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60、五十八

　　自远征葛尔丹一来数十年未动的清军八旗于康熙五十三年末开始整肃军容，制备军需粮草等物，康熙本欲御驾亲征，何奈身体不适，便要选定王子代为征讨；为此事几乎所有的皇子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我看着四阿哥还是没什么动静，每天看书写字，唯一多了些的时间花费在猎场射箭舞刀上，回来时便身上沾染尘土。我为他拍打了半天，皱着鼻子说：“至于弄成这样吗。”
　　他淡笑道：“比不得在朝堂上干净？”
　　我想起将来之事，只是笑笑。
　　他仿若看透了我的心思，问：“你觉得我不能胜任？”
　　我摇摇头：“只是觉得四爷在朝堂上更加合适。”
　　他冷然道：“大清马上得天下，不习弓马怎么行。”
　　我笑道：“不仅要领军之人，更要能决胜千里之外。领军者再强，不过也被朝堂之人指挥，是一颗棋子。”
　　“照你这样说，我只在朝廷上就好了，”他微笑道。
　　我骤然想起十四阿哥将来的遭遇，哪有心思再笑，替他收拾了身上便回了屋子。
　　过了几天，十四贝子府玉凝到来，言德妃传召我进宫；我便知道十四阿哥一知道这事，德妃必然也知，也许德妃早在十四阿哥前便知道了。四阿哥正在书房，我去告知此事，四阿哥淡淡点头应了。
　　他招呼了下人给玉凝奉茶，玉凝笑着接了。
　　我出门前，他没说话，只看了我一眼。
　　我回以微笑，回头时嘴角含笑被玉凝瞧见。
　　那一眼的意思是：“早些回来。”
　　玉凝坐在车上说：“小姐好开心呢。”
　　我淡淡一笑：“你这小丫头眼睛真利。”
　　“四爷惦着小姐，”她笑道。
　　“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我问，玉凝才笑笑住口。
　　车马辚辚，一转眼已到宫门口。宫里律和、飞瑶早在门口相迎。飞瑶一把抓住我，又哭又笑道：“姐姐回来了！”律和道：“你不是去贝子府了？怎么没听见个信，却在王爷府里住着……”
　　我笑道：“说来话长，当年一时不想去了，就在京城里四处游荡了几天。娘娘可好？”
　　“好着，只是有些感时风寒，”飞瑶道，“娘娘念了你好久。”
　　我跟着她们二人一径来到长春宫，德妃还是没怎么见老。我连忙上前深深福下去，德妃笑着扶我起来；我在宫里时德妃对我呵护有加，我见了她倍感亲切，眼睛里都湿了。德妃一愣，笑道：“好孩子，以前不管怎么委屈都没见你掉眼泪……”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红了眼圈，命我下边坐了喝茶，又挥退众人。
　　她问了我一会日常之事，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老四府上，害我和十四福晋想见你都见不着，要不是那上官太医看见了，还不知他要藏你到几时呢。”
　　我顿了一下，说：“佩兰本来也不太想去贝子府。娘娘知道十四爷以前对我很好，怀碧又是我妹子，可我是个漂泊不定的，不愿在府里住着，就托了十三福晋去四爷府上了，四爷待我也是极好的。”
　　说着我的脸微微一热，德妃会意，笑道：“你这孩子，要是喜欢老四怎么不早说。”
　　“佩兰惭愧得很，”我回答。
　　我们又谈了许久，德妃才派律和送了我回去，临走前又嘱咐我多来宫里瞧瞧她。律和送我出去后说：“娘娘这几年有些寂寞，没事多来几次，想来时跟十四福晋打了招呼就是；娘娘可想你呢。”
　　我微泣道：“我如何不想娘娘。”
　　正走在宫里，我忽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迎面而来——是五阿哥！
　　律和也瞧见了，我们便迎上前去。
　　五阿哥满脸写着惊喜：“是你？你回来了？”
　　我深福下去，笑说：“佩兰给五爷请安，五爷吉祥！”
　　他笑道：“快免礼。我还不知你来了。”
　　我回笑道：“五爷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好得很，多谢记挂，”五阿哥说道，“你现在……在四哥府里？”
　　我笑着点点头：“是，五爷。”
　　律和这时却笑道：“五阿哥，天色不早了，是不是……”
　　五阿哥抬头瞧瞧，说：“不错，若是晚了宫门也出不去，你们快走吧。”
　　我福身告退，律和也福了福，我们辞别了他离去。

　　回府时天色擦黑，我下了马车回到镜湖边小屋。
　　屋里早有人等着了，浣雅脸色不安，四阿哥则冷冷地喝着茶。
　　浣雅一见我回来，连忙笑道：“姑娘可是回来了。”之后她只推倒茶便离开。
　　四阿哥站在我面前：“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微笑道：“我想念娘娘，多呆了一会。”今天遇到五阿哥的事，我看看四爷的脸色，还是不要说吧。他等着我的下文，见我不再言语，说道：“没有别的事要告诉我了？”
　　我心念一转，笑道：“还有，今天遇到了五爷。”
　　他脸色稍霁，平淡道：“是么。”
　　我沉默片刻，说：“五爷当年救了我一命的。”
　　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不错，是该谢谢他。”
　　“我简直不记得我以前见过五爷，”我终于把疑惑吐了出来，“他怎么会突然赶来呢。”
　　“我加封之时，你不是去了么？”他思索一刻，说道。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五，万象皆和，康熙于太和殿加封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一众人为亲王，德妃让我去接着，那时站在四阿哥身边、脸色和蔼的人，俨然就是今天的五阿哥！我何其迟钝，见了人、人家还救了我却不知是何时认识的……
　　想着自己惭笑一声，四阿哥道：“宫里人这么多，不认得也合情理。”
　　我点点头，心里又生一疑：他只是那时见过我一面，怎么会碰巧又在九阿哥手上如此及时地救了我呢？四阿哥刚才神色有些不对，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