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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世篇 安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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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施主万福,您是来还愿?”
“不是,我是来找住持的。”
一听何意僧人有些疑惑,顿时以为他是来上山当和尚的。见他的眼神也变了,上下打量着问道:“您贵姓?”
“慕飞濂,没有小字。”
*
僧人带着他来到一处斋堂,这里青竹静谧,林荫成庇。
“方丈,有位小施主想见您,他说不是来还愿的。”
慕飞濂歪着脑袋瞅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加上这一句话。
里面像是没有人,等了半天也不回应,僧人说道:“主持可能在歇息,你且先等会,我还有事先忙了。”
真是古怪的寺庙!明明才刚到午时不吃饭睡什么觉啊?
慕飞濂顿时没了兴致,气也泄了,松松垮垮的席地而坐,就这么坐在人家屋外的地上。
日头慢慢下落,到了未时慕飞濂又饿又困,不自觉的打起盹来。就在半梦半醒中他听到有人唤他,声音很轻柔,似是怕打扰午休。
“诶,谁,谁叫我?”
慕飞濂眯着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见跟前站着一老者。他身着泛旧衣袍,高八寸,鬓角处已有白发但眸似星辰,炯炯有神。
慕飞濂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连身上的土也顾不得拍,行礼回道:“小儿鲁莽,竟在门前举止不佳,惹恼了您,还请原谅。”
老者走过来,倒没有责备的意思,“来找住持何事?”
“你是吗?”
“我是。”
慕飞濂眼珠转了转,话到嘴边却心生怯意,他抿着嘴问道:“我本来只是想上山祈求寻找父亲的事能成,但是你知道吗?我昨天看见神仙了呢!就在后山,他会使仙术了就唰唰两下子,天就亮了然后又暗了,那帮精怪就死了,神仙好厉害呀!你说对不对?”
老者越听神色越深沉,最后在耐心的听完后一言不发。
“您,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慕飞濂失望的问道。
老者望着远处,松柏孤立的矗在涯顶,层层的云雾弥漫山间。这样的景致的确让人心生流连,若仔细想想,谁又能肯定世上无仙呢?
“老朽惭愧,确实没见过仙人之姿,自然不能解释一二,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坚持心中所想就好。”
也对,反正自己觉得世上有神仙别人也管不着。
下了山慕飞濂沿着原路返回,在经过昨夜遇仙的地方还特意看了两眼,空荡荡的枝丫只有几片叶子,连只鸟儿都没有……
算了,还是先去安阳找父亲吧!
他兜兜转转许久,终于乘着牛车来到安阳,一进城就被繁荣的景象迷住,眼前串串花灯悬挂,绘满图饰。远处还有江湖艺人耍火焰刀,红黄交错间令人惊心。
这是当地的人们在庆祝新年,每逢此时家家户户都会穿新衣,舞龙灯。在门外挂上写满祝语的灯笼,以祈求明年万事顺利。
慕飞濂一个鲤鱼打挺从牛车上下来,欢脱的像个兔子,朝着信上的地址奔去。
快了,就快见到父亲了,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穿过喧闹的人声,他看见一家子相拥着,抱着孩子低头说着家常话,不由得鼻头一酸。
去年的这个时候,阿娘还在……
穿过了两条街,就找到了信上所说的宅子,他还以为会很不好找呢!
可奈何个子太矮,够不到门栓,于是左右望了望跳到守门的狮子身上冲着里面大声喊:“爹爹,爹爹,快开门啊,我是飞濂啊!!”
很快大院出来了两个仆人打扮的人,一见是个小孩瞎叫马上不耐烦的往外轰。
他却不然,卯足了劲往里面闯,脸涨的通红,“爹,你不愿意认我吗?当年在渔村你明明答应娘会回来的,为什么不要我们。”
原来以前飞濂的母亲在岸边救了一个男人,并心生爱慕不顾家人反对怀上了孩子。男人许诺一定会八台大轿,明谋正娶她,可过了许多年他都没有回来。
前段时间母亲逝世,她死的不明不白,今日一定要见到父亲讨个说法!
外面的闹腾声引来了管事的大夫人,她上下打量着飞濂,很是不屑的问道:“你干嘛的?”
“我是来找慕子青的,那是我爹!”
大夫人眸色一暗,细细琢磨着,明显对他说话的不信服。
“你要是不信,可以将此物交给他,这是我阿娘的遗物,他看了肯定能明白。”
遗物是紫阳玉的发簪,通体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大夫人有些为难,手轻柔的摸着额头说道:“放他进来。”
就这样,慕飞濂顺利的入住慕府。刚开始大夫人对他很好,常常拿些好吃的糕点和有趣的玩件给他,还时时陪伴着。她有一对梨涡笑起来温柔极了,还说话软软的。
但接触一段时间后慕飞濂觉得不对劲,为何偌大的宅院没有一个姬妾?按理说父亲的地位完全可以填满后房啊!再看大夫人每次一提到父亲的事就顾左右而言他,绝对不正常......
