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石头要养家》真鱼珠子

19、卖鸡蛋

　　春桃看着躺在床上不再说话的娘，以为她还没有消气，她低头看了眼衣服上干到直掉渣的黄泥。

　　就算要去给小崽子还钱，也不能这副尊容去吧。

　　“娘，我能明天再去吗？”她轻轻说了句，算是完全妥协，但还是没得到半点回应。

　　王瑞芳仰躺着闭目养神，倒不是真的有多生气，而是在心里盘算着别的事，愁着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也听医生说过了，她得在床上躺上个把月。

　　那孩儿他爹谁照顾？地里的活没人干，欠下的钱更还不上了，家里宝旺那么小，也就只有……春桃能帮她了。

　　很快王瑞芳有了决断，她睁开眼，话说出口时还是有些艰难，“小桃，你……你的学咱先不上了，等九月份，那时候娘身体好了，你再和宝旺一起去上学，怎么样？”

　　春桃眨眨眼，突然想起来还没告诉娘她能到县城读高中的好消息，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说的为好。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娘，我就留在家照顾你和爹。”

　　“你爹不用你照顾，他有你奶呢。”李老太虽然和她这个媳妇闹不和，但儿子没人照顾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我躺床上这段时间，家里就全要你来管了，回去我再具体和你说说。”

　　春桃紧捏着手中的信封，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这么落在她肩上了。

　　.

　　天黑之前，王瑞芳到底还是出院回村了，回家的时候，李老太还没有走，在灶房里帮着做晚饭。

　　王瑞芳被几个人抬进房间放在床上，和李宏生并排躺着，春桃忙不迭地和几个叔叔伯伯道谢后，再把人送出门。

　　回屋时，被李老太拽着胳膊拦住，她脸色不愉地问：“你娘怎么回事？”

　　春桃：“医生说卧床休息一个月就能好。”

　　“一个月？！”李老太脸上的褶子皱得紧，王瑞芳要是也倒床上了，谁来照顾她儿子？

　　春桃正了正神色，小手揪着衣角，眼底瞬间泛起泪光，“奶，我爹可怎么办呀，他现在只有您了！”说完，一滴泪就恰好自眼眶里滑落，模样好不可怜。

　　“哇唔……”宝旺近来和姐姐亲近了许多，看见她哭，也忍不住跟着嚎起来。

　　“呜呜呜，娘！爹！”

　　李老太已经六十好几，但耳朵好得很，狼嚎般的哭声刺得她太阳穴直突突，“你俩哭什么呢？你爹是我儿子，我又不会不管他！”

　　有了她这句话，春桃的情绪收得很快，迅速抹了把泪，“奶，你真好。”

　　被夸的李老太语塞，嫌弃地斜睨了春桃一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脑子真变聪明了，以前连句话都不敢和她说的人，现在都知道在她面前卖乖了。

　　李老太是重男轻女，但不接受春桃这个亲孙女，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她是个傻子，说出去都丢他们老李家的脸。

　　“以后家里的活还是你干，我只过来看顾老三。”李老太补充道。

　　春桃微笑着点头，“当然，奶奶，辛苦你了。”

　　不得不说，李老太虽然对孙女不咋好，但对儿子和孙子都是一视同仁，老三家出事，她肯定要帮衬着。但她半点不占老三家的便宜，给老三家做完饭自己也没吃半口。

　　给李宏生换了脏衣服，喂完饭，就直接回去了。

　　.

　　住在半山坡，老房子周边全是浓密的大树，衬得夜晚极其幽静，只偶尔传来几声清脆鸟叫。

　　李家唯有一个房间亮着微弱的光，李家夫妻平躺在床上，春桃和宝旺搬着小板凳坐在床边，模样认真地听着王瑞芳的说话。

　　“我和你们爹现在这样不能干活，家里都要靠你俩了，宝旺你虽然小，但是也要帮着姐姐干活。咱家现在没有余钱，小桃你明天拿鸡蛋和地里的菜去县城换点钱。”

　　王瑞芳以前都是在赶集的时候，带家里种的菜，去换个一块两块的，但是乡下赶集鸡蛋卖的价不高，毕竟家家户户都养着鸡，不缺鸡蛋。

　　去县城卖的话，还能挣得多点，只是有些担心春桃一个小姑娘会被人骗。

　　“小桃你进城后机灵点，菜市场摊子多，你先问问别人的价钱，不然吃亏了都不知道。”

　　春桃将娘的话都暗暗记在心里，不断地点头。

　　“娘，我和姐一块儿去县城？”宝旺模样天真，眼睛亮亮的，他也想跟着去挣钱。

　　“想什么呢？菜市场到时候人多，你姐不一定能顾得上你，被人贩子抱走都不知道。”

　　宝旺最怕的就是人贩子，小身板抖了抖，低头闭上了嘴，再不敢提进城的事。

　　王瑞芳看着春桃，“收了钱就要放好，贴身放着，可不敢丢，还有周知青儿子的钱记得带上去还了，好好和人解释，不要让人以为咱是想占便宜的。进城东西不要乱买，换的钱都要用来还账。”

　　她指着衣柜，“那小格子里有个本，上面记着欠了哪家钱，明天回来就顺带去还一点。”

