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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回府 ...
最后林阳和芮衡都各退一步。
我瞧见林阳看了我一眼,意识到不能继续待在席上了,便提起酒壶喝了好大一口酒。
末了起身,我借着醉意,磕磕绊绊地走到朴厚那里。
朴萧当时还想扶我一把。怕这小子无端说出不利于我的话,我就把他给推开了。
我走到朴厚那里,朝朴厚作揖。
我告诉朴厚宴会很好,但我不胜酒力,怕扰了他们的兴致,脑子更是混乱,自此告别,想要回府歇息。
朴厚说:“将军无事吧?看天色已晚,要不然在我府上暂住?”
“不。谢谢,”我立刻回,“不麻烦了。”
朴厚说:“这怎么能算是麻烦呢?”
眼见话题即将到我不能控制的地方跑去,我便不再提。
转而,我又说:“最近多有叨扰,没能道谢。此番带了一卷我亲笔的字画,一份薄礼全当做将军这些天对我的照顾的谢礼。”
我还记得解释:“已经交给将军的侍从了。”
朴厚惊讶地说:“早有耳闻林家书画。”
“自然不能和父兄相比,”我不免骄傲,“但我的书画确实很好。”
朴厚哑然失笑。
“那我就先走了,”我朝朴厚再一次作揖,“还有林阳。”
没人出声,我就当他默认了。而我正打算转身离去时,只听他叫住我。
“需要我派人去送将军吗?”朴厚说。
“谢谢,”我转过身,和朴厚笑着婉拒,“但是有林阳在,我们会安然无恙回府的。”
刚走回位置,朴厚便叫停了林阳和芮衡。
林阳偏身未言,收刀。
芮衡同样将剑归鞘,赞叹地打量着林阳。
终了,他自发朝林阳抱拳。
“公子刀法不错,”芮衡诚恳地说,“衡领教了。”
林阳则回:“将军的剑术精彩绝伦,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而我适时地清了清嗓子。
林阳站起身。芮衡同时站正。
“林将军醉了。我需要将林将军送回府,”林阳偏过身,朝朴厚一抱拳,“来日再会。”
听见他的这句话,我便起身,却被朴萧拉住了手臂。他看起来不太相信那番说辞。
想起我先前的豪饮不醉,憋着一口气,提起酒壶一口气喝完了,总算感到些许头昏。
朴萧说:“你喝醉了?”
我抬手揉着太阳穴:“对啊。哎呀,我的头好疼。”
朴萧看了我一眼,撇着嘴:“你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趁机甩开他的手,捂着头离席往外走,“哎呀,头好疼。”
因为和朴萧胡侃,以至于我错过了魏宜也起身的时候。林阳朝四周一抱拳,便转身过来扶我。
我瞥眼他,而他朝我颔首。
在踏出庭院以前,我偏身扫视宴会,愕然发现魏宜早已不在席上。
却不好言语,我回过身,就倚着林阳颤悠悠地往外走。
走出庭院一段距离,我环顾四周,就站直了停在旁边。
来的时候还是乘坐牛车,我让林阳先去把牛车和车夫一并接回去,至少要装够样子。
林阳没有反驳,只是担忧地看了看我。
我担保绝对会待在原地,不会走动半分。
他这才相信我,转身走进了月光下,前去领回牛车。
仅剩我一个人。
我环顾四周,是停在小道上,对面是小池子。
池子里有假山,假山下有鱼。池水清澈,在月下更显清透,鱼在其内犹如浮在空中游戏。
索性我就过去观鱼,直到两侧的树随风动。
从左侧的灌木里走出一个人,走到我的身边,遮住了大半月光。
那个人是魏宜。
我看着水里的倒影,俄而捂着头,大声呼痛。脚步很乱,走得不稳,好似下一刻能跌进池里呛水。
而魏宜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拉回来。
见我骗不过他,我就不再装模作样,抽出手臂站好了,望着水面上的倒影轻咳一声。
我转过头看向他:“监军怎么有兴致在小道漫步。”
魏宜嗯了声,转移目光到池中倒影:“本是想来看看将军,不过看来将军无需我担心。”
我干巴巴地说:“多谢监军。”
接着我奇道:“那监军为何在我第一次赴宴时劝我酒?”
“是敬酒,表达善意,”魏宜顿了顿,“事实上,我也没想到你会喝那么多。”
我说:“是我带给你的误解?”
魏宜看向我:“我倒好奇将军之前几次都是豪饮仍不见醉意。为何这次不过几杯就已经伶仃大醉?”
