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还是你》我属火龙果的

25、TWENTY-FOUR

　　林漾走后，黎庭筠呆在一人大的女厕所隔间里，先前笑如温暖旭阳的黎庭筠，陡然敛了笑脸，换了声线，他冷着声音问道：“你在吧。”

　　缕缕雾气从他脚边萦绕而上。

　　“少来这套！”黎庭筠厉声，挥手拂散了雾，“林漾是怎么回事？”
　　“着什么急啊，不得等我现了形，才好跟你解释解释。”媚态百现的男声像是立体环绕音充满了整个女厕所，雾气腾升，在黎庭筠面前绘出人形。
　　那男子执一杆墨玉色长烟枪，着身黑色滚金边衣物，衣摆上有着几大朵的红色海棠花栩栩如生。

　　男子咂舌：“真是，这地方怎么这么小。换个地方吧。”

　　男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周围便变化了风景，厕所隔间的门板全部消失，随即而来的是个白色腾雾的空间。男子捻了个响指，四个戴着狐狸面具，穿着相同的孩童扎着双丫髻，从雾中面对面隔了几米出现，俩俩托着把梨花木靠背椅，齐齐地放在地上，然后转身消失在雾中。仔细看这两张椅子的质地纹样，包括曲枋的细节都不尽相同。
　　男子坐下身，修长的双腿叠起，媚眼如丝，烟枪敲了敲扶手，满意道：“这就舒服多了。”

　　他吸了口烟悠悠吐出，等了会，黎庭筠并没有坐下。
　　“怎么，你不坐？”没等黎庭筠回话，他继续说，“你懂我的规矩——说一不二。”

　　黎庭筠抿着唇，坐了上去。
　　“怎好如此不得体地会面客人。”男子看他赤裸着上身，不忍直视，咂着嘴烟枪一挥，一件红底祥云暗纹的衣物就套在黎庭筠身上，腰间还系了条绣着白海棠的墨绿香囊。
　　那海棠绣得实在拙劣，远看像条虫趴在绿草地上，针脚也不齐。但不难能看出绣海棠的人十分用心，这一枚香囊就花了不少心血。

　　黎庭筠忍不住问道：“金，林漾到底怎么了？”
　　金又敲了敲烟枪，明知故问：“你说哪方面？”

　　黎庭筠耐着性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刚刚林漾在卫生间摔倒了。”
　　“什么时候林漾摔倒都归我管了？”

　　黎庭筠凶狠道：“你别跟我这事跟你没关系。”
　　“这事确实跟我没关系。”金面露笑意，不带丝毫犹豫地说道。
　　黎庭筠愣怔，喃喃道：“那是为什么？”
　　金撑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过心愿强烈的人就会见到我，对着我许下愿望，相应地我会收取一定代价。我收了你的代价，所以我还你一个心愿，让你和林漾重生。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以前有人许过跟林漾有关的愿望。”

　　“那不一样是跟你有关？”

　　“这话就错了。”金吐了口烟，“找我许愿的人那么多，我怎么能记得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什么人，什么事。可能林漾的事真与我有关，但那也是之前的我做的，现在我不记得了，自然就跟现在的我没关系喽。再说，我只是假设了一下，是与否还需要你自己去验证。”
　　“怎么验证？”
　　“比较看看她和之前有何不同。”

　　金似乎听着了黎庭筠没听着地声音，微微侧头，回眸拿烟枪指着黎庭筠腰间的白海棠香囊：“那香囊我就送你了，好生收着，日后有用。”

　　“喂，金……”
　　金不管不顾，雾气腾腾，笼了黎庭筠满脸，那雾里掺着金抽的那种烟味，黎庭筠有些受不了那味道，一手护着口鼻，一手挥散烟雾。

　　“咳咳，咳！”

　　外面忽地响起林漾的声音：“黎庭筠，你冻感冒了？”
　　黎庭筠恍惚了片刻，才发觉回到了厕所隔间，他的右手正拿着刚刚的海棠香囊，他心急之下，将香囊揣进宽大的裤兜里。
　　随即开了隔门，将林漾拉了进来，紧拥着她，手指探进柔软的发丝里抓了抓，专属于林漾的味道充溢在黎庭筠的胸前。

