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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怪谈黑鸟飞,义气争旧友 ...

  •   【三】

      伪神之战结束以后不久,为了追寻传说中的大妖不知火的踪迹,晴明和其他人应玉藻前之邀前往杏原城,而妖刀姬则留下来看家。
      实在不是她不愿去凑那热闹,而是她在伪神之战中违背了晴明的命令,安顿好了鬼切之后重返战场,导致受的伤比其他人重了一些。
      她觉得她也不是任性,战场外围有无数京都阴阳师和式神们扫清伪神的残党,莹草和童男童女也有白狼保护,而晴明那里,才是最让人忧心的。她是兵刃,没有兵刃会呆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在战场上守护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才是兵刃应尽之责。
      但也是她的自作主张,导致了她现在受伤不轻,晴明和其他式神都可以去杏原城放松了,她还在晴明府上修养。
      咚咚。
      有人敲她的房门,她无奈地笑了笑,“我没出门,你都直接进了晴明大人的家,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这里敲门。”
      门被推开,美丽的怪谈之主坐在灯笼杆子上飘了进来。
      “我敲门可不是为了征求进来的同意。”青行灯笑着,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探寻着什么,“我是……追着一桩怪谈而来。”
      “怪谈?”妖刀姬微微皱眉,虽然她对这些不甚在意,但是仍是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最近所听过的传言,想不到有什么传言能够惊动青行灯前来拜访,于是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有头绪,倒是晴明大人最近追着大妖不知火的传说前往了杏原城,你若是感兴趣,现在过去应当还可以了解到一些东西。”
      “呵,”青行灯冷笑一声,“追寻不知火的力量和传说的人何止晴明大人,不说一直以来都立志与不知火缔约的贺茂家,就连源氏和大江山都淌了这趟浑水。可说到底世间哪里来的不知火呢,不过是人们愚蠢的贪心和恐惧才造就了不知火。”
      源氏……
      明明不想去在意,可这个词还是如同一根尖刺一样狠狠地扎在妖刀姬喉口,哽住了她接下来想说的所有话。
      “算了……我来这里,是追着一只黑鸟而来。”青行灯笑吟吟地看着妖刀姬,妖刀姬浑身一僵,微微垂下了眼,避开了青行灯的目光,于是青行灯也不再探究,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说起来,我也是之前无意中路过大江山的时候,看见的那种黑鸟,之所以会注意到它,也是因为我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却从未见过那种鸟儿——那种不仅飞得奇快,难以捕捉,而且会在某日的子时自行消散的黑鸟。”
      当然没人见过了,妖刀姬自己在那之前也没见过——那种会从人的伤口之中钻出的鸟儿。
      “当时只觉得是个巧合,不过后来我又见过几次,七角山,京都,大江山,那黑鸟总是急匆匆地飞到一个妖怪身边,又在消散前急匆匆地飞走,就像是……会有意识地避免被人发现自己不正常的消失一样。这样通人性的黑鸟,前两天我又发现了,而且很巧合地,我发现最近的这些黑鸟,全都是从晴明大人府上飞出来的,一直到晴明大人与他的朋友和式神们离开,这些黑鸟还在不断地飞出。”
      青行灯站起身,毫不客气地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笑着对妖刀姬新包扎的伤口示意了一下,“这让我想起一个少见到我都以为是假话的怪谈——飞鸟症。”
      “飞……鸟症?”妖刀姬机械地重复着青行灯的话。
      “呵呵,很神奇的,据说患上这种奇症的人,一旦受伤,他的伤口中会飞出黑色的鸟儿,而如果他死亡,他会化作白色的鸟儿,飞往倾慕之人身边,若是被那人认出,那这人便会复活。”
      “那若是没被认出呢?”妖刀姬被引起了些好奇心,跟着便往下问了下去,这才看见,青行灯眼中那股清冷的兴味。
      不是同情,不是好奇,更不会是善意,那只是赤裸裸的,为了看一出精彩的戏而生出的兴趣罢了。
      “那就会消失,连灵魂一起。”
      青行灯的声音本来就不属于甜美的类型,这句话一出,本就清冷的话语更添加了几分森寒,妖刀姬一瞬间竟然有了自己被拉入了地狱一般的错觉。
      但错觉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地,青行灯的语气就与往常一般,用着闲话家常一样的口气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啊,依你的情况来看这飞鸟症本质的话……黑鸟也好,白鸟也罢,都是灵魂的化身而已。黑鸟承载着思念的碎片,白鸟承载着全部的灵魂,都会飞向自己所挂心的那个人。啧啧,我真没看出来,你平时冷冷淡淡的,居然是这样热情似火的妖怪啊。”
