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诺》林夜

10、教你

　　回到房间，两人围坐在桌前，东方星尘手里捏着那块墨绿色勾玉，烛光照耀下，玉面隐隐浮现牛首图样。

　　“哟，神农氏的图腾。”

　　“牛首图腾，姜白术，姜……原来她就是神农谷谷主的小女儿姜白术！”楚诺浅恍然，神农谷谷主一儿俩女，传闻前段日子小女儿姜白术与洛阳文史世家商家的嫡长女商陆私奔了，神农谷与商家一直在追寻两人踪迹，不想今日在青冥城见到了。

　　“这勾玉，应该是三分之一的神农玦，如此重要的信器，她怎么会随意赠人。”

　　“嘿小诺，这家伙心黑着呢。”东方星尘掌心金色火焰涌现，灼烧之下勾玉蒸腾出一缕缕青气，“瞧瞧，这上面有大乘境留下的一道魂印，之前被人用秘法遮掩了气息，今天封印快撑不住才扔给我们。”

　　“大乘境……应该就是姜谷主了，我们焚了他的印记，估计神农谷马上要来人了。”

　　东方星尘嘿嘿一笑，“不慌，找过来就找过来吧，我扔她的竹简上也留了魂印，她们还滞留在青冥城呢。”

　　楚诺浅沉吟道，“商家也在寻找两人，这里离帝都如此近，她们今晚还不准备离开么？”洛阳商家在朝中颇有名望，这一代也只有商陆一个嫡孙女，老家主疼她疼得紧，费了大心思在寻找两人。消息传出来是在半月前，如此长时间滞留在青冥，是有所依仗还是别有所求？

　　“不管啦，小诺，早点睡吧。”东方星尘伸指抚平楚诺浅拧紧的眉心，小姑娘年纪不大，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可惜总是思虑重重的，缺了少年人的朝气。

　　“嗯，好吧。”楚诺浅点点头，内室早早备好了两桶热水，东方星尘泡在热水里舒服的打个哈欠，手指轻轻拨弄着浮在水面的花瓣。

　　热气缭绕，对面的小姑娘还在垂头沉思些什么，两鬓碎发湿漉漉得贴在脸上，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东方星尘失了玩水的兴致，趴在桶边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楚诺浅。

　　直到水温渐渐冰凉，楚诺浅才从沉思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一抬头，便对上了那双明晃晃又可怜巴巴的瞳孔，像极了自家被冷落的灵宠。

　　“星、星尘，怎么了？”

　　“小诺啊，你不要担心啦，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到你。”

　　“此处月宴不知有多少空冥境强者，如果没有你在，上炎宫处境确实有些为难，谢谢你，星尘。”

　　“这有什么，你可是我第一个许下承诺的人啊。”

　　你可是我第一个许下承诺的人，是我上穷碧落下至凡尘第一个请灵见证，留下神誓的人啊。

　　黑发少女眉梢高挑，洋洋得意的伸出食指摇了摇“那，整个青冥城现有空冥境七人，元婴境十八人，大乘可就我一个。”

　　空冥境七人？楚诺浅暗暗思忖，除却公输子悦还有六名空冥境强者，三宗和城主府定然是有空冥境强者在的，只是不知人数几何，又或者还有别的宗派也想插手？

　　东方星尘离开水桶，展开双臂，水珠自动被真气弹开，内衫披身，长发如瀑垂落至腰间，面如皎皎清月，被热汽熏染了几分薄红，一双瞳眸星光熠熠，仿若天河倾泻其中。

　　楚诺浅趴在桶沿有些出神，眼前的神明少女生得出尘，性子又明朗赤忱，不似古画里的那般肃穆，想起她是金乌血裔，还真像极了天上的太阳，温暖而又华耀得让人挪不开眼。

　　夜晚，东方星尘轻车熟路地将楚诺浅往怀里一圈，怀里的小姑娘一开始总是僵着身子，现在倒也习惯得靠着她安然入睡。

　　因着真火之体，东方星尘身上总是暖烘烘的，她小心翼翼地将楚诺浅冰凉的小手包进掌心，也许是前生死过一次的缘故，小姑娘睡至半夜身体总会莫名发冷，东方星尘也只能将人抱得更紧一些，尽量传递着自己过热的体温。

　　睡至夜半，东方星尘被一阵低语惊醒，小姑娘不知何时脸上挂满了泪痕，嘴里喃喃喊着“娘亲”。

　　“神明不能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母亲。”

