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父不可说》蘖辛儿

3、入世篇 南山寺

　　此时的南山寺庙已是初春的季节，房檐上偶尔会有几只鸟嘻戏玩耍，从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在吵闹，叽喳叽喳好不热闹。

　　都说春乏秋困，这鸟声可烦透了帐中熟睡之人，“小风！！！我都说了多少遍让你把惊鸟铃挂上，你就不去，这一天天的睡不好觉谁受得了啊！”

　　正在梦中甜睡的少年勉强睁开眼说道:“阿房，你可比鸟儿烦多了……”

　　唤作阿房的另一个少年是管扫院的闲僧，和小风一样刚到寺庙不久。

　　两人孩童般玩闹起来，又是扔枕头又是挠痒痒的，声音越来越尖。屋外的鸟听到动静扑棱着走开了，这偌大的南山寺终年雾霾漫漫，连山间都浸染了欲滴的雾气，青石板铺成的地面结了一层白色，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平日里香客们都会在正午的时辰上山祈愿，而今日很奇怪竟有一小儿在爬山。他呼哧呼哧的爬着，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厚重行囊，闷声低着头往前走。

　　自打从渔村出来，慕飞濂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到父亲问个明白，阿娘到底是不是因他而死。

　　刚开始走的很顺利，轻松的到了半山腰。可越往上爬越累，他也是第一次爬山，完全不知道爬这种易滑的地面需要根竹竿撑着爬。

　　膝盖像灌了重物般乏累，他坚持不住想歇息歇息。身体微微弯下腰喘着气，感觉呼吸通畅多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行囊里的衣物由于弯腰的动作滚落出来，砸到了后面的行人，也耽误了行程。

　　“抱歉，抱歉，我…”

　　行人见是个小孩，立马不客气的骂道:“你看看，差点让我滑到，这要是滑倒了我可就滚下去了，碍事的东西！”说完不管不顾的走去。

　　小孩瞠目，看着他许久，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恶意，后一想阿娘说过君子不与小人相争，便忍着气把掉落的东西一一捡回。

　　虽然有段小插曲，但是并没影响他上山的心情，一路上观观山、看看花的乐得自在！

　　走到山头，有家名叫“迎客”的茶摊，泡的茶香气四溢，很远就能闻见其香味。他走近过去，果然看见许多人在喝茶，找寻一圈见最左边角落还有位置，就坐了上去正好歇歇脚。

　　这座南山寺地处两国交接，因此地水路便利于是很多往来的商户居多，他们或做茶商或行镖运，百姓安居乐业温饱充实。但人多的地方事情就多，大家每到异地接触到乡土风情都会聚在一起说，就当个热闹听了。

　　邻桌留着络腮胡的男人面相有点凶，他小声的对着一桌子的人说道:“你们知道吗前日溪边的尸体是被精怪害死的，根本不是什么野兽！”

　　众人愕然，纷纷问道此话怎讲？

　　男人故作神秘状，尽量压低了声音说是衙门里的人讲的，请了仵作都认不出何种野兽造成的伤口。

　　听到这众人来了精神，你一嘴我一嘴的说起陈年旧事，说此地鬼魅众多，尤其是夜里异常寒冷，还有人见过嗜血的妖物……

　　小孩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全然忘记喝茶的事，伙计站在跟前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便把他轰了出去。

　　那小孩听故事听到一半哪肯走，拖着行囊走到众人跟前，仰起头问道:“怎么不找人去捉妖？要是再害人可不得了！”

　　众人正聊的火热，突见有人插嘴还是一不到弱冠的小儿，嗤鼻说道:“大人的事还用你一小孩管？”

　　他回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只是一妖？”

　　众人:“……”似是听到多可笑的事情，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还天下兴亡？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啊，还能除妖，真是个傻子，哈哈哈！”

　　他们笑的实在太大声，吵的他捂住耳朵。

　　真是一群毫无修养的家伙，小孩嘟囔着继续背上行囊往山上走。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受到讥讽，从很小的时候身边的小孩就不喜欢他，倒也说不出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上山是为了向神明请愿，希望能帮助自己早一日找到父亲，认祖归宗。阿娘死的早，留给自己的除了一摞厚厚的书籍别无他物，所以不管走到哪他都带着。

　　夜色渐暗，脚下的阳光已看不见踪迹，小儿看着远处的地平线，轻轻叹息，今晚恐怕要歇在野外了。

　　他趁着夕阳的余晖捡了好几多枝杈，又利落的叉了鱼吃，这种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早就习惯了，只见从行囊里拿出被褥就躺在了地上。

　　整日的爬山让身体很疲惫，鱼还没吃完就昏睡过去，梦里他梦到了好久没见的阿娘，她在浅浅的油灯下绣花，是那样的温婉美丽。

　　阿娘，阿娘……

　　远处山下的村落交错着光束，忽闪忽映，像诗人笔下的万态，摇曳生香。这样的喧闹村庄自然也吸引了精怪的注意，它们长着短而尖锐的利牙，行动迅速，转瞬间就到了村子边缘，带头的黑发精怪警惕的围着村子走动，不时发出“呲呲”的声音，后面跟着的也都发出同样的声音。