我便说:“你猜啊。”
魏宜说:“我岂敢揣测将军的心思。”
我们同时干笑一声,随后一齐看向水中月。
俄而魏宜的话音特别轻:“其实我原来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
看来他是把我当做他的弟弟了,这种心情我倒能理解。
我应和着:“我也有一个比你大一些的哥哥。”
魏宜偏头瞧眼我,极为罕见的,他的眼底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
他说:“是景侯吧。”
“对,”我耸了耸肩,“我觉得我和他的年龄没有差那么多。”
魏宜忽然笑了声,才说:“是。”
“我曾有一个弟弟,”魏宜负手,感慨地说,“先是我父亲死了,然后是我弟弟死了,都是在沙场上。也算死得其所。”
闻言,我蹙眉:“哪个时候?”
魏宜摇头苦笑:“你们应该不知道。”
“不会,”我断言,“都要记录在册,绝对不会有遗漏。”
“当然会有遗漏,”魏宜没什么语气地说,“我的父亲是被自己人误杀的。”
所以我沉默了良久,没有再追问。
“我的弟弟……并不是误杀,”魏宜轻叹,“他是因为与东盛的那场仗。”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我身上:“他参军时,和你差不多大。”
怪不得他不去东盛,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我想着他没必要用家人来骗我,就点了点头。没太想他会看着那里,对我的回应有什么想法。
或许我也醉了。忌讳言过必失,索性我就不再说话。
“我的母亲。当时我在外面驻守阵地,她独自一人在家,却接到接二连三的噩耗,还是没能撑住,去了。”
魏宜看着我:“我对大齐已经仁义已尽。”
我说:“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魏宜盯着我看了许久,倏忽笑了出来。
他问我:“你知道真正说服我的是什么吗?”
我随口应道:“是什么。”
“先帝……万俟卓是逼前朝后主退位,才拿到了传国玉玺,”魏宜还是没带什么语气,“万俟卓是篡位。他根本不是天命所归。”
我没能等他说完。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激动地反驳:
“全都是谎话!”
我驳斥:“前朝后主是自愿禅让,先帝才是众望所归!这有何错!”
魏宜说:“前朝后主是被逼死的。”
我说:“那是风闻!怎么连你都只信人云亦云,而不愿意相信史书上记载的事实?”
魏宜说:“你经历了这么多,也会相信史书上的一面之词?”
我说:“不相信史书相信什么。野史吗?”
于是我们再次停顿良久,唯听风声掠过树叶,拂过水面,吹开月光。
“你看不出疑点吗?”魏宜反问我。
魏宜跟我分析,他对我的语气第一次这么冷。
“前朝后主的原皇后,贺皇后,曾经以家族力量试图打破万俟家对于前朝后主的桎梏,结果被万俟江(万俟义的爷爷)给斩首,贺家以清君侧的名义被抄家。
而后万俟卓的胞姐被万俟江送给前朝后主作为继后。其后前朝后主试图收回权力,继后在这其中是有帮助的,甚至参与了万俟卓和她的生母,陶夫人的死亡,以及别的一些事。”
魏宜依次告诉我:
“万俟江便趁此减除前朝后主的羽翼,彻底归为己用。
但因为顾念王辰的祖父(劝谏万俟江不要称帝,因为他是前朝的大臣,后来因为万俟江闭门不见,郁郁而终),所以没有称帝。
然后万俟卓登帝位。”
“万俟卓本是极与陶夫人亲近的,曾经参与过陶夫人那件事的人全部因为他惨死。
而他在接受禅让之后,带人去了前朝后主的府邸,说是有刺客。
前朝后主遇刺,继后因此跳河,追随前朝后主而去。带过去的人死了一半。”
魏宜说:“这是史书上记载的。”
我说:“所以呢?就因为先帝睚眦必报的作风,便认定了前朝后主是先帝逼死的吗?”
魏宜笑了笑,忽然转过话题:“相国对我有知遇之恩。”
“我知道,”我不为所动,“但这和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忽然想找人这么说话,”魏宜摇了摇头,“可能我也喝醉了吧。”
我仍不服气:“可我被气醒了。”
魏宜凝视着我:“你这么相信万俟卓?”
我答:“你曾经也是这样。”
魏宜面向我笑了,瞧了眼我身后,对我说:“你的人到了。”
闻声我转过身,没看见一个人,就偏过身问:“你说什……?”那个位置却没有了人。
而后林阳过来了,问我:“怎么了?”
我仰头看着他:“我被一个人气到了。”
林阳皱起眉:“谁?”
本来名字可以脱口而出,我意识到此刻的位置,就不好说,催促地推着林阳往前走。
林阳就没有再问,怕我因为没站稳往前倒,还用手扶了我一下。
随后他就拉住我,领着我往外走,走出了将军府。
坐上牛车,我仍然忿忿:“那个人污蔑先帝。”
林阳忽然乐了,揉了揉我的头。
林阳告诉我:“不要想那么多。你也累了。”
我抬眼瞧他,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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