　　让他特别安心。

　　林漾别扭在他袒露的胸膛前，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只好作罢：“你又发病了？”
　　“算是吧，没想到脱了衣服这么冷。”黎庭筠恳求道，听着语气像是要哭了，“抱会就好，就一会，好不好？”

　　林漾听着他的软音，顿时心软了，不多问他怎么了，拍拍他的背说道：“那就一会，多一秒都不行。”
　　“好。”黎庭筠抱着林漾的手又紧上几分。

　　一秒是从1数到2，那么一会又是几个从1数到2。他们心知肚明，不愿戳破，都希望存住这不多得，又小心克制似水柔情的美好。

　　直到广播喊到马拉松检录，林漾才用力将黎庭筠推开，把衣服还给他，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被抱出褶皱的衣物。

　　黎庭筠穿了衣服靠在门板上，不怀好意地笑了：“你现在的样子特像跟情夫偷情完，怕被原配丈夫发现端倪的小妇人。”

　　林漾一脸漠然没理他，用手抚平衣服上最后一道褶。

　　黎庭筠走过来，贴在林漾身后，微张着嘴，慢慢靠近在她脖侧：“这时候情夫只要留下一个标记，就能让小妇人和原配丈夫离婚了……你怎么不躲？”

　　“笃定你不敢。”
　　“有什么我不敢的事吗？”
　　林漾沉默了片刻：“没有。”

　　“你这人真矛盾。”
　　林漾暴躁地推了他两把：“赶紧的，检录要迟到了……”她眼前突然一黑，赶紧扶住了洗水台边缘，也就两三秒的时间，世界又恢复明亮。
　　走在前面的黎庭筠，絮絮叨叨嘴里说着什么她没听清，同样黎庭筠也没发现身后人很快消逝的异样。

　　林漾缓了会，快步跟了上去，在他身侧轻蹙着眉骂道：“就你废话多。”
　　黎庭筠冲她傻乐。

　　马拉松检录如火如荼地进行。
　　马拉松路程是从操场开始，跑上两圈，接着从学校大门出去，经过附近团结桥，再绕过整个星耀广场外围，进入附近大公园。大公园出来后，由利正小区返程回到学校，先到达学校操场穿越红缎者为胜。

　　林漾把头发盘了起来，大腿右侧贴着检录后的黑色数字9，站在人群里活动手脚，拉伸运动。左边站着黎庭筠，右边站着向毅恒，林漾看了看马拉松里真是有不少认识，见过喊不出名字的人。
　　除了班里的李越铭，徐楷，陈麓应，高远，还有陆时衍，句翎希，薛漪，杜若凝，十班那位在篮球赛和徐楷虚假寒暄的体育委员，绑带跑被陆时衍抱起的短发女生……

　　林漾做完最后的腹背运动问道：“班长，你怎么也来了？”
　　向毅恒伸了个腰：“闲着没事干，就出来活动活动。”

　　“我们班来的人真不少。”
　　“学校女生也来了不少。”向毅恒轻笑着瞥了眼黎庭筠，“为了某某人而来。”

　　黎庭筠正活动手脚，听着向毅恒这么说只笑笑，不回复。
　　他跟林漾说：“坚持不下去，就让后面跟着的老师带你回去，别想着逞强。晕倒了，我可不抱你去医务室。”

　　向毅恒看着两人，默默往外蹭了蹭，给他们俩留下空间供他们调情说爱。

　　林漾气恼了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在班长面前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啊，普通朋友关心。”黎庭筠有意装傻，扬起脖子又对向毅恒说，“班长，你也别逞强啊，你要是晕倒了，我更抱不动。”

　　向毅恒笑：“放心，不会麻烦你们俩的。”
　　黎庭筠低头，以着求奖励的语气道：“怎么样，是普通关心吧。”
　　林漾不动声色地往他小腿肚上踹了一脚，头一甩冷哼，然后就在向毅恒身边站定。

　　发令枪响，乌压压的人群齐齐从起跑线冲去，任凭两侧学生梗着红脖“加油，加油”喊了半天，跑步的人仍就没有加速的意向。

　　出了校门就有人沉不住气开始加速了，黎庭筠，林漾，向毅恒始终并排跑在一起。刚跑到广场前面有人落下了，一个接一个的被他们三人超过。
　　跑过广场，他们前面几乎就看不见人了。

　　进入公园，气息尚且平稳的黎庭筠说：“想不到，班长不光成绩好，跑步也这么好。”

