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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弃女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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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众人果然看见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媳妇施施然走来,说不尽的娉婷袅娜,风流绰约。
“这位是谁家的夫人,难为她生的这样貌美,到是从未见过。”明夫人看见眼前的女子,忍不住口的夸赞。
“这位么,咱们也不认得,要让苏夫人给引荐引荐。”齐夫人幸灾乐祸笑道。
夏清荷看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四房新奶奶吴江雪。
掌权如凤素瑶,尚且不敢这个时节出现在宴席上,况且是一位国丧期新娶的四房妾室。
可这位四奶奶实也不怕甚么,开口便道:“给各位夫人问安,适才府内厨下有些杂事,这才耽误了些时候,不曾亲自迎夫人们,是我的不是,还请各位见谅。”
声音清清凉凉,娉婷袅袅,不同于夏清荷的冷淡疏离,别说是苏老爷,就是各位夫人听了,竟如入了温柔乡一般。
说罢,又往席面上看了一眼,嗔怪着丫鬟:“你们这帮小蹄子们,不小心伺候着众位夫人,这酒都冷了,吃了存在心里,对身子不好。”于是,赶忙命丫鬟们将残酒撤下,换了新温好的酒上来。
在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并不干违逆她,赶着去温酒端菜。
众人见她年岁尚小却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众人越发来了兴致,不禁看向夏清荷。
“夏妹妹,这位娘子是?”徐夫人摆摆手,那台子上耍百戏的艺人登时便停住,众人也都纷纷往这边看来,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时之间,这里的席面竟比戏台子还要热闹,大家都等着这一出好戏,看夏清荷如何答言。
“我认得她,原是知州吴老爷家的四姑娘,只是,吴老爷早已告老,退居宣州不在京城,怎的这小姐却仍在京城中?”人群中有贵妇认得她,识得了她的身份。
“难不成,是吴老爷将自己的四姑娘给了苏老爷做妾室?”
此言一出,众人越发来了兴致,纷纷嘀咕起来。
人群中有一位年轻貌美,打扮的妖妖调调的女子,听见这话,瞬间不依。
“姐姐这话说的,妾室又如何?众位看看这位吴家姑娘,论门第、论样貌,论本事,哪一点比不上这夏大奶奶?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顶了夏大奶奶当个正房也没甚么,难不成,叫这宅子成日里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都没有么。”
“妹妹这话说的欠妥,本来娶房妾室也没甚么,可今日是苏老爷的四十大寿,谁正经人家叫一个妾室上的席面上来?也就是那起子不知礼节的人家才会如此,更何况,国丧期刚过,这妾室,难不成是那个时候娶的?”
“姐姐这话可不敢乱说,谁敢国丧期娶亲?”
听到众人议论至此,谁也不敢出声。纷纷瞥向夏清荷,可夏清荷的神色仍然淡然。
“哦?那吴老爷好歹也是做官的人家,怎的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家做妾室?再者,数月前正值国丧期,苏老爷怎敢娶亲?可见这话是扯谎。”人群中有人疑惑。
“虽说这吴家是做官的,可却是个从五品的小官,那吴老爷也已年老,终究护不了他姑娘太久,这苏宅又是如日中天,虽是妾室,可他家大奶奶又常年不在,没的竟叫一个商贾之家出身的奶奶管家理事,这可成个甚么规矩?如今看来,这苏宅的四房,也是个不错的出路,说不得,哪一天就成了当家的奶奶了,只是,谁知,这夏大奶奶又回来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闻言,众人更是好似看戏般的看着夏家的二位奶奶。
“这位是吴老爷家的千金,原与我们夏家是世交,吴妹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正是大家说的,我素来喜爱我这妹子,吴老爷离京的时候,我因舍不得她,便叫她留下了,这原是我姐妹间的情分,与他人无关。”夏清荷淡淡道。
众人听了,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却被这番说辞到底哄弄住了,究竟,谁也不敢将国丧期娶亲的罪名强扣到太子少师的头上。
四房奶奶吴江雪亦知自己是国丧期娶进来的,这件事不可让众人知晓,可凤二奶奶找到她时,说了那许多话,她才不得不往今日的正宴上来,似乎早就料到夏清荷是这样的说法,也正合她意,到也附和着,在这宴会上露脸。
“原来如此,我说呢,苏宅不是那种会做出这样无礼事的人家。”
众人纷纷议论着,便也散了去看戏。
见时机成熟,夏清荷一摆手,霎时间,那耍百戏的戏子便退了场,戏台上忙布置起来,放上一架浮生四劫的水墨折屏,将戏台子装点的异常神秘,半晌,醒木一响,便有说书先生的声响传来,“这皇帝大老爷原本是一介要饭的,史书上说他初为丐,也就是要饭;后为僧,也就是和尚;终为帝,这其中的坎坷曲折,诸位夫人听我细细道来..........”