      妖刀姬没有回答,或者说她无法开口,她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觉得自己开口就一定会出错,只是青行灯那么一闹,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从自己离开源氏,患上这飞鸟奇症之后,每每昏迷或是睡着,都会在梦中看见鬼切,甚至能那样真实地在梦中知道鬼切被巫女大蛇操纵的事情。
      如果梦里的那些都是现实的话,离开了源氏的鬼切,就和当时突然得到自由的她一样,无所适从。大江山的鬼不接受与源氏同化过的鬼切,甚至深深地憎恨着过去代表源氏攻打大江山的他,而觉醒了作为妖鬼记忆的鬼切,又无法接受自己在人类一方的立场,他每天每天地被矛盾的过去折磨,以至于必须要用厮杀时、受伤时、甚至是被瘴气侵蚀时自身的痛苦来让自己获得一丝因“赎罪”而得到的轻松。
      对这样的他们而言,哪里有自由,哪里又有赎罪呢。痛苦不过是在提醒着他们的身不由己而已,梦里的她无法阻止鬼切疯了一样的自戕,她只能静静呆在他身边,跟着他在大江山走动,听他偶尔说起以前作为大江山的鬼的时候的种种事情;看他偶尔想起源氏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
      对她来说,鬼也好,刀也罢,哪一个不是鬼切呢?单纯又热烈,正直到不懂变通,不管他是什么,本质上都没有变化。
      每每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她都会觉得梦境和现实的那一道界限仿佛被打破过,那些梦境太过逼真,鬼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梦中清晰得仿佛她一伸手就可以干预一样——那哪里称得上是梦啊,那简直就是另一面的真实,令人忍不住流连。
      这些都是真的吗?都是因为所谓的“飞鸟症”?那也太离谱了。
      她轻轻叹气,摇了摇头,扫去脑子里无谓的杂念,仿佛是要向青行灯澄清,也仿佛是要告诫自己一般开口了,“既然是灵魂碎片,也不一定就是倾慕,也许只是……挂念故人。”
      青行灯只是笑,不像是相信了她的话,也不像是怀疑她在撒谎,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传言与现实总会有些差异,这飞鸟症我也是第一次见,究竟如何,我也不很了解。也正是不了解,这才会找你求证,不过说实话,我倒希望我永远不着这个传说的全貌。”

      【四】

      伪神之战之后,鬼切不等见到妖刀姬,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京都的地界。
      究竟是不是为了逃离什么,他也无心去深究。说到底,令他匆忙的具体原因,无非是打听到了源赖光的去向——为了寻求传说中的大妖不知火,源赖光带着部分阴阳师前往了传说中不知火曾出现过的杏原城。
      杏原城以歌妓出名,杏原的头牌歌妓能歌善舞,色艺双全,可以说是名扬四海,鬼切走在热闹的花街上,听着周围的莺声燕语,虽说总算是领略了杏原的繁华,但总觉得有些过于喧闹了。
      丝竹乐声不绝于耳,令他隐约想到了一个很熟悉的曲调,只是那曲调在他脑海中太过久远,因而显得有些生涩喑哑,难以连接成完整的曲调。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是否会和那时候一样,学起这边的和歌呢。他脑子里忽然划过这样的念头,但也只是那么一个瞬间,就再也没有去碰触这个念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寻找源赖光的过程中,他也没想过,在杏原城,他没能埋伏到源赖光,倒是埋伏到了京都的大阴阳师,晴明。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没抑制住自己的杀意——就连他自己都很清楚,在杏原城闹事,若是被源赖光注意到,并提防起他来,面对有所准备的源赖光,他就绝无可能刺杀成功。只是那时候,他就是觉得胸中有一股无明之火,烧得心口生痛,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刀已经架在了晴明脖子上。
      大阴阳师在他面前笑得如同横在脖子上的刀刃只是老朋友的寒暄一般。倒是白藏主全身都绷了起来,然后在第一时间内迅速地反应过来,那双尖锐的爪子直直指着鬼切的眼睛,冰冷的光映在鬼切眼底,透露着赤裸裸的威胁意味。
      “好久不见,鬼切。”大阴阳师连扇动折扇的幅度都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尽是认为他不会下手的从容,“放下刀吧,在这里闹得太厉害可不好。”
      “如果我放下刀,可不能保证下次还有机会把刀架到大阴阳师脖子上。”鬼切冷笑,“毕竟晴明大人也说得上狡猾了。与伪神一战时,也是以式神做饵,自己躲在背后的。平日里的假仁假义,倒也没有白白经营,至少也骗了我这种傻子不是吗?”