　　春桃打开小本子，王瑞芳没怎么读过书，写下的字歪七扭八的，但欠钱的数记得很清楚。当初李宏生进医院，村长回村里凑钱，不论钱的多少，几乎每户都出了。

　　多的十几，少的五毛一块。但对于穷苦的乡下人来说，能拿出闲钱来也是很不容易了。零零总总加起来大概近五百，再加上今天在医院花的两百，李家的外债拢共有七百。

　　除去要还的钱，李宏生的病还得继续治，治病的钱更是不可估量。

　　怎么看，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里，李家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

　　但日子始终要过下去，王瑞芳想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翌日天蒙蒙亮时，春桃就趁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去灶房把坛子里的鸡蛋拿出来，先数数有多少个，卖的时候心里也有数。

　　平时王瑞芳都不舍得炒鸡蛋，大坛子攒得满满当当，春桃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拿出来放进筐子里，篓筐堆满，六十八颗白胖鸡蛋垒在一起。

　　怕坐车时鸡蛋撞坏，春桃去鸡棚里扯了好些秸秆，塞在鸡蛋与鸡蛋的缝隙间，能最大程度保护住它们。

　　菜地里荠菜和韭菜种得多，因为自家还要吃，所以每种她只扯了一小篮子，择好用水洗净后，再用秸秆捆成好几捆，整整齐齐地摆在篮子里。

　　东西准备齐全，春桃还带了些干粮当午饭，县城的吃食卖得贵，她可不能浪费钱。

　　篓筐很宽背在肩上，从后面看春桃整个人都被挡住，她自己倒不觉得重，但在别人眼里满满的篓筐就要把她的小身板压垮似的。

　　上拖拉机时，师傅老杨看小姑娘可怜得很，热情地帮她把背篓搬到车头。

　　“放这里鸡蛋不容易碎。”

　　“谢谢杨叔。”春桃甜甜地道谢。

　　.

　　到县城的时候，朝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此时正是菜市场人潮最拥挤的时段。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春桃没有立马摆出东西，紧紧护住筐里的鸡蛋，打听别人卖鸡蛋和蔬菜的价钱。

　　打听了好几个摊子后，几家鸡蛋和蔬菜的价格都差不多，鸡蛋一斤九毛，蔬菜是五分一斤。

　　不过春桃发现了她最大的一个问题……

　　她没秤……

　　鸡蛋可以论个卖，但是蔬菜怎么办？

　　人越来越多，她怕挤着鸡蛋，就赶紧找个能容她一人的空地，把篓筐和篮子放地上，学着别家小摊叫卖。

　　“卖鸡蛋了！”

　　县城里没地方养鸡鸭，乡下人自家鸡蛋都不够吃，也没多少人拿出来卖，所以鸡蛋什么的在菜市场上经常供不应求。

　　一筐子满满的鸡蛋，很快就吸引了好几个客人，不过看着卖鸡蛋的小姑娘年纪不大，都在一旁观望着。

　　一个妇女哄着孩子，探头往筐里瞧。

　　“小姑娘，鸡蛋怎么卖？”

　　春桃伸手比了个数，“一个一毛四。”

　　别家卖鸡蛋的摊子，一斤九毛，一斤大概也就七八颗鸡蛋，鸡蛋的个头也没她的大，春桃就直接算一个鸡蛋一毛四。

　　“论个卖啊？”一个鸡蛋就一毛四，会不会太贵了？

　　春桃看出妇女的犹豫，“姐姐，这些鸡蛋都是家养鸡生的，你看个头，比我拳头还大呢。”

　　带孩子的妇女也仔细瞧了瞧，个头是挺足的，她买鸡蛋主要就是给孩子补充营养，买的多，就怕按个买会吃亏。

　　无意间瞥了眼篮子里齐整的青菜，叶片上缀着水珠，春桃突然想到一个把青菜打包卖出去的办法。

　　“姐姐，你看这样可不可以，要是你买够十个鸡蛋，我就送你一捆蔬菜。”

　　虽然蔬菜卖得并不贵，但买鸡蛋还能送东西，听上去就要比单卖划算多了。而且小姑娘的鸡蛋，确实要比别的摊子看起来大得多。

　　“姐姐，菜都是我早上择的，很新鲜，全都洗干净了。”春桃提起一捆青翠欲滴的菠菜极力推荐。

　　妇女被小姑娘一口一个姐姐喊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又听着能送捆菜，一下半点犹豫也没了。

　　“给我来二十个，送我一捆韭菜吧。”

　　眼看自己第一笔生意成功了，春桃热情地应了声，“好嘞，姐，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给你挑二十个最大的！”

　　原先在旁边看着客人，见小姑娘真这么爽快，送那么一捆新鲜的蔬菜，都挤着过来。

　　“给我来十个！”

　　“……”

　　六十八颗鸡蛋里有两颗是碎的，不到一会儿就卖光了，蔬菜有七捆，最后买六颗蛋的客人，也送了一捆。

　　赚下第一桶金，春桃把空篮子放进篓筐里，一起背上，走到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就开始数早上赚的钱。

　　数了三遍，把揉成一团的毛票，一张张展开，最后是九块二毛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