　　风声急促，刮着西南的风向，精怪们覆盖在身上的毛发被吹的翻起，湖泊色的颜色从远处看很像海面上点缀的海藻，一点都没有夺人性命的危机。

　　“砰！”黑暗中骤亮的光绽开，随后哗哗的落下金丝线般的光束，村落里的人像是在庆祝节日，大家欢呼着快乐着，而这个震天的响声正好掩盖了进攻的喊叫声，带头的精怪大声一吼，身后众妖如黑云压顶般冲进村子里。

　　它们几乎贴着地面，以手当足，四只脚极速往前，深邃凶狠的眸子里渗着血光，见人就咬，撕喊声、哀嚎声遍地，瞬间原本繁荣的地方变成地狱，鲜红的颜色满目皆是，连水边都溅进红意。

　　“救命啊！阿娘！呜呜呜呜……”

　　“啊！不要！”

　　人们的喊叫声极其凄惨，整个村庄只剩下微弱的火光，这些精怪们咬的肆虐，竟是生生把人的肢体撕扯烂，与野兽一般无二。

　　“娘！娘！你在哪？”

　　“快回去，别过来……啊……”心智未开的稚儿眼看着母亲被吃掉，踉跄的跑过去。

　　“娘，你醒醒，娘！”

　　母亲身体变得寒冷，而流出的血却是那样热，稚儿用手捂住，天真的以为只要不流血了人就能活过来。

　　“呜呜，娘，你醒醒啊！”

　　在一遍一遍的呼喊中他没有意识到有只精怪正悄悄走过来。

　　这只与其他的不同，似是有了灵气，眼眸炯炯很是传神。

　　“娘，你别丢下我啊！娘！”那只精怪就站在他身后，并不撕咬反而静静的守候在旁，它看着稚儿悲伤的样子心里很难受。

　　突然一只凶猛的精怪朝他扑来，利爪沾着血，守在旁边的精怪立刻反击，将小男孩保护在左右。

　　这时他认出了精怪，是前日去深林里采草药救下的，小男孩眼里含着泪祈求它能救下村庄里无辜的人们。

　　天色无边，黑的看不见一切东西，那微弱的火光也消失了，活着的人们彻底没了生的念头……

　　他们喊的声音更大，哭声里挟带恐惧，双目紧闭完全看不见有人从远处携风而来，停在高枝。

　　一道骤亮的光闪过，静谧许久。小男孩感觉不对劲，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连撕咬的声音都没有，就像是被定住。

　　“你，你还在吗？”

　　“妖怪，你能听见吗？你死了吗？”小男孩边问边摸索着，很是害怕。

　　“你在找谁？”黑暗中一声简单的回应如珠玉落盘般好听。

　　小男孩瞪大了眼像看个仔细，可惜什么也看不到。他往声音的地方寻去，摸到一片布料，滑滑的很垂顺好像还有暗纹。

　　“是你救了我们吗？”

　　男人将他小心翼翼的托起，用手抚了抚他受伤的额头，没有说话。

　　片刻后黑暗消失，村庄恢复了平静。

　　小男孩茫然的看着四周，这里已经没有了精怪入侵，人们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天祷告，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

　　这……他是神仙吗？

　　慕飞濂惊讶极了，本该熟睡的他此时正躲在深林的树冠中观察，其实他也是被惨叫声吸引，想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却看见好似地狱的惨状，实在太吓人了。

　　不过，那个从天上下来的男人去哪了？

　　他爬下树，望着村庄的尽头深思刚才看见的一幕。

　　那个从天边来的男人像是一片云，不对，是驾着云来的，白色的衣衫就这么一挥，精怪们就吓跑了？

　　他在空中瞎比划着，嘴里还嘟嘟囔囔，完全没了困意。

　　*

　　第二日清晨，他决定继续爬山。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一百一十……他心里边数着台阶边往上，直到看见石桌才停下来休息休息。

　　这里已经快到寺庙，放眼望去云海漫漫，山间缭绕的雾气不散，倒真是个修仙的好地方。

　　一想到仙，他“嚯”的站起来，身体里像是聚集了许多能量，马上腿也不累了。待会儿见到方丈要问问神仙的事，想到这他嘴角上扬，心情愉悦极了。

　　南山寺曾是前朝君主的专用寺庙，每到祭拜的时节人声鼎沸，这里有数不清的石阶和石屋建在山间，遥遥望去仿若海市蜃楼。

　　见到此美景顿觉身体的疲惫皆无，小儿大吸着呼气，陶醉其中。

　　来往的香客们撇着眼看他，眉头充满不解，正在打扫的小僧也发现了他，走到跟前询问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