　　顾陆青早逝，楚诺浅十七岁，也只享受过五年的温存，剩下是十二年的被排挤被算计与四千多个黑夜里无处不在的孤寂。

　　这是梦到娘亲了啊？东方星尘有些苦恼，她想了想，轻轻拍着楚诺浅的背脊，唤来水灵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在她耳边低声念道：
　　“小诺，别哭。我在，你的神明随时都在。”

　　在以后每一个白天黑夜，每一个四季轮回，从日升到星落，从骤雨到初霁，直至月光照进九万米的深海，北斗点亮十八层的幽冥。

　　……

　　晨光熹微，练武场早早传来了兵刃碰撞声与弟子吆喝声，东方星尘斜靠在院内大树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打着哈欠，看树下的楚诺浅一丝不苟地练完一套剑法。

　　剑纹红白交错，剑舞之间有火元素环绕凝聚，东方星尘看了半晌，招式倒是不错，只是禁锢于剑器与自身灵气，而不能与天地灵气相联系，手心金色火焰跳动，又幻化为一条三五厘米长的小龙在掌中游走，东方星尘向着树下唤了一声：“小诺，看这个，想学吗？”

　　“嗯？”楚诺浅抬头看向东方星尘，金色的火龙像是活物一般灵动，龙尾摆动，吞吐出炽热的火息，东方星尘自树上跃下，笑眼弯弯，几乎是在她落地的瞬间，火龙膨胀了数十丈，火焰蔓延了整个院子，又精准地避开了院子里的装饰器物。

　　楚诺浅呆呆地看了一圈火海，“星尘，这是你的‘域’？”

　　“啥，域是啥？”东方星尘茫然了，自己施展的不就是简单的凝火聚形吗，难道这世界还有别的叫法？楚诺浅听她的问话似是不知道‘域’的存在，便收了佩剑耐心解释。

　　这世界修士在晋入大乘境时往往会根据自身天赋属性产生相应的‘域’，领域类似于阵法招式，不同的是寻常阵法需要器物辅助，还要花费时间布阵。而‘域’不同，不需要任何阵图，随时可以释放，且‘域’具有唯一性，也是大乘强者的象征。

　　东方星尘听完楚诺浅的介绍，不甚在意地撇撇嘴，这所谓的‘域’不过就是修士体内灵气达到一定程度，溢出体外从而与天地元素产生一丝共鸣罢了，道术发展落后便体现在这里所有的功法招式皆是局限于人体，未能涉及天地。

　　真要说起来，反而是八派里不怎么受推崇的洪虚宗最接近天地了，寻常修士施术或是依靠各类灵器或是依靠各项符箓，而洪虚宗主修炼体为器，灵气招式不在依仗其他，自己的肉身即为武器。

　　“害，什么域啊，小诺我教你便是，虽然大规模调动天地灵气可能还得等你晋入大乘，但小范围操纵五行元素还是简单的。”东方星尘收了火焰，抽出楚诺浅的佩剑递到她手里，又从背后揽住了小姑娘，覆上她的手腕，一步一步引导着剑刃在空气中划出恣意优美的弧光。

　　楚诺浅聚精会神，这样的剑法和她以往所学都有所不同，就像是持笔在符纸上撰文，笔墨横姿，雄健有力，淋漓潦草却又能合为完美的圆弧。

　　“小诺，其实这与你们的画符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以天地为纸，以你手中之剑为笔，以你体内灵气为墨，三神凝聚，与五行灵气共鸣。”东方星尘慢慢说着，新的赤红色火焰自剑身燃起，楚诺浅一时难以掌控，手腕一倾，火焰径直冲向西南方的红柱。

　　“嘭”偌大的宅屋顷刻间化为废墟，东方星尘眼睛一亮，拍了拍楚诺浅“不错啊小诺，第一次威力还挺大嘿。”

　　晨练结束的弟子听见巨响纷纷赶来，见这满地狼藉，惊奇又敬佩，喊道“少宫主好厉害！”

　　被惊醒的公输子悦披着单衣站在房门口，目光古怪地落在两人身上，“我知道少宫主与东方大人感情深厚，即使想一起睡也不必特意把这间空屋子炸了啊。”

　　楚诺浅：“……不是的，公输长老你误会了。我只是练招不小心出了岔子。”

　　最先赶来的红袍老者憋了许久，才诚恳又带着些委屈的语气对楚诺浅说：“少宫主，下属这里是有按宫门配置设的练武场的，里面的砖地有复原阵法，这……”

　　楚诺浅：……不要说了，心痛。

　　东方星尘：“哈哈，不错啊小诺，你看这黑岩石都碎成齑粉了，可以的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