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军令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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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宜他们是在转天早晨走的，我没有过去送行。
估计他们也不想见我，怕触及到双方的霉头。
不知缘由，我们一行人不能出盛德半步，信鸽皆是有去无回。
索性我时常混迹茶摊和酒家，听其他人讲起周遭的事情，好跟得上当今事态变化。
盛德以东的战况一直都挺紧张的，直到魏宜走后第六天，茶客所交谈的话突然与往常并不相同。
茶客说最近听过路的镖师说有奇事发生。
对面有人应和，说什么事。
身后有道不容忽视的目光。我没有出声，端起茶碗看向旁边正侃侃而谈的茶客。
茶客往前俯身，放轻了声音讲：
“前些日子过了一路人，是从盛德出来的褚地人。镖师曾经参与先帝和褚地的战事，认出其中一个是褚地人。
你们也知道，林小侯爷到了这里，还安排了军队驻扎在三城中间。”
茶客说：“我就问镖师，难道他们不拦着一下吗？现在局势多不稳定啊。”
茶客告诉我们：“可镖师也奇怪呀。镖师和我说，原本军队是要拦着的，但是看到其中一人拿出了玉佩，突然就不追了。”
玉佩？
我脑子突然嗡地一下，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茶客最后收尾：“就任由他们跑到了繁峰。”
林家军有亲兵，亲兵与林家亲近，必然见过那块天蓝玉。
天蓝玉并不能经常见到，尤其我母亲留下来的那些，我仔细看了一下，不能说有残次，只能说都是极为罕见的品种。
林家的人肯定也知道母亲遗物的存在，更是全都见到过了。
何况是那些亲兵，定然见到了。他们就以为是我首肯过的，所以才会让路。
茶客看了眼我，惊愕地问：“小公子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我冲他勉强地笑了笑，扶着桌沿起身，结完账就走回府邸。
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回去的，如同游魂落不到地面。
当我踏入门内，门在我身后被合上。
听见那声，我实在没有力气往前走了，倚着门柱缓缓地蹲下来，忍不住掩面大哭。
却因为顾忌隔墙有耳，我始终压抑着声音，不敢真的放声。
而后我应该哭了许久，感觉脸上特别干。
守门的人不敢走上前。我看了眼他，朦胧地认出他应该是越将军带的人，就朝他摆了摆手。
“别跟其他人说。”我说。
“知道了。”那个人点头。
而我没能在看他。
我撑着门柱站起来，缓慢地走回自己的卧房，用冷水洗漱好，换上居家服就仰面躺在床褥上。
脑子里特别乱，在那时又特别清晰。
随后我没再想，趴在床褥上睡了一觉。
等到我醒了，已经是深夜。
我坐在床沿，望着眼前的暗。
在一片安静中，烦躁的思绪开始沉下来。
在黑暗中，我眨了眨眼睛，感觉到眼皮的重量。
想到可能是没有缓过来，我去用毛巾浸凉水。折回来后静躺在床上，我抬手用毛巾盖着眼皮，试图让它们冷却下来。
这样就又睡了一觉，梦里什么都没有。
其后我又去茶摊，听到繁峰再次紧张的消息。至于到底怎么紧张，没有人知道。
而后茶摊又在说胡阑突然改变排兵布阵，打到繁峰措手不及。还有繁峰东边的城市得以喘息。
茶摊提起戏云旗带领军队开始反击，局势变得僵化。
茶摊再次说到繁峰被偷袭，领军似乎是个年轻将领，用兵方法与胡阑相似。
那几天越将军不敢和我说话，即便跟我说话，也只是说一些毫不重要的事情。
林阳并不是怕我想得太多，只是他同样很少提及繁峰的事情，就像是极度相信我的判断。
不知道越将军和莫辞说过什么，我最近都见不到他。
鱼思凡是直接找上我，直白地和我说，担心我的情况，并且表示能理解我此时的忧虑。
当时是晚上，我不好让她进我的卧房，就把她拦在门口。
我和她说：“你误会了。我没事，回去睡觉吧。”
鱼思凡不放心地看了眼我。
“真的，”我扶着门扉，“再说了。你在我面前提这些事情，不是更让我难过吗？”
鱼思凡说：“所以你可以和我聊。”
我说：“我能这么说就证明我真的没有事。”
看她支吾其词，我在关上门前和她说：“回去睡觉吧。”
随后我关上了门，听见鱼思凡叹了口气再走远了，就转过身正欲往屋里走。
倏而有风，我立即回身看向窗户的地方，突然有人拉着我的领子直接往墙上撞。
那个人是段珹。
