　　【109：你之前生辰……？】

　　天界小殿下每一回生辰都会在九重渊设大筵，诸天仙神按品阶朝贺上礼，她成年时娘亲特赐三千界天门开放一百八十日，天之清气降尘，增益万物生灵飞升，期间凡界不降灾祸，时和岁丰。

　　东方星尘摇头，“但是他们送的东西我并没有特别喜欢，我甚至连送礼的是谁都记不住。”

　　【109：你这不对啊小星尘，一些神祇仙属还是要认识一下的。唔，不过，我记得朝礼过后元君大人和星帝陛下都会随机带你去凡界过生日，有些世界的一些小玩意儿还是可取的。】

　　“容我想想。”东方星尘思索良久，斟酌问道：“我记得小诺挺喜欢甜食的，要不我给她做个生日蛋糕？”

　　“你确定是她喜欢不是你自己喜欢？算了算了，也行，不过……”十九狐疑地看着自家孩子，“你真的会做吗？要不让木漓她们给你传送个过来吧？”

　　“不用，书上说亲手做的比较有心意。”东方星尘快速回道：“而且我觉得这跟炼丹也差不多，都是用火把材料淬炼融在一起，应该不难。”

　　十九扶额，“这差得好像有点大啊……”

　　果不其然，厨娘们初见到这位首席大弟子时讶异不已，一开始她们还兴奋又惶恐地在一旁准备协助，在东方星尘炸了三次厨房后，一个个苦着脸，饱含泪水地求她离开，并申明如果东方大人再下厨房，她们就要去请少宫主来了。

　　走在路上，东方星尘目露迷茫，“十九，我是不是失败了？”

　　剑灵十九想起狼藉一片的厨房以及她们离开时身后那一幅幅劫后重生的面孔，点点头：“小星尘，趁木漓她们还在下界度假，咱们让她们传送一个过来吧，十八层超豪华氏怎么样？”

　　东方星尘沉默不语，小诺的生辰礼她想亲手而为，但现在她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在宫里漫无目的走着，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藏书阁，这会儿倒是在藏书阁左侧檐角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嘿！香岚。”

　　“啊，原来，原来是东方大人啊，您可吓死我了。”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的香岚拍着胸口，努力平息呼吸。

　　“你在看什么？我刚刚好像隐约看见了小诺和我的名字。”东方星尘好奇地张望了几眼香岚手里拿着的书卷。

　　“没，没什么。”香岚慌乱地将书卷藏到身后，挡住东方星尘的视线。

　　“哎哎？霸道追妻之傲娇宫主哪里跑，这是什么书啊？”

　　“东方大人！”香岚凝声大喊，旋即眼神满怀期待地看向东方星尘：“还有月余就是少宫主的生日了，我听说叶尘大人准备邀请少宫主元宵游灯，并请西域宗师级炼器师制备了一件金钗作为生辰礼赠给少宫主呢。”

　　“不过是件金钗。”东方星尘撇撇嘴。

　　“据说少宫主当年赠了叶尘大人亲手所刻的一支玉簪，所以叶尘大人以此还礼，虽然俗套，不过这男子向女子赠钗，也是别有用意啊……”

　　书的事情顿时抛之脑后，东方星尘莫名心堵，她别过头躲开香岚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其实少宫主十多年一直待在上炎宫里，灵器仙宝见得还不够多吗？”香岚轻轻叹声。

　　闻言，东方星尘灵海中闪过一点明悟，匆匆朝香岚道了声别，唤来赤霄，御剑踏空。

　　剑灵十九浮在身侧问道：“星尘，这么急匆匆去哪啊？”

　　“我知道我要送小诺什么了。”东方星尘平静地从乾坤袋里取出银白色的界纸，飞剑在云层间穿梭，天尽头半轮红日逐渐沉入西海，橘红色的余晖下是浩瀚林立的城池，鳞次栉比的房屋，奔波忙碌的行人。

　　“她想要周游天下，那我就赠她这天下。”

　　“八域四海，也不知一个月来不来得及。”

　　“东方大人，我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啊。”飞剑渐远，香岚小声嘟囔几句，重新将藏在身后的书卷拿了出来，书卷崭新，散发着浓郁的油墨香气，扉页龙飞凤舞书着大名——王二虎子。

　　“还好新出的话本没让东方大人发现，让我看看这期更到哪儿了。嗯，青冥逸事，不过这作者是谁啊，写得如此详细，仿佛亲眼所见一样，这本可比写叶尘大人和少宫主的那本好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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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宫主，少宫主？”有人轻轻唤她。

　　楚诺浅撑开酸胀的双眼，明晃晃的议事阁，夏临沅长老站在阶下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胳膊压着的白纸上签名只有一半，潦草凌乱依稀辨得是自己的笔迹。她想起来了，她是在和夏长老商议成年礼的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楚诺浅搁下右手一直捏着的毛笔，用力捏了捏眉心。

　　“少宫主，不如今日就到这吧，您早些休息？”夏临沅劝道。

　　“嗯。”楚诺浅难得应下了这个建议，她点点头，落笔飞快在文件上补完名字递还给夏临沅。

　　夏临沅接过文件，临走前又忧心忡忡道：“少宫主，东方大人许久未曾出现了，她……”

　　“星尘只是有事外出，夏长老无需多虑。”

　　“那就好那就好……”

　　直至夏临沅走远，楚诺浅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了下来，随之涌起潮水般的疲倦，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与人议事时打瞌睡。婉拒叶尘的邀约，应付居心叵测的弟弟，成年礼上二长老会回来，还要想好对策防范他的诘难。怀揣着重重心事回寝殿时又是一个恍惚，好在一旁的香岚及时扶住了她。

　　分明困乏极了，真躺在床榻时又久久难以入眠。长夜漫漫，惊醒时仍是夜半，寒冷自骨髓蔓延全身，楚诺浅脸色苍白，蜷缩在床榻一角，攥紧被角的十指白若霜雪，彻骨之寒，屋子里摆再多的火炉厚被也是徒劳。

　　寒冷与噩梦，随神明的到来退去，又随神明的离开卷土重来。楚诺浅吃吃笑了，怪不得世人常说入奢易入俭难，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常年的噩梦，在认识东方星尘后得片刻温暖宁馨，如今重回一人，才发现这夜晚竟如此漫长难熬。

　　世人憧憬太阳，她何尝不是贪恋着那份光明与温暖。有时一个习惯的形成并不由时间的长短决定，只不过是有人愿在孑然一身时伴她同行，愿在衾冷夜寒时拥她入怀。

　　她们认识才多久啊，原来她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梦魇重新伸出丑陋的触手将她包裹，楚诺浅双目紧闭，黑暗的寝屋中，谁家姓名于梦呓里渐渐明晰。

　　“东方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