听了这动静,众人又退回至席面,边吃酒边听说书。
只可怜了夏清荷,只得独自忍了这庄腌臜事,还得替苏更甫遮掩着,冷淡如她,也着实不想在这宴席上呆着,便推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去偏堂更衣,正好叫吴江雪在这里陪众位,四房也乐得高兴。
小蝉扶着夏清荷远离人群,越过假山,实在忍不住气道:“姑娘也太好性儿了,这样的宴席,谁家妾室上的来?怎的就叫她一个四房堂而皇之的上来了?依奴婢看,姑娘就该把她的底细在众位贵妇面前说说清楚,也好叫评个理,难为姑娘打落牙齿和血吞。”
“小蝉,你说,四房连前日的请安相见都不愿,怎的今日就上这正宴上来了?是谁叫她来的?”夏清荷道。
“那不用说别的,自然是凤二奶奶,我们两房斗起来了,姑娘你呢,得个没脸,四房那位,得个不知礼,自然便宜了那个凤妖精。”小蝉气道。
夏清荷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未搭话。
“不.....不是凤二奶奶,是......老爷!”小蝉道。
“自然是他。”似是今日太累,夏清荷有些站不住,便自顾自的寻了个石椅坐下,小蝉见状,忙将自己的帕子从怀中抽出,替她铺在石凳上。
“可是,”小蝉气道:“他怎么敢?”
“怎么不敢?为何不敢?他停妻再娶,难保不会走漏一丝风声,正要借着这个时机,由我这个苏宅主母向众人掩饰说明。”夏清荷冷笑一声。
“姑娘,老爷若是想要姑娘替他遮掩,大可来找姑娘好好说话,为甚么要在姑娘全然不知情的时候,在众人夫人都在场的时候,要姑娘自己独自咽下这份委屈,这也太......”
“小蝉,那位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从来都是既要又要,既要脸面,又不想低下头来求我,这才兵行险招,当着众人,叫我不愿意也得愿意,只怕,还是凤二奶奶的好谋划。”夏清荷道。
“姑娘,这些年,姑娘在这府里,把未出阁受的气都受尽了,这日子不过也罢了,要我说,咱们还是回山上去,再不然,就回姑苏老家去,省的刚回来就受这样的气。”小蝉道。
“若不是为了大姐儿,我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提起这个女儿,夏清荷忍不住落泪。
“奴婢知道姑娘都是为了大姐儿,也只是实在气不过说说罢了,姑娘快别哭了,大姐儿早在荷园里等着姑娘呢,要是叫姐儿看见了,不是更伤心么?”小蝉道。
闻言,夏清荷忙擦拭净残泪,搀扶着小蝉往荷园走去。
二人行至全芳园后园,忽然之间听见一帮孩童嬉戏之声,原来是方才耍百戏的戏子散了之后,众命妇带的哥儿姐儿又听不懂说书,便吵嚷着往后园玩闹。
许是许久没听见孩童们的热闹叫声,夏清荷也驻足出神。
只见几个哥儿也不用蒿人,自顾自的撑了船,在池中心垂钓采莲,不多时,船头便堆着一堆新鲜的嫩莲子。站在船头的哥儿年岁大些,远远看见夏清荷,隔着荷花行了个礼。
“哥儿小心些,当心掉在池里了,若是喜欢那些莲子,不如到荷园里来,我们那有许多。”夏清荷看了小蝉一眼,小蝉便开开心心冲他们喊道。
那哥儿也大声回道:“多谢苏夫人,我们在这里就很好,下次再去讨夫人的嫌。”说罢嘿嘿一笑,冷淡如夏清荷,也被这蓬勃的少年朝气惹的微微一笑。
“姑娘就该这么开开心心的,只是不知那是谁家的哥儿,年岁不大却知礼的很。”小蝉道。
一时又远远的看见池边假山旁的石榴树下,几个姐儿手拿玉簪花,好似在灌佛。
“现在的姐儿也喜欢礼佛了?”夏清荷见着,将脚步放慢,轻轻走至姐儿身后,只见几个婆子在不远处的凉亭处躲懒休憩,只剩下几个姐儿独自在这里玩耍。
其中一位姐儿装扮富丽,小小的头上带着一只金凤,另项上带着赤金长命锁,一双细嫩的胳膊上戴着双金镯,此时她一手拖佛像,一手拿着净瓶,瓶中又插着玉簪,笑道:“今儿我就是菩萨,你们都要跪拜我。”
其中一位九岁上下的女孩根本不理会她,笑道:“你既说你是菩萨,那你是甚么菩萨?总该有个名头罢?”
