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兰》心若如兰

3、第 3 章

　　八年前，领南山区的荒庙里，一位衣着鲜丽长相俊美的小公子正躺在干草堆里，此刻他眉头紧锁，嘴里喃喃的在说些什么，却听不太清，脸色一片嘲红，表情很是痛苦，一旁的老乞丐时不时给他擦着手背，握着毛巾的手还一直在抖。
　　“怎么烧得这么重？你哪捡回来的这么个人？”另一年轻些的乞丐侧过身来问道。
　　“就是前面点……的河，溪水边！”老乞丐回答的有些乱，像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那年轻的乞丐盯着躺着的小公子看了许久，“啧啧，他长得真好看，如果再长大几岁，怕是要倾国倾城迷倒众生了！”
　　被他这么一说，老乞丐也跟着认真看起来，说了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真是……”突然像是又想到什么，立马又闭紧了嘴。
　　年轻的乞丐瞅了一眼小公子身上的衣服，漫不经心的说： “我看他这身衣裳，可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小公子，倒像是……对，那勾栏院的公子们好像就这么穿的。”
　　老乞丐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生气了，立刻反驳道：“别瞎说，他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可不是勾栏院里的那些肮脏货！”
　　年轻乞丐再看了那小公子一眼，轻蔑的说了句： “行，行，行，你捡回来的，你说了算！”说完，拉起身上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烂衣服，侧身一倒，躺在另一边的干草堆上：“我要睡了，可别再打扰我睡觉！”
　　老乞丐没理他，继续给小公子擦着，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位慈爱的父亲，满目疼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嘴里念叨着：“可怜的孩子，快好起来吧！你都烧了一天了！”
　　躺着的小公子自然是听不见他的话，因为此时的他正被梦魇缠着呢！
　　他的梦很乱，很乱，先是梦见华丽巍峨峨的宫殿，开满各色鲜花的园子，以及许多衣着华丽的贵族子弟，男女都有，但绝大部分是小孩子，几岁的，十岁的，十来岁的，好像他们当中就他要年长，要高些，但高也无用，依旧被几个贵女子围着欺负！好似还被欺负了许久，人都被她们推倒在地上，正强忍着不哭出来，却突然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贵女冲上前来，虽然她个子不高，甚至比她们都矮，但她很勇敢，左右手同时一推，把她们全推倒在地，伸手拉起他就跑！
　　突然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隐约听的一小女孩的声音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沈積”
　　“你就是沈積？你长的真好看，我喜欢你！”接着就是一声清丽似玲珰般欢快的笑声传来，很是悦耳，很是舒心。
　　视线似乎又变得清晰起来了！
　　“我长大了娶你为夫可好？”那小贵女问向他？
　　“轻浮，你们女人都没一个好的，都是一般好色！”
　　“我与她们都不同，我会对你好的，你等着我长大，沈哥哥”那小贵女解释的说。
　　他似乎有些生气了，刚从那些轻浪的贵女中逃出来，怎么又掉进这轻浮之人的圈套里？便果断的说：“我才不要，你与那些随便许诺转头又忘了的女子一个模样，我不喜欢你，我要找一个真正与我能心意相通的人！”
　　“我可以的”那小贵女很笃定的看着他说道。
　　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可爱，并不假刚才那般轻浮！而且，她的眼睛明亮如皓月星空一般，干净，闪耀，熠熠生辉！
　　他好似犹豫了一下，起身说了句：“我不信”！
　　场景好似又切换了，他发自己被关了起来，那地方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空间又小，像是在柜子里，只能贴着柜子的小孔看清外面，他在房内，但屋子里很乱，屋外那些奴仆正不停的在走来走去，像是在逃命，隐约能听见几声惨叫，好似有什么人被杀？而后又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又好像听见谁在说话！
　　突然柜子被什么重器撞着，不一会就被撞出了一个大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秀气的小脸，她向自己伸出一只小手，表情却很着急：“快，快跟我走！”
　　场景又被切换了，这回是在马车上，不知身在何处，要去哪里，他慢慢醒来，就看见一成年女子在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拼命的护住，拼死挣扎，想逃离马车，但他还只是个孩子，力气太小挣脱不开，被急得满身大汗。
　　情急之下抓着她的手用力一咬，只听得啊的一声，接着自己就被她扇了一耳光，这一耳光差点没把他扇晕过去。
　　只见那女子紧紧的抓着他的双手，用腿压着他的下半身，让他不能挣扎，又动弹不了，眼神甚是凶狠，说着：“小婊子，都被卖到那种地方了，当什么贞洁烈男？老子冒着杀头的罪带着你逃出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出众！快，报恩吧，让我尝个鲜！我尝过后再把你卖个好价钱。”
　　“休想！”他又开始拼命的挣扎，半天才挣脱出一只手，而后在马车里到处乱摸着，突然也不知抓到个什么，想也没想，直接往那人头上一砸，那女子吃痛，松开了他，他得了自由，便快速下跳了马车，拼命的往前跑，拼命的往前逃，跑着跑着，就跑到了河边，前后已无路可走了，回身一看，那女人还是追着过来了，她上前一把抓住了自己，正拉扯翻滚间，那女子的头部撞上了一旁的巨石上，顿时她的脑门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好似没了力气一般，慢慢松开了他。
　　“不要”
　　“不要”他害怕极了，不知此时该怎么办了。
　　半响，他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一惊，竟没了呼吸，一时间，他被吓得站起往后一退，脚底一软，好似掉进了什么地方，好难受，好难受，快呼吸不了了！
　　“啊……”随着大叫一声，梦停了！梦境也随之散了！