今日春光灿烂,两人乘舟游至平湖,水面波光粼粼,让人神往。
孩童心性的慕飞濂东看看西望望,从这边的窗户窜到那边的窗户,大夫人则正襟危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飞濂,你过来,小心掉下去。”见他性子安静下来,便招呼着坐在自己的身边。
“你娘和慕郎是怎么认识的?”
“就我娘救了他一命,然后他以身相许从了我娘。”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夫人像是听到天方夜谭般放肆的笑起来,手捂着嘴,止不住的笑意。
飞濂觉得奇怪,好奇的问道:“夫人,有那么好笑吗?”
笑罢,她收起灿烂的面容脸色顿变深沉,恶狠狠的盯着飞濂说道:“你娘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呢?我好不容易熬出头怀了长子,可不能被你抢去。这纷乱的年代,谁会管你!”说完猛力一推,竟把他推进湖里。
“啊,呜呜,你……”
她只是冷眼的看着溅起的水花,“咕嘟咕嘟”的,只一会就再无波澜。
疯子、疯子,这两个字反复的在慕飞濂脑子里转,水很重死死的把他往下拖,恍惚间他看见了母亲,她在笑。
阿娘,阿娘,对不起……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想起了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他在哪?他还没见过自己呢!想到这慕飞濂的求生欲暴增,不行,不能让坏人得逞,必须要活着!活着!
他抓住头顶的飘过的浮木,使劲够着,终于在力气还没尽的时候爬上来了。
*
子时水边
夜色已深,天气变得骤凉。慕飞濂身上的衣衫还未干透,湿漉漉的紧贴着肌肤,在这种冰冷的天气中格外难过。
他快速的搓着手,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回暖,可他的力量实在渺小,搓了半天还觉得冷。
树林深处的夜猎者已经出动,它们眯起发着荧光的双眼,悄悄靠近口中的美餐。
正想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的慕飞濂也发现了它们,顾不得冷的打颤的身体,马上站起来抄起树枝准备迎战。都说贫苦的孩子早当家,这种弱肉强食的场面他见了不止一次,有一回露宿,他还把黄鼠狼倒吊着,好好收拾了收拾。
按耐不住食欲的灰色小狼第一个冲过来,照着左肩就扑过来,慕飞濂顺势后退,眼神在它撕咬的空档处使大劲踢过去,只一脚小狼就滚落到地上,哀嚎起来。
其他的狼有些犹豫,身上的毛发竖起,围着他不停的打转。
慕飞濂抬头看了看树上的枝杈,弯腰捡起石子打在了对面狼的眼睛处。这一击彻底激怒了群狼,它们都低声吼叫着朝他猛扑过来。
就在这时他看准时机,纵身一跃抓住了高高的树枝,用巧劲荡到了对面的树上,暂时的安全后他没有松懈,反而一鼓作气疾步跑了几公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更顾不得回头看狼群有没有追上。
直到天色变亮,露出了曦光他才完全放松下来。
累,好累,他动了动手臂发现全身好几处伤口,由于口子太大,再加上刚才没注意都没感觉到疼,呵呵,看来自己命不久矣。
这个年纪的孩子天真且思想发散,总认为死亡对他来说就是解脱,自小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重要,也配不上谁的惦念,死了干净。
慢慢的他把身子平缓靠在树下,初升的日头很温和,他仰起头不自觉的昏睡过去。
*
“给我吃点,给我吃点,上次你都吃了好多了。”
“去,滚一边子,我讨来的哪轮得到你吃!”
这是谁啊?睡的正香的慕飞濂被嘈乱的人声吵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几个异国样子的人抱着死透的野狼吃的正欢。
这是,昨晚攻击自己的狼?
慕飞濂起身想问问,却扯到后背的伤口疼的咧着嘴。
“你呀,就呆那好好休息吧!还发着烧呢,起来干啥?”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滚烫。“这几只狼很凶猛,你们是怎么逮到的?”看这几个人瘦的骨相都快脱了的样子,慕飞濂很难想象他们能捕狼。
一抱着狼腿啃的男人呜咽的说道:“真是托老天爷的福,我哥几个寻到此处想找找有没有能吃的,结果发现了这只傻狼,哈哈哈,它围着你嗅个没完,也不吃你,不晓得咋想的,这不被我哥几个拿下了。”
慕飞濂走进些仔细的看这只狼,它体型偏小,是昨晚眼睛瞎掉的那只狼。奇怪,它来找什么?
见他深究,男人不以为然的说:“畜生而已,你管它做什么!今年两国交战死了不知多少人,你不吃自然有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