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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玉箫(庾信.萧韶)幽谷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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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前导读—
这篇文章记叙了南北朝时两位文学家庾信与萧韶的爱情故事,表现了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情感。熟读课文,想一想,在这段恋情中,如果一开始二者的社会角色被互换,结局可能会是怎样的呢?我们又能从两种剧情走向中得到什么启示?请同学们积极思考,并相互交流。
—抛砖引玉—
——幽谷兰——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方才的来客可是萧纲殿下的亲信,你就让他吃了一个时辰的闭门羹?”
窗外夜来的风雪声混杂着庾信的刻薄斥责灌入耳中。
“分明是那给事黄门侮辱我在先。”
被主人全身重量压迫在下,我不免瑟缩成一团,语气上却毫不服软。
“鸿渐于陆,龙战于野。”
话语字字尖刀般刺穿心脏。
“其道穷也。”
挑/逗性的指尖故意地重重划过我布满吻痕的双肩。
“一个玩物而已。”
我吃惊地看着那曾经在江南的接天莲叶间庄重向我告白心意的少年。
“挣扎什么呢?”
他不耐烦地将我所有的辩解封入喉中。
“宝贝儿,你所谓的傲性,不过是心疏意懒的娇气罢了,只会让你更加平庸无奇。”
“吾辈名士的傲骨,却是狂放豪逸。”
“如虎添翼。”
俨然一位明理释惑的正人君子。
骄傲便是骄傲了,又何来骄傲得卑微,骄傲得漂亮?
“七世举秀才,五世有文集。”
主家离开多时,我苦笑着抚弄着窗边那盆他亲手赠予的君子兰。
金玉满堂。
这名字,与屋中经夜仍残有的淡然墨香无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可惜,功胄望族,再怎么兴掀风浪,到底是摆脱不了跪于阶下的臣子之名。
反观自身,先祖霸业虽已败落,却终究是将传国和氏璧把玩于股掌之上的君亲帝室。
虎死骨尚屹,余威震殊俗。
手里的筹码此消彼长。
那就来看看,谁在机遇和毅力上更胜一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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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都城中…境况如何?”
侯景作乱,建康沦陷。
转瞬间,沧海变化为桑田。
从破败的京都中侥幸逃生的我享受到了久违的皇室待遇,被天下“忧国忧民”之士百般寻觅。
无须隐瞒,我将那战火纷扬、骨肉流离的乱状一一说与来人。
“呵呀,多么惨呐。”
都是驴子一样的摇头摆尾,叹息完毕。
或许还要大发骚情高致地赋出吊亡诗来。
然后来者便一身畅快地去也匆匆。
人啊,似乎天生便有对同类的不幸抱有极高兴趣的特质。
凡是注视着我的目光,从垂暮老者到总角孩童,永远是充满了高我一等的同情之意。
与我在庾信塌下做传酒娈童时所遇众生别无二致。
被强行参观的滋味不能不叫人厌烦。
于是乎,再有看客登门,我便将那“国恨家仇”再蜿蜒曲折地在纸札上书写一遍,随意唤过一僮仆出示于人。
文采藻饰上的运用皆是与我年龄不符的炉火纯青——这倒多亏了辞赋大家庾信数年来的亲行教导。
像轻易不露脸的千金名伎一样,暗藏在闺闱之间,任来客将我这称病不出的落魄文人传的神乎其神。
直到,引起了湘东王的注意。
“昔日王韶之为隆安纪十卷,说晋末之乱离。”
他在大庭广众下浮夸地呵呵一笑。
“今日萧韶亦可为太清纪十卷矣。”
这善于玩弄政治的老狐狸一语惊醒我梦中之人。
扬名当世的难逢良机,竟险些让我白白错失。
孤注一掷。
我脑中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孤注
一掷。
我决不能、又怎敢再落空。
当在那平摊开的纸上写上“太清纪”三字后,我便永远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十分清楚我已无退路。
再不想,跪着活了。
人间,谁寿如松柏?
仰观,惟月色苍白。
彼时闪耀夺目的星光纷纷暗淡。
观星者皆心知肚明:
它们的时代,结束了。
淡泊归隐?
实意真情?
