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武宁秋

4、（三）

　　“怎么了？”我笑眯眯地问他。

　　只见他一鼓腮帮子，撇开头去。

　　我无奈，只好问道，“吃饭了没？你爸爸呢？”

　　他依然不说，只是不停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将声音调到最大，以遮盖我的声音。

　　小家伙还是不接受我啊……我叹息一声，放下包，走进厨房，围起围裙开始做饭。原本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是吃的很清淡的，基本上青菜汤白米饭就解决，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家里多了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家伙，自然不得不上心了。

　　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时间很快过去，虽然抽油烟机威力强劲，但菜香味还是无可抑制地传了出去，我将炒好的菜一碟一碟端出去，只见小家伙已经不太坐得住，不停地往这边张望了。

　　我偷偷一笑，关好火，将围裙解下，盛了三碗饭，却不叫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三鲜汤，鱼香肉丝，糖醋鱼，家乡豆腐干。三菜一汤，我专程问过杨雨，都是小家伙最喜欢的。

　　我假装无意地一偏头，只见小家伙虽然坐在电视机前，目光却巴巴地望着这边，不停地咽口水。见我注意到他，连忙假装不在乎地转开头。

　　真是倔强的小家伙，跟杨雨一个德行，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在心里说。却还是忍不住捧着饭碗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前，他绕开我，仿佛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饿了吧？”我轻声问。

　　他一脸“我才不想理你”的表情，肚子却好不听话的咕咕叫了起来。

　　我笑着将饭碗递给他。“吃饭吧？就算你不听我的话，也该听你爸爸的话，你说，要是到了这个点你还不吃饭，你爸爸会不会生气？”

　　他像是勉强接受我的意见一般，终于接过我手中的饭碗，朝饭厅走了过来。

　　一上桌小家伙就跟饿了几辈子似的，挑着他最喜欢的菜狼吞虎咽起来，我微笑地看着他，连忙说：“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小家伙可不管这么多，终于在一连咽下三块豆腐干的时候哽住了，猛拍着胸口一副呼天抢地状，我连忙舀了一碗汤，执着勺子递到他嘴边，焦急地说：“来，喝汤，张嘴，喝汤……”

　　他闻言立刻张开嘴，喂了几口之后，他终于慢慢地缓过劲来，看着他终于正常的脸色，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经过刚才的事以后，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我，低着头扒饭，我看着他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奇怪地问：“你爸爸呢？没回来吗？还是在房间里？”

　　他停了一会儿，终于说话：“他没回来。”

　　这是小家伙搬进来以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这种欣喜立刻盖过了我对于杨雨失踪的关心，我看着小杨晴，他清秀的小脸微微发红，可爱异常。

　　晚饭过后，我将前几天自己烘培的巧克力蛋糕端出来，“要不要尝尝阿姨做的蛋糕？”

　　他抬起头，正想说不，一见我手里杯装的蛋糕，就变成“嗯”了，我喜滋滋地看着他，“加冰淇淋吗？还是就这样吃？”

　　“加冰淇淋。”

　　“好的。”我将杯装蛋糕端回厨房，舀了一小勺冰淇淋以后才递给他，看着他细细品味、一副满足的模样，我不禁笑了起来。然而起身到厨房，看见一堆乱七八糟的厨具和碗筷时候，原本浓厚的喜悦和成就感立刻烟消云散——我一撇嘴，挽起袖子，洗碗！

　　正扯着袖子擦汗间，忽然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我疑惑地转身，只见杨晴小家伙拿着装蛋糕的纸杯，放到了我右手边的台子上，然后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见我看着他，小家伙显得十分扭捏，“锦鲤阿姨……你做的东西，很好吃。”

　　说完他噔噔地跑了出去，一点作出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我。

　　我回味着他这句话，以及他刚才忸怩害羞的表情——他是不是，开始接受我了？想到此处我颓软下来的身体立刻绷直了，卖力地干起我生平最不喜欢干的家务活来。

　　等我洗洗涮涮差不多弄完的时候，时针已经停止在了九又二分之一上，我揉着疲惫的肩膀走出来，却见电视依然开着，刚想喊小家伙睡觉，只见杨晴已经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蜷缩在沙发一角，睡得十分憨甜。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立刻感觉到双臂一沉，别看小家伙瘦瘦小小一个，想不到还挺沉，把他放到卧房的大床上后，我抹了一把汗水，洗了各个舒舒服服的澡，才精疲力尽地倒上床睡觉。

　　说来也奇怪，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起夜的习惯，睡眠质量比起常人来也好得异常，再加上一整天的劳累，我应该一觉到天明才对，然而这一夜的凌晨，我居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我呆坐在床上半晌，就觉得完全没有了睡意，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披上长袍，兜着手走了出来。

　　“不知道今夜的星光怎么样……”我喃喃地走到客厅，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落地窗的窗户洞开着，白色的纱帘随着狂野的大风飞扬而起，鼓动不定。

　　下意识地，我就冲上前去，将他拉了回来，“怎么了？想自杀啊？”说完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对于一只青鸾来说，跳窗叫自杀？那简直跟一条鲤鱼说自己要淹死一样可笑。

　　他却毫无调侃的兴致，身体冰冷的让我第一次质疑，青鸾也是冷血动物么？

　　“你怎么了？杨雨？”我扶着他，莫名其妙地问。

　　然而他却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冰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黯淡无光，全无初见时的风采。

　　见我发问，他扯住我的手臂，宛如一个受伤的孩子，低声地说，“妈妈……”

　　我愣一下，就想大笑：我是不是真的看起来这么有母性光辉啊？刚伺候完小的，又要来伺候大的？

　　可是他的目光钉子一般定在我身上，让我全无了想发笑的感觉，想了半天，我终于犹豫地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里。杨雨扑在我的怀抱里，冰凉的手指紧紧地握住我的肩膀，“妈妈……”他的头埋在我劲间，我轻抚着他的后背，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相拥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