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还是你》我属火龙果的

36、THIRTY-FIVE

　　林漾与余双瑶说了许多。
　　余双瑶一直是半懂不懂的表情，林漾没奢望她能理解，毕竟余双瑶不是林漾，她不能理解林漾。

　　当然，林漾未必就能完全理解余双瑶。

　　晚上回到家，气氛沉闷。
　　林于泽，祝嘉和林荡三人齐刷刷地抱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六目瞪着前方，然而面前的电视机并没有开。
　　“……”

　　“我回来了？”林漾莫名心虚地怂了起来。
　　“嗯，回来了。”祝嘉看了眼她，继续瞪着电视机，“去房间把书包放下，然后坐过来。”
　　林漾哦了一声，心中默想这架势怎么跟往日里林于泽，祝嘉训犯错的林荡一样。她摸着头想了一下，看看她最近有没有犯错，结果没想两秒，她就记起来了。

　　她最近犯得错可不是一点两点，是差点拿了处分。

　　可她觉得她瞒得挺好的，面上完全不显。
　　紧接着林漾又想起了，林荡那小子自从知道了黎庭筠的事三天两头就往她学校打听东打听西。

　　林漾放下书包，哀叹了口气：“得，真是，逃不过了。”

　　林漾出去后，一副认命样子地坐在沙发上：“走流程，还是切入正题。”
　　祝嘉身体往后一仰：“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林漾：“？？？”
　　“你说，我们不怪你，我们只要了解事实的原因。”

　　“我没打架……”

　　这回该林荡了：“？？？”
　　“可你们学校人说，你跟人打架了啊，因为黎庭筠跟一群男生打了起来，那场面嚯，十分壮观！几个男生被你按在地上摩擦，听起来贼帅了……”
　　林于泽瞪了林荡眼。

　　林荡干咳声，更换词汇：“嗯……贼残暴。”

　　林于泽放下手臂，面上和蔼可亲地往她身边凑凑：“漾漾啊，你跟爸爸说，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带着你妈，还有你弟，给他套上麻袋拖到小巷子里暴揍一顿。”
　　林荡疯狂点头。
　　祝嘉说：“可以。”

　　“……”

　　林漾无奈道：“我真没打架。我就是拿围巾勒了对面一个人的脖子，然后泼了他们碗面汤和辣椒汤。打架的是黎庭筠——”

　　林荡：“这么说你是个辅助？”

　　辅助你妹啊！

　　林漾白了眼他：“算是吧。”

　　祝嘉：“那黎庭筠为什么要打架，你又为什么要勒他们脖子。”
　　林漾稍缓会，轻声将事情经过删删减减地告诉他们。告诉他们的原因很简单，有些事她并不想瞒着家人，同样她想给父母打一剂预防针。

　　她看不到林荡在爸妈面前坦白的那一天。
　　其他人都无所谓，她只想自己的弟弟不要在家里同样感受着外面的冷漠与谩骂。
　　家啊。
　　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听林漾说完，林于泽和祝嘉沉默了。

　　片刻后，林于泽综合她的话，简单复述遍：“就是说你们学校有个男生因为喜欢男生，被同学在男厕所欺负，黎庭筠看不惯多加劝阻无济于事，干脆就打了起来。而你闻声赶过去的时候，发现黎庭筠处于下风，霎时侠女情怀飙升，挺身而出，用围巾勒住了对面男生的脖子？”

　　林漾心中吐槽“神特么侠女情怀”，点点头：“对。”

　　祝嘉立马找出漏洞：“那你面汤和辣椒汤是因为什么？”
　　林漾不显山不露水道：“吃饭的时候，他们出言挑衅我就泼上去了。”

　　林荡小心翼翼道：“那那个……被欺负的男生呢？”他说不出口，喜欢男生的男生。
　　“挺好，没被老师惩罚。”林漾又补充道，“欺负他的男生领了处分。”
　　林于泽说：“那你呢，黎庭筠呢？”

　　“写了一万字的检讨，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读出来，这周黎庭筠已经读完了，我是下周。”

　　旁边祝嘉啐了口，狞着脸，小声骂道：“畜生！”
　　林荡：“妈？”
　　“我不是骂你姐。”

　　“那你是骂老师？”
　　“我骂老师干嘛，我骂的是欺负人的那些狗崽子！真不知道他们父母是怎么教的，怎么为人父母的，到学校里欺负同学？这要是我儿子我非把他腿打断，嘴撕烂。”
　　林荡听她咒骂得一哆嗦。

　　林漾说：“荡荡挺好的。”
　　“你弟弟是我教的，当然好。”祝嘉笑着搂住林荡的脖子，猛搓了两把，等把头发彻底搓乱才停手。

　　林漾看着眼前美好，百感交集，很不想打破，可她必须要问：“妈，爸。”
　　祝嘉，林于泽同时抬起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和荡荡喜欢的并非是常人所认知的，而是同性或者其他……你们会怎么做？”林漾攥起毛衣底下的手指。
　　祝嘉，林于泽互相看了看，没回答。

　　林于泽说：“我想先问你一句，你在帮那个男生前，在想些什么？”
　　林漾压抑着自己的紧张，缓声道：“我在想，心疼，我心疼他。”
　　“为什么？”

　　“黎庭筠跟我说，他在打架前有想过找老师帮忙，但那个男生宁愿自己被欺负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拜托他不要告诉老师。为什么？答案显然易见，他不想被老师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被老师知道，因为老师会打电话给他父母。为什么怕被父母知道。”

　　“因为家不是他的庇护所。”