人间大惭之谎。
掌心死死地摁在成沓的薄纸上,浓墨重蘸,挥洒落纸,兔毫须臾便弯折失形。
只觉自己是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垂钓蓑翁。
钓尽江雪,唯有孤独永恒。
我阖门闭守,推掉了所有奢侈淫靡的千烛盛宴。
一心修史。
修我心中的入世之史。
暂且饮下终南之酒,不过问世事。
成书之日,我作为湘东王的爪牙被上章表奏,封为长沙王。
后至郢州刺史。
又迎来了一岁严寒。
青油帐下,即将西上江陵的庾信不堪满身的风尘与疲惫。
哦,原来昔日风光无限的东宫宠儿也终究有虎落平阳之日啊。
我不可避免地用幸灾乐祸的神色看着他咽刀子一般吞下面前觞中之酒。
“鸿渐于陆,龙战于野。”
我一丝不苟地将原话完璧归赵。
“其道穷也。”
江山易改。
这次,该换我高高在上了。
“韶儿。”
熟悉星眸已渐渐迷离。
他犹豫着开了口。
“这酒菜,都有些发馊了。”
“哦,十分有愧。”
在满堂宾客眼中,当时的我一定无比自矜。
“蒲桃美酒,不待见亡国之奴;玉盘珍馐,不奉于叛国流寇。”
观受釐于宣室,赋长杨于直庐。
这种专属于纨绔子弟的悠闲自在生活已经永远地告别您了。
堂堂常侍近臣,一路隐埋名姓,不就是为了安安稳稳地西入江陵,与那坐任父兄被虏的萧绎一起偏安一隅、狼狈为奸吗?
“他许诺给你什么高官厚禄了?”
“御史中丞吗?”
我轻轻附在他耳边笑着问道。
“萧韶。”
他凌厉又隐忍的目光叫我不禁有些发寒。
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他骤然起身,径直爬上胡床,殿前侍卫们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借着酒劲将我死死摁在身下,一如我们昔日jiao欢时的姿势。
“你现在的样子。”
他恶狼般直勾勾地瞪着我。
“跟以前在我下面颤抖求饶的模样……可是大不一样了!”
傲骨无双理所当然地引来众宾哗然。
曾屹立顶峰的狼王虽然垮了台,但到底证明了自己不是绵羊之辈。
不过,此等回光返照类的拼死一博,
可得久乎?
“子山啊,”
我在众人诧异的聚目下,怜悯地伸手帮庾信扶正了稍有歪斜的冠冕。
“为了与你完配,”
“你知道,我又付出了多少吗?”
“大不一样,大不一样!德茂!”
他反复说着这几个字词,似在刻意掩饰什么,丝毫不顾双脚各踩进一只汤碗的狼狈外相。
前襟上还有甜到发腻的酱汁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你吟诗爱词,”
我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便去习、去背,穷尽了楚辞汉赋。”
“你精于政务,”
我逼上了他初现胆怯的目光。
“我便学参时事,览遍了古今春秋。”
“你不是精于仪礼,君子之风吗!”
我的声音不知觉抬高了几分,竟因迫切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我便埋头经纶,言行必礼。”
咬牙抓住床旁那盆陪同我度过无数月缺月圆的君子兰,指尖无声无情地没入那麻绿色的宽厚茎叶。
——往昔的它,是我何等心爱之物啊。
时至今日,却恨不得把它当作面前人的脖子。
——捏成粉碎。
“庾信啊,”
一时四座死寂,惟有寒风成声。
“拜君所赐,”
“我羽翼已丰。”
面前人眼中骄傲的火焰彻彻底底地熄灭。
我报以轻松一笑:
“而您,还是永羁异乡,哀悼您的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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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窗—
庾信,字子山,小字(乳名)兰成,南北朝著名文学家。最初在南梁做官,后来在奉命出使西魏时遭强制扣留,后半生都被迫滞留在北方。所作《小园赋》《枯树赋》《哀江南赋》等,感人肺腑,皆寄托其亡国思乡之恨。
萧韶,字德茂,南梁大臣、文学家。与庾信有断袖之欢。著有《太清纪》十卷,官至郢州刺史。
—阅读屋—
《南史列传第五十一》
《北史列传第七十一》
《全后周文卷四》(庾信文集)
—讨论堂—
清代学者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卷七)里曾提及庾信和萧韶。在当时人的眼中,成年男性通过经济资助与幼年男童发生性关系十分正常,是可以容忍的。那么,你赞同这个观点吗?请同学们认真思考后,分为正反两组进行辩论。
—实践厅—
1.请通读本节课文,并在文章末尾续写一段庾信的内心独白 ,不限风格、体裁与篇幅。要求:符合历史走向和人物心理,立意深刻,且至少使用一种修辞手法。
2.将己方的辩论观点与续写的内心独白相结合,创作一篇演讲稿。篇幅不限,要求:立意深刻,富有感染力。
—展示廊—
在班级内举行演讲比赛,并投票评选出优秀作品。
*杜甫诗云:“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作为南北文风的集大成者,庾信的文才在后世的评价普遍较高。但是,我们决不能做这类只会在明堂上高谈阔论的文学弄臣,而要注重基础,脚踏实地的做好身边每一件小事。毕竟,空谈只会误国,实gan才能兴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