我诧异地顾不上其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怎么来到的盛德？你知不知道来了就很难出去了！”
段珹气愤地说：“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皱起眉毛，“倒是你，来到这里不是独自一人吧。一会儿我让林阳护送你们出去。”
忽然他的手一紧，我有点吃痛。
“你做好了什么准备！”段珹凑近了，与我对视，“如果是这样，你应该不让这一切发生。”
“我知道这是我的失误！”
“你能知道什么！”
“我在此立下军令状，”我抬起右手，“一月之内，攻下常庄和盛德，否则不留人头。”
段珹看了我一眼，松开手，任由我理好衣领。
他看着我，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你把林松逼上了死路。”
“父亲？我知道，”我说，“只要速度够快，我还可以把父亲拉回来。”
段珹缓缓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怎么能信你夸下海口。”
“你只能信我，”我看向他，“是不是？现在你们只能信我。”
“但我说的是实话，一月之内，不攻下盛德和常庄，不留人头，”我郑重地说，“这就是我给出的承诺。”
我仰头，看向他：“不是一个人吧？”
段珹偏了偏头：“其他人在客栈。”
“人不多？”
“不到三十人。”
我轻笑：“还真勇敢。”
段珹瞟了眼我：“不比你。”
“明天让阳叔送您吧。委屈一下，暂且住在我这里，”我拉开门，“别从窗户走了。走正门吧。”
段珹愣了一下，接着捂脸低低地笑了声。
安顿好了段珹，我转而去找林阳。林阳的作息比较混乱，我去找他时他还醒着。
敲开他的房门后，我走进来。待他关上门，就把协议书递给他。
还有一封准备已久的信。
“按照计划去常庄，”我拉住他的手臂轻声说，“告诉南弘，让他相信朴家父子有贪图功劳的意思，打算诈降，却受桎梏，现已被困，急需他来救助。”
接着，我顿了顿：
“并且要让南弘知道朴家父子诈降的事情，让他明白我们这里并不‘知道’，让他对外宣称因为朴家父子投降，所以清君侧。
让南弘觉得自己在借此帮助朴厚父子脱困。”
“消息封锁的这么死，”我沉吟片刻，“想必应该有朴厚想要独占功劳的心思。
我们在这里的消息理应是被传出去了，但我们来此的目的应该对于外界是很模糊的。”
林阳说：“那个易容的人是赫连成。”
我眨了眨眼，垂下眼睑浅笑：“对。是他。”
林阳没什么语气地说：“主母的天蓝玉，你送给了魏宜。”
我承认了：“我干的。”
林阳沉默地看了眼我。他没有说话。
林夫人的遗物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哥哥的，另一部分是我的。
父亲倒没有偏颇任何人。
只是哥哥比较希望我能拿到较多的遗物。
因为哥哥总觉得我没有见过林夫人，我对于母亲的概念过于单薄。故而他希望我能从那些旧物上想象出母亲的模样。
但是他在这方面对我的认识简直天真到可笑。
他总认为我和他一样珍惜林夫人的遗物，甚至借此感慨与林夫人的亲情。
实际上无论领到多少，我始终把母亲当做林夫人，林家的主母，仅此而已。
那些留下来给我们的遗物，我也只是当做一些东西。就和任何东西一样，可以拿来买卖，也可以拿来送人作礼。
只不过这次的意外提醒我了。
即便我是这么看，可能别人不是那么觉得。
由于父兄对林夫人的珍视，他们总认为我对林夫人也是同等重视，只有关系好到可以托付彼此家庭，才会把林夫人留下的天蓝玉打磨雕刻成玉佩送给他人。
但我仅仅将那块玉当做一个很好的回礼，刚好可以回应这几日朴厚他们的宴请，以及作为林将军赠予魏宜的送行礼。
我说：“段珹在这里。有他的人。你明天护送他出去后，就这么出去找南弘。”
紧接着我想起一事，提醒道：“可以在南弘离开后，带军奇袭常庄，一举夺回常庄。”
“那样太险了，”林阳不赞同，“你该怎么办？”
“我有办法，”我松了口，“你带走一半。”
“用不着，四分之一，”林阳自豪地说，我鲜少见到他这幅模样，“必能攻克。”
“好，然后你便守在常庄。让剩下的兵力暂且按军不动，”我顿了一下，“直到听见我的指示。”
林阳颔首。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可以在一个月内解决吗？”
“休说一个月，”林阳告诉我，“一星期即可。”
我放松了一刹，说：“我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