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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世篇 悲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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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天边露出一道鱼腹白的光芒,海边的渔村此时正在忙着收网。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孩跑过来说道:“祥大娘,我肚子好饿。”女人抬起胳膊使劲向上拎着渔网,“扑通、扑通”好几条大鱼掉在筐在,根本没空理会小孩,皱着眉头说道:“去去去,没看见我忙呢,天天哪有空管你。”
身旁跑过两个嬉皮打闹的小孩,面对面撞倒慕飞濂,他身子不稳一下子被撞倒在地,“没爹没娘又没钱,谁家的小孩无人管,哈哈哈哈。”这两个小孩一个是东头地主家的大儿子岁福,一个是渔村的阿生,撞完人跟没事一样,摇头晃脑的跑远了。
见祥大娘不理会,慕飞濂垂着头丧气的回到小屋。柜子里已经没有什么饭了,米缸里干净的像明镜一样。他搬个小凳子,脚踩着想登高看看柜子上面有没有吃的。
“哎呦!”不知碰到了什么重物,狠狠的砸了下来。慕飞濂捂着头,痛苦的弯着腰。
巨大的痛楚让他一下子哭出来,头瞬间鼓起了大包,身体又饿又难受的,不禁委屈的放声大哭起来。不一会头上缓缓流下血迹,原来是砸破了脑袋......他从没见过血,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惊慌失措,啊啊啊的在屋子里乱叫。
祥嫂子正巧端着做好的饭菜送过来,听到屋里的惨叫赶紧推门进去。小小的身影藏在角落,满脸的鲜血。祥嫂放下饭,扶住他乱动的身子说道:“别动,让大娘看看。”
仔细查看一番,发现是头破了个口子。
飞濂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眨着天真的双眼,一脸疑问。
祥嫂抱着娇小的身子,想去医馆那里看看,听到他这样说,笑道:“胡说,哪有人这么脆弱,等看了大夫,你就好了,别怕。”呼吸声加重,她很吃力的抱着飞濂,但是却一路坚持着到了医馆,敷完药后嘱咐好伤口绝对不能沾水。
小小的飞濂攥着她的手指,满眼期待的问道:“大娘,你能不能带我回家,我一个人害怕。”
似是想到这孩子可怜的经历,她蹲下身和蔼的说道:“飞濂,你是个男孩子,不能像女孩子那样遇到事情就退缩,知道吗?我这儿没有你住的地方,再等等,或许你娘明天就回来了呢!”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耐烦地一脚踢飞眼前碍事的石子。他知道渔村的人们都嫌弃、想躲的远远地,毕竟阿娘与父亲私奔的事不光彩。心里明明什么都知道,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依赖身边每一个照顾他的人。
这下好了,没有愿意要他。
想着想着阿娘离开那晚的事又浮在眼前......
一月前的夜晚,月朗星稀。
宛铭望着儿子,眼光都要溺出水来,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慕飞濂很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帮母亲把摊位收拾好,这不刚吃完饭就累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走过去将儿子抱在怀中,呢喃道:“飞濂,阿娘要去上京找你爹了,菜都放在最下层的柜子中里了,没吃的了,你就去隔壁祥嫂那吃一口,娘跟她们说好了,你要听话等着娘回来啊!”
其实,年幼的孩子没有睡着,他紧闭着眼睛,使劲忍着不哭,实际上是不想让娘伤心,静静的躺在怀中假寐。
思绪回转,进了屋的飞濂收起童稚的面容,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从阿娘走的那天他就在算计着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也打听好阿娘是去了上京找新科状元。他熟练的扎紧包裹,甩手扛在肩上,气呼呼的离开了渔村。
既然阿娘不回来,就自己去找她。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用在慕飞濂身上再合适不过,起初凭着一股子冲劲儿走了五里地,累的不行躺在道边就睡着了,哪曾想一觉醒来包裹不见了......
里面有没吃完的干粮和上京的地图,没有地图怎么去找阿娘?这不坏事了吗?他急的团团转,汗水紧跟着流到脸颊,转悠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法子,躲在大石头后面哭泣。
两个饥肠辘辘的乞丐闻声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衣着得体,白净鲜嫩的小孩,“喂,你谁家的,怎么在这哭不回去?”