　　向毅恒呼吸有些急促：“呼……你比较厉害。在俄罗斯练得不少？”
　　“差不多吧，暑假爷爷天天拉着我晨跑，习惯了。”

　　林漾不清楚他们在逞能什么，毕竟身为男生的心境她这辈子都不会理解。林漾白了他们眼道：“跑步说话，你们是真的不怕呛风吗？咳，咳咳……靠！咳……”

　　黎庭筠和向毅恒同时慢了下来，向毅恒关怀道：“你停停？”
　　林漾猛的一咳：“咳！没事了。”
　　她不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提醒别人，自己反而会被风呛着。

　　“休息会吧，后面的人一时半会还赶不上来。”黎庭筠拉着林漾坐到附近公园的亭子里，从石桌上拿起学校提前放置的矿泉水，拧开，递到林漾面前，“喝点？”
　　林漾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黎庭筠又捡起瓶撂给向毅恒：“班长，接着！”

　　向毅恒接过水，看了看两人的互动，默然不语。
　　林漾仰着水瓶咕咚咕咚地往下灌，没过多大会，一瓶水全部下去。林漾嘴里包了满满一大口的水将瓶盖拧回去，然后扔到旁边的收集袋里。
　　她粗犷地抹了把嘴，在另外两人瞠目结舌地表情下打了个闷嗝，脸颊微微泛红道：“我好了。”

　　向毅恒看着手里刚过半的水，委婉地说道：“没想到你喝水还挺快。”
　　黎庭筠不客气地拆她台，比划出普通两个碗的大小：“何止，她吃东西也快，这么大一包子，三两下就吃完了。”
　　向毅恒望着那个大小，想了想：“玉记？”
　　“你也知道？”
　　“那个大小只有玉记了，真不知道他们家是卖包子还是卖盘子的。”
　　黎庭筠喝完最后一口，把水瓶一扔：“行了，我也休息好了。”
　　“我还没喝完，拿着好了。”

　　不远处传来呼呼地卷风声，三人回头，飞在半空中的是学校派出来的摄像无人机。这无人机只跟着大部队走，像他们跑在最前面，或者是最后面的人，反而是拍摄不到的。
　　黎庭筠：“看来他们要过来了。”
　　向毅恒：“那我们要快点走了。”
　　“走吧走吧。”

　　刚走了两步，林漾的心脏忽然像是拧成麻花，抽痛了下，她扶着亭柱，准备像之前一样缓缓。她觉得像之前一样，缓缓就好了。

　　接着又是一阵痛，那疼痛直将她的半个灵魂从体内抽出，又拉回，又抽出，周而复始……直到最后，她两眼发直，瞳孔涣散，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浸了水一般，外界的树木，花草，鸟啼虫鸣。

　　什么都消失了。

　　林漾下盘不稳地摔在了地上。
　　黎庭筠听见后面动静，回头就看见林漾摔倒在地，眼睛瞪得溜圆。

　　他赶紧冲上去将林漾搂在怀里，湿漉的头发有股草药味不要命地钻进黎庭筠的鼻腔，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无论他喊林漾什么，叫她什么，怀里人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时，大部队也赶过来了，所有人都看见了林漾那张近乎骇人的脸。有个人鬼使神差地探上了她的鼻息，被黎庭筠怒着双眸打掉：“你干什么！”

　　那人后退了两步，颤抖着手指指着林漾，隐隐带着哭腔说：“没了！呼吸没了！她没呼吸了！”
　　话出口，靠得近的学生都向后退了几步。人群中“死人了”之类的窃窃私语变得多起来。

　　陆时衍穿过人群，颤抖着问黎庭筠：“林漾这是怎么了？！”

　　黎庭筠没理他，轻柔地将林漾放在地上，趴在她胸口听了听，这一听，他彻底红了眼，双手交叠在她胸口按压。

　　心脏骤停，为什么？

　　少年老成的向毅恒见这一幕都慌了，勉强不颤音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林漾突然就晕倒了。”

　　黎庭筠反复按压好几次，林漾还是那副状态没有任何反应，他对着向毅恒喊了句：“把林漾放在我背上！再找个人去打车！快！”

　　向毅恒忙不迭把林漾托到他背上，陆时衍冲着密集成一团慌张害怕，没人去打车的人群，吼道：“滚开！”
　　人群立时分开，形成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