　　沈積终于醒了，迷糊的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黑乎乎的老男人脸。
　　这是哪？
　　我是谁？
　　老乞丐见他醒了，忙问道：“孩子，你醒了？太好了，你都烧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沈積此时全身酸痛，头也很晕，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这破庙，以及四周躺着的衣着破烂，脸上脏兮兮的人群，很是戒备！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便开口说道：“唔…唔…呃…”。
　　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嗓子怎么了，怎么不能讲话了？
　　老乞丐也被他吓了一跳，这昨天从河里捞他回来时，还听见他说话来着，怎么烧上一夜，就说不出话来了？莫不是高烧把喉咙烧破了，暂时开不了声？
　　又见他又怕又急的，摸着自己的喉咙，又似不甘心，试着开口，却还是只能发出，“呃…唔…”的声音，连一个清晰的字都吐不出来，眼睛更是瞪得老大，看着既吓人又心疼！
　　老乞丐想着他定是高烧烧坏了喉咙，他这又抓又喊的，对嗓子恢复肯定也不利，便拉着他安抚的说道：“你可能是烧坏了嗓子，暂时说不出话了，别急，说不定过段时间又能好了啊！别着急！”
　　沈積看着那老乞丐，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看着他，觉得这老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老乞丐见他好似听懂了安静下来，一直看着自己，又说道： “我叫杨庆丰，他们都叫我老杨”说着指了指这破庙里躺着的其他乞丐，又道：“孩子，别怕，我们虽是乞丐但都是好人”
　　沈積听着，却还是本能的往后靠去，似乎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
　　老杨也没介意，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还记得么？”
　　沈積努力想了半天，没一会他开始按着自己的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许久过后，只得认命的摇了摇头！
　　老杨看着他，一脸心疼，说：“忘了你不能说话了？能写字吗？”
　　沈積想了想，点了点头！
　　老杨在一旁拿了一根炭火给他，见他在地上写着，“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老杨又问道：“可还记得有家人什么的？”
　　沈積又摇了摇头，在地上写着：“我都不记得了！”
　　老杨很是心疼，抓着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没事的，孩子，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
　　这时一旁年轻的乞丐醒来了，看了看地上的字，靠了过来说了句：“你带回来个什么人，是个哑巴不说脑子还不好使？”
　　老杨瞪了那乞丐一眼：“别胡说！”又对着沈積晒笑说道：“孩子，别担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若无处可去就跟着我吧！在这里，至少这里还有个破庙可遮风避雨！我们相互依靠着，若是以后你想起家在哪，我便送你回去！”
　　沈積盯着老乞丐看了许久，许是觉得真没地方可去，自己现这样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又没有认识的人，还是待在这吧，至少这老乞丐看着也不像是坏人。才点下了头。
　　从此以后，沈積就在这破庙住下了，把这也当成了自己的家，把破庙里的人也当成了家人。
　　而老杨是真的很好，直接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护着，白天出去讨吃食，傍晚时分就回来。
　　老杨很厉害，每天都能讨回食物给他吃，有时候是几个馒头，有时候是剩余的饭菜，有时候还能看见肉。沈積一开始是不吃的，无论老杨怎么说都不吃这些东西，总觉得脏，但饿了几天后，没办法，只能吃起来，再后来竟也就习惯了。
　　住在破庙里的，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乞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也都会相互的帮忙，有时候谁讨的食物多了，会拿出来分些给大家，有时候什么也没讨上，也靠着其它乞丐施舍一些度日，也还都能免强活着。
　　自沈積的到来，沈積便成了他们之中最小的乞丐了，又长得漂亮，大家都对他很关照！
　　时间一天天的过，沈積也慢慢的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并开始跟着老杨出门乞讨，但每次出门前，老杨都会用炭灰涂在他的脸上才出门。
　　用老杨的话，“沈積长得太漂亮，皮肤又白，不遮掩一番，怕在乞讨途中遇上那些痞女就麻烦了。”
　　再说在天顺国未出阁的男子都有带丝巾的习俗，未出阁的男子的真容也是不能给外人看的，是要留给将来的妻主看。但有一类人是除外的，仆人或者乞丐！
　　沈積现在虽是乞丐，但老杨从他的生活作派，行为习惯和那写的一手好字来看，他以前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使他沦落至此，还差点被人侵犯，淹死在河里，好在那天他刚好乞讨回荒庙，途经那里，刚好被他撞见，救了他一命。
　　也算是他俩有缘了，要不这天顺国这么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卖儿卖女的，多少被饿死街头，抛尸荒野的可怜人，他救都救不过来。
　　而且他自己也正是因为家乡洪涝，房屋良田全毁了，全村也就活了他一个，才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
　　而今，只是幸好那孩子遇见了他，只是幸好自己善心汇聚，也是他命大，高烧了一天一夜竟也能活过来，不然他们也没有这缘分。
　　在破庙的时间一长，大家觉得“孩子，孩子”的叫沈積总归不太好，因为破庙里还有个大他一岁的小乞丐。后来，大家一致认为干脆叫他“小哑巴”！反正他也的确不能说话。
　　一开始，老杨是怎么都不同意的，叫了还跟别人急，到后来，大家都这么叫，竟也渐渐习惯了，而且看沈積，好像也不是太在意，也就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