抬头看着了一眼,觉得他们身上脏兮兮的便不想理会,谁知二人大胆起来,围了过来,“你这小孩穿的真好,身上的衣服没一个褶子,快脱下来,给我二人典当了换壶好酒喝喝。”
说完就伸出黑漆漆的脏手,摸了过来。飞濂意识到不好,一个翻身跳到石头上,来回躲闪着说道:“你们起来,快走开!别脱我衣服!”
两个乞丐哈哈大笑,看到小孩惊慌失措的样子感到有趣,逗弄着说道:“遇见我哥俩算你倒霉,快点脱,我们都三天没吃酒了,今儿能不能吃到就看你了。”
飞濂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反应灵敏,一时间两人竟也抓不住他,“诶,我就不信拿不住你!”老乞丐认真起来,盯着他的脚步,片刻后瞅准时机,两手一抓......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沾满污渍的黑手抓着慕飞濂的脚腕,一个乞丐压着他的双手,二人合力将衣服从身上扒下,脱到最后只剩下一层单薄的内里。
乞丐拿着衣服炫耀的说道:“哈哈,拿走喽!”
时逢乱世,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慕飞濂倔强的挺直腰板,用手抹了一把泪,长时间的吃不饱饭让他显得格外瘦弱,日光之下小小的身躯让人生怜。
快到巳时,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乡间幽静的街边飘来阵阵饭香。慕飞濂捂着肚子,随便找了个寺庙歇下。头顶的房檐“滴答、滴答”流着潺潺水渍,他也不挑,找个避风的角落就蜷着身子靠在墙壁。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梦中他做了甜甜的美梦,梦到了阿娘。可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一直耷拉着眼皮头也不抬。
“娘,你怎么了?娘?”
女人蓬乱的青丝像是被扯了,松松垮垮,弯着身子坐在岸边不语。
慕飞濂没见过母亲失魂的样子,吓坏了赶忙抱住哭道:“娘,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女人终于回过头,痴痴的望着他,突然嘴巴张开大笑,笑的越来越大而嘴也被裂开,从嘴角一直蔓延到耳际,古怪至极。
“啊!”小孩吓得猛然惊醒,后背的热汗发凉,他抱住自己呜咽起来,梦境实在是太恐怖,这对刚满九岁的慕飞濂来说简直是上刑。
等心绪平静些后他想了想,越琢磨越不对劲,娘怎么与平日里不一样?是不是出事了?想到这他连包裹都没有拿就跑回渔村。
*
“苦命的人儿呦,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到底是谁害死了你啊!”
还未到家里的慕飞濂在村边就听见有人哀嚎,他走近过去竟然发现了母亲的尸体。
这...这是...
母亲浑身湿透的躺在地上,五孔呈溃烂状,身体浮肿泛白一看就是在海上漂泊许久。
“大妹子你死的真惨啊!”此时岁福的母亲也不晒鱼了而是象征性的哭起喪来。见慕飞濂回来,拽着袖子喊道:“你可来了,你娘死的惨,我看肯定是你那无情的爹害的,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慕飞濂没说话,搀扶着她起身又恭敬的朝大家鞠了个躬说道:“真是抱歉,我家的事让你们费心了。”
女人见他要走,不依不饶道:“这管事的没了,我可得和你说道说道房子的事。”
呵呵,慕飞濂轻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一个小孩也操持不了什么,房子就留给大家了也算是这么多年以来你们对我们的照顾,屋外还挂着鱼干,我想留给祥大娘,麻烦你们告诉她。”
众人愕住,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他看事通透明了,再想想自己所为霎时脸羞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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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慕飞濂坐在房顶看月光,没看出半点皎洁的样子倒觉得红晕很多,蒙蒙的淡红色很是迷人。他平躺在瓦片想着阿娘平时教导的话语,鼻头一酸竟要哭出来。
不行,阿娘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使劲吸了大口气生生憋了回去,夜还在继续,今日和昨日没什么不同但心里却明白以后的日子里再无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