那装扮菩萨的姐儿一时被她问住,说不出来,但却并不服气,道:“菩萨都是这个装扮,我手上拿着净瓶,又拿着佛像,自然是菩萨了。”
另一姐儿却并不信服,道:“你都说不出你是个甚么菩萨,还叫我们跪拜你,你想着罢。”
那扮菩萨的女孩见说服不了她,便将矛头指向了另一位姐儿,道:“她不跪拜我,那萱儿你来,快点,当心我告诉奶奶。”
原来在二人旁边还站着一位弱弱小小的女孩,看那打扮,不知是丫鬟还是姐儿,听见那话,也不敢反驳,便赶着跪下,模仿大人礼佛的样子,跪拜那姐儿。
见心愿达成,那姐儿得意笑道:“只是跪拜我么?你还得口中说些教我保佑你的话。”
“正是呢,我看我娘亲拜佛时,口中说些好话,你快跟着学学。”一旁的姐儿应和道。
“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女孩唯唯诺诺,一副凄凄惨惨的可怜模样。
“真是笨,连个求吉祥的话都不会说,你想想荷园的大奶奶是如何礼佛的,学一学不就会了。”那女孩道。
那女孩道:“菩萨在上,信女求菩萨护佑女儿平安顺遂。”
闻言,夏清荷微微一愣,这不是她时长礼佛时说的话么?甚么时候被这小丫鬟学去了?
谁知还不等夏清荷说话,那装扮成菩萨样的女孩又道:“错了,你该说请菩萨保佑我们平安顺遂。”
“你既要扮作菩萨,又要请菩萨保佑,不是自己矛盾了么?”那小丫鬟弱弱道。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你。”说着那小女孩扔了净瓶,撂了佛像,一手揪着那弱小丫鬟的发髻,伸手就是一巴掌,那小女孩白皙柔嫩的脸庞登时便是一个脏手印,紧接着便肿胀了起来。
“住手!”小蝉叫道。
那几个小女孩见来了大人,忙放了那弱小女孩。
“你们是谁家的姐儿?即便是玩闹,也该有个规矩,怎么能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呢?这内宅还有没有个规矩?”小蝉气道。
“我是苏老爷的二姑娘,这位是徐家的千金,我们是主子,你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还管的了我么?”
原来方才霸道打人的女孩竟是苏宅的二姑娘蔷姐儿。
“原来是蔷姐儿,你和她们在这里玩耍,即便是要教训丫鬟,也该顾着你的身份,是这府里的千金,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夏清荷道。
闻言,蔷姐儿轻蔑一笑,徐姐儿也笑了,夏清荷不解。
“她才不是甚么丫鬟,她是萱儿。”蔷姐笑道。
闻言,夏清荷微微一怔,再仔细看那小女孩,眉眼间果然有三分像三房奶奶林紫嫣。
“你真是林奶奶的姑娘萱姐儿?怎的我回来没见过你,你现下在菊园里住着么?”夏清荷震惊道。
那女孩带着泪水脏兮兮的脸庞,怯生生的看了眼夏清荷,点了点头。
“甚么萱姐儿,她娘都死了,她是没人要的野姑娘了........”徐姐儿笑道,蔷姐也笑着附和。
“哦?蔷姐儿,这话,也是凤二奶奶教给你的么?你娘管家,把个三房管没了,还教你这样对待你的亲姐妹么?你的教养嬷嬷在哪里?”
淡然如夏清荷,但沉下脸来训人,也叫人害怕。
凉亭处的几个婆子先是远远的看见夏清荷过来,知她着急回荷园,并不在意,见到蔷姐儿欺负萱姐儿也没甚么在意,见到夏清荷竟然呆了好久给蔷姐儿训话,这才不情不愿的过来。
“谁是蔷姐儿的教养嬷嬷?”夏清荷沉着脸道。
“回大奶奶,是老身。”其中一位教养嬷嬷道。
夏清荷见了这位嬷嬷,不是别个,正是当日的接她的老善婆子,冷笑道:“你就是蔷姐儿的教养嬷嬷了,你奶奶管家,把三房管没了,还教二姐儿说三姐儿是没娘的野孩子么?”
老善婆子道:“奶奶息怒,这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说话没个轻重的,奶奶何必跟她们计较,再者,今日是老爷的正宴,发狠的,还舍米舍钱图个吉利,奶奶又何必在这好日子里跟孩子生气?叫外人知道了,又不是说奶奶的不是,大姐儿还在荷园里等着大奶奶呢,还不快丢了这里,回荷园去罢,这里就交给奴才们了。”
“孩子是小,可你是教养嬷嬷,想必这样的话自然是大人教的了,不是你凤二奶奶就是你这个教养嬷嬷,不如,等宴会散了,咱们当着你凤二奶奶和老爷的面分辨分辨。”
夏清荷并不愿被几个婆子轻易打发。
众婆子都知,大奶奶回宅以来,一面都不愿见苏老爷,现下竟为了三姐儿竟然要去见老爷,登时收起方才不恭敬的心思,大气也不敢出。
徐姐儿的教养婆子找了个由头竟把姐儿拉走了,幸好老良婆子及时走来,道:“原来大奶奶在这里,叫老奴好找,大姐儿的婆家遣人来问话,说是席面散了,大姑娘何时回去,还外头还备着车马等着接呢,夫人不去和大姐说说话,大姐好容易回来一回,这会子还在荷园等着,”说罢,又凑近夏清荷低声道:“上次的事还没个了断,大奶奶正好趁机问问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