　　家，不是，他的，庇护所。
　　林漾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林于泽，祝嘉的心上，他们看看身边的儿子女儿，不禁有了自己的想法。

　　林荡忽然僵住，缓缓垂了垂眸。

　　林漾继续说：“他不被常人所接受地喜欢上了男生，他刚发现的时候可能也会恐慌，害怕，不知所措，但他不敢和任何人说，陌生人不敢，朋友不敢，就是家人他也不敢。”
　　“他在外面受尽了委屈，冷漠，白眼，谩骂，甚至拳打脚踢。可他在家只能压下所有的情绪，他的父母不会理解的，可能还会和外人一样对他指指点点，觉得有他是件耻辱丢人的事。”

　　“别人就算了，连自己最亲的家人都对自己这样，难道我不该心疼吗？我不知道他的家人怎样，不知道他平时在家怎样。但我知道我们家，我们家吃喝玩乐哪样都不用愁，我们家爸妈亲爱，弟弟暖心。我们家是我的庇护所，是我和荡荡的庇护所。”
　　“可他不一样。”

　　最后，林于泽和祝嘉也没给林漾任何的回复。事实上，他们没斩钉截铁地说：“不接受，不可以。你和林荡要是喜欢同性，我就打断你们的腿。”林漾就已经很心满意足。

　　黑夜似墨，沉沉如水，窗外夜猫子喵叫四起，撕心裂肺，可怜可叹。
　　林荡少见地到半夜都没有睡着，他像是被人用定身符定住，半倚在床头，死盯天花板上暗了许久的白炽灯。

　　漫漫长夜，他想起一个人。

　　殷嘉实。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他来，大半夜的想着自己的朋友睡不着觉，这、这正常吗？他没想那么多。
　　只是单纯地想起他。
　　问他想起他什么？他说不上来。
　　脑子很乱，好像想到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

　　林荡侧身看着手机，食指勾起轻轻点着屏幕心想：这个点该睡觉了吧？
　　林荡纠结了会，最后坐起身下定决心要发消息给殷嘉实。
　　要是睡着了，明天一早他看见就会回。

　　林荡在屏幕上敲打一阵。
　　[睡了吗？]
　　他想想。
　　太神经病了！
　　删掉！

　　[我睡不着，一起打游戏吧！]
　　自私！
　　浪费人家睡觉时间！

　　[我刚刚想到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靠！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最后林荡发过去一个字。
　　[在？]
　　林荡还没把手机丢下，殷嘉实秒回：[嗯。]

　　林荡眼神一亮，嘴角上扬：[你怎么还没睡？]
　　[挑灯夜读，下周期中考试。]
　　林荡这才想起来，林漾考完试的次周就是他们考试！
　　殷嘉实要拿奖学金，所以他要保证自己的成绩在年级第一。

　　殷嘉实：[你怎么也没睡？]
　　[晚上睡不着，本来想找你打游戏的。既然你在学习，那就算了，不打了。]

　　[那……]殷嘉实欲发又止。
　　林荡:[什么？]
　　[要不要一起学习？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好啊。]
　　出乎殷嘉实意料地，林荡一口答应要和他一起学习。
　　林荡：[你那边能发语音吗？]
　　殷嘉实听着外面时浅时深地呼噜：[小声点应该没关系。]

　　[那我能给你打电话吗？]林荡手机屏幕光标在问号之后闪动，这句话他并没有发出去。
　　他在迟疑。

　　猝不及防铃声乍起，林荡一声卧槽哽在喉咙，慌乱中赶紧接下。

　　殷嘉实说：“喂？”
　　“我在。你电话打得也太快了吧。”
　　殷嘉实顿了顿：“你那边不方便？”

　　“不是，就是铃声开太大了，而且我还没拿耳机，你，你先等我会，我爬起身找耳机找作业。”林荡跳下床，赤着脚在地上碰碰地走动。
　　掀被子倒书桌的找他的耳机，半天也没找着。

　　林荡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我耳机怎么没了？”

　　对面殷嘉实：“放学的时候我看你塞到书包里了。”
　　林荡又翻起书包：“没有啊。”

　　“书包后面的小口袋。”

　　林荡一拍脑袋，哦了声：“我想起来了。”

　　林荡摸到耳机顺势坐到书桌前，两方寂静得诡异。

　　那头殷嘉实轻叹了口气，书本翻合起来：“你是有事想说。”
　　林荡干笑两声：“也不算有事，就是今天听我姐说了件事，有点混乱。”

　　“漾姐说的？她说的什么？”

　　“我姐学校里有个男生……”林荡迟疑道，“他喜欢男生。”这句话说出口后，剩下的就好脱口了。
　　“我姐拿她自己和我，跟我爸我妈作比，问他们如果我们也是不被人接受地喜欢上了同性，他们会怎么办？”

　　殷嘉实半天没有回应，林荡又试探性的问了句：“你睡了吗？”
　　“没有。”殷嘉实语气令林荡有些奇怪，“……叔叔，阿姨是怎么说的。”
　　“什么都没说。”

　　林荡：“我姐说的时候，我想到一个人。”
　　“谁？”
　　“你。”
　　“……我？”

　　林荡在殷嘉实看不到的地方猛点头：“嗯，那个男生有喜欢的男生不敢跟兄弟说，但你要有喜欢的男生一定要跟我讲，我还会跟你一起玩的。”

　　殷嘉实哭笑不得：“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男生？”

　　“打个比方。意思就是，不管你成了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是你最好的兄弟。”林荡说话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最后下定决心道，“永远都会是。”

　　殷嘉实沉默了很久，正当林荡准备收回前言，他开口应道：“嗯，永远都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