      大阴阳师面上看不出喜怒,一双眸子像是深潭一般一点窥探不出虚实,他望着鬼切,语气真挚地问:“我骗了你什么?”
      “不要装蒜了!”鬼切向来不喜欢人类不干不脆弯弯绕绕的做派,此刻更是不想与之废话,“你现在解除与妖刀姬的契约,我可以饶你不死。”
      听完他的话,晴明不知为何倒是低头笑了起来,“你是觉得,是我胁迫……或者说是命令妖刀姬,以身作饵,才得以将巫女大蛇所制造的幻影尽数破解?因为觉得我将妖刀姬作为工具,才这样拔刀相向?”
      鬼切看他笑得毫无负担,心里面倒是怀疑不解起来,“不然呢?”
      “如果我说,是妖刀姬主动请缨,你会信吗?”
      “怎么可能!只身完成最危险的任务……如果不是主人有命,妖刀姬为什么要这么做!”鬼切望着晴明笃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那么一点心慌,好像隐约有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妖刀姬说,在一众幻影中,只有你一个不是幻影。要直接用蛮力打散所有幻影当然简单,难的是如何不误伤你,将你从巫女大蛇的控制中救出来。妖刀姬只身犯险,并不是因为我害怕危险不愿出手,而是她不忍见你出事。”晴明笑着将鬼切已无杀意的剑刃挪开,向着其他地方招了招手,鬼切这才注意到,源博雅、神乐、八百比丘尼都在附近躲着。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只是帮朋友出气出错了。但是你这个动不动就对人拔刀的脾气还是改改比较好。”源博雅撇着嘴,看起来似乎对他们刚才发生的骚动并不挂心,可是他手上握着的箭矢却说明了他到底有多紧张。
      “……是误会。”神乐轻轻地把白藏主从鬼切面前拉走,变回了小狐狸的白藏主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跟着走得不算快的神乐,看起来有些滑稽。
      “呵呵,关系很不错嘛。”八百比丘尼掩唇一笑,面上是掩不住的揶揄之色。
      “好了,还是别开玩笑了。”晴明打了个圆场,又转向鬼切,“你应该并不是来找我的吧,源氏的人在杏原城打听了一段时间不知火的下落,现在已经往离岛去了,你如果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
      鬼切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要赶紧到离岛那边——如果不趁着源赖光离开源氏大宅,身边又没有众多源氏阴阳师跟随的现在刺杀他,那么等他回到京都,刺杀的希望将会变得更加渺茫。
      但是虽然这么想,他却总觉得就这么离开,似乎少了点什么,人都走到了门口,他却没有再迈出去,他回过头,问晴明:“妖刀姬……她现在还好吗?”
      “如果在意的话,为什么不在京都当面问她呢?”接过话头的并不是晴明,而是神乐。这个以前在源氏有过数面之缘的小小姐眼睛澄澈得一如往常,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他无法说出自己的理由,更无法找无谓的借口。
      连他自己都知道,他的理由到底有多软弱。
      “她挺好的,我用契约帮她控制杀意,高天原的神使也传授她控制力量的方法……她现在经常在七角山与白狼和莹草一起修行,这应该算是还好吧。”
      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下,他长出一口气,回过头对大阴阳师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要出门。
      “等一下!”八百比丘尼喊住了他,“我从刚刚进门就有些在意……你知道你肩膀上那只黑鸟是什么来头吗?”
      鬼切摇头,他只知道这黑鸟时不时会出现,出现以后就会有好几天跟着他,但并不知道黑鸟什么来头。
      “这样啊……抱歉,我只是联想到了某个传说,有点好奇。”
      他虽然不明白八百比丘尼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喊住他,但是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一转身就踏上了去离岛的路。
      黑鸟蹲在他的肩膀,抬起头看着远处黑黢黢的海。
      入夜了,海面上的灯火星星点点,也许是传说中的大妖不知火所亮起的妖火。但是比起妖火,或许更像是天上的星子全部落下了人间。黑鸟的眸子映着火光,映着鬼切的侧脸,亮得如同装下了一整片海的萤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怪谈黑鸟飞,义气争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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