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石头要养家》真鱼珠子

15、帮忙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玩，爹都能带你去，还会给你买肉买糖吃。”

　　内心脆弱的宝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安慰，他刷的一下坐起来，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

　　“爹怎样才能好起来？”

　　春桃顿了几秒，认真地想了想，“医生会有办法。”

　　“可是家里没有钱。”宝旺沮丧地垂下头。

　　是哦，要是有钱，他们也不会把李爹从医院接家里回来。

　　这可难倒了春桃，她从孙晓燕那儿坑来的五块钱，是她唯一的积蓄。

　　去医院看病的钱不知道是五块钱的多少倍。

　　“呃，先睡吧，明天再说。”春桃无法再找理由安慰他，试图转移话题。

　　宝旺重新枕上枕头，侧躺着嗡声道：“睡不着。”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房里有些清冷，春桃紧了紧被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喃喃。

　　“你要不要听故事？”

　　哄孩子睡觉的经历春桃是有的，当初小崽子晚上做噩梦，都靠她讲故事，才能酣然入睡。

　　“嗯。”宝旺哑着声回，小脑袋瓜里全是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及娘做饭时偷偷抹眼泪的场景。

　　讲故事是春桃最擅长的，特别是给别人讲就更来劲了。

　　“咳咳，我讲的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的故事……”

　　宝旺最近两天都没睡好，在姐姐抑扬顿挫的声音中，眼皮渐渐耷拉起来，耳朵里隐约听着桃、酒、马的字眼，没一会呼吸声均匀，酣睡过去。

　　一讲起某只猴子，春桃就停不下来，那可是她的偶像，石头界的标杆啊！

　　直到后半夜，半梦半醒的春桃嘴里还念念有词。

　　.

　　早上，春桃是被外面的谈话声吵醒的，昨天睡得晚，她的眼皮还撑不开，朦胧中听见有男人的声音。

　　“小妹，再多的我们也拿不出，这些钱你就收着，给孩子们买点营养的吃。”

　　空气中静了一会儿，王瑞芳沉着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我也清楚你们家里都是什么情况，谁家都养孩子，他们上学不要钱啊，拿回去！”

　　“还有小弟，你挣的钱不多，弟妹也刚生完孩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跟你哥他们凑什么热闹？赶紧收回去！”

　　说到后面王瑞芳有些无力，吸了吸鼻子，“你们今天都别走，留下来吃饭。”

　　外面的声音消失后不久，敲门声响起。

　　“小桃，宝旺快起床，你们舅舅来了，出来帮着娘做饭！”王瑞芳在门外喊。

　　春桃揉了揉惺忪的眼，原本睡在床尾的宝旺，一半腿横在了床外，现在还没醒。

　　没有吵醒他，春桃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堂屋里坐着三个面庞忠厚老实的男人，看见春桃，都露出怜爱的微笑。

　　“小桃起来了。”

　　一一喊过舅舅之后，春桃去灶房洗漱完就开始帮忙做饭。

　　王家三兄弟过来除了送钱也没空手，提了好多家里种的蔬菜，还买了一斤猪肉。

　　王瑞芳手里收拾着猪肉，“小桃，你明天就去上学，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春桃蹲在地上择菜，想起娘刚才的一句话，上学也要用钱。

　　看了眼娘的背影，仅仅两天而已，就比以前憔悴消瘦了不少。

　　她虽然很期待上学，可是……

　　“娘，我不想去了，我留在家里和你一起照顾爹。”

　　王瑞芳不顾手上还沾着水，一巴掌拍在春桃的后背上。

　　“说什么胡话呢？不上学你想当文盲？想要和你奶奶说的那样，随便找个人嫁了吗？！”

　　农村姑娘的出路无非就是读书，和早早嫁人两种。

　　王瑞芳虽然自己没上过什么学，但也知道读了书的姑娘，眼界会更宽，还能找个好婆家。

　　尤其像她家春桃的情况，顶着近十年的傻子名头，如果不去学校上几年学，以后不论嫁给哪个男方家里，都会让婆家人瞧不起。

　　“你要还喊我一声娘，明天就去上学，没得商量！”王瑞芳态度坚决。

　　春桃不敢再说什么，娘向来说一不二，在她的注视下，只能轻轻点头答应。

　　.

　　吃完中饭，王家三兄弟就一同回家，他们走的时候王瑞芳正在灶房收拾，趁着她不注意，往春桃的衣服兜里塞了一包东西。

　　并嘱咐她，“小桃，等舅舅走了，再拿给你娘。”

　　三个大男人在堂屋里轻声细语，打着手势，又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去。

　　木门上拴门的细绳，微微晃动几下便停住，仿佛只是风吹过一般。

　　春桃望了眼灶房里娘忙碌的身影，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层泛黄的纸里裹了……钱，零零散散，硬币纸币，一分的、两分的……

　　“娘。”

　　王瑞芳在刷锅，她转头，看见春桃手里的东西，明显顿了顿，然后连忙夺过来。

　　“你舅他们走了？”

　　春桃点头，“刚走，他们让我给你的。”

　　下一秒，春桃就见娘皱着眉追了出去，不知道舅舅们和她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装了钱的纸包，十分郑重的贴在心口前。

　　在靠近自己时低着头，但春桃还是瞧见了娘泛红的眼角。

　　.

　　半山坡上的这栋老房子，掩在葱郁的树木层叠之下，不起眼却多年屹立不倒。

　　下午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李宏生，或是送点吃的，或是塞几块钱。

　　钱王瑞芳统统还了回去，现在谁家都不容易，何况他们家的情况还没有到要人救济的地步，家里的粮食够，鸡蛋也攒了很多，哪天赶集拿去卖，也能挣几块钱。

　　最后一个上门的客人，是住在山脚下的周知青，刚从学校下班回来。

　　周知青手里拿了个信封，“宝旺娘，你别忙着拒绝，这些钱可不是我给的，是我儿子特意托我给宏生，说是要报答他曾经的帮助。”

　　当周玉嵘把钱递给他时，周知青有过一丝诧异，他自是知道儿子没多少热心肠，能拿出这么多钱给别人，一定是帮了他大忙。

　　只不过，连他也没问出来具体情况。

　　帮忙？

　　王瑞芳有些纳闷，怎么孩儿他爹没和她提过？

　　在王瑞芳愣神的间隙，周知青将信封放在桌上起身，声音很轻，“我还要做饭，就先回去了。”

　　宝旺站在桌子前，看了眼鼓鼓的信封，又瞄了眼正在出神的娘。

　　小手偷偷摸上信封，打开。

　　“娘，好多钱！”

　　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宝旺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王瑞芳彻底反应过来，赶紧把信封拿过来，掀开一看，也被吓到了。

　　一旁的春桃好奇地往里瞄了眼，表情和宝旺的如出一辙，目瞪口呆。

　　真的好多钱……

　　厚实的信封如同烫手的山芋，王瑞芳立马把封口封好，推开门下坡找去周知青家。

　　然而，周知青家的那扇大门紧闭，王瑞芳去敲门，好久也没听见有人应声。

　　她虽然想直接把信封塞在门缝里，但是里面的钱数额大，害怕给人弄丢，最后还是带着信封回家。

　　没见过世面的姐弟俩，视线始终落在装了钱的信封上，连吃饭都顾不上。

　　“你们俩别盯着看了，赶紧吃饭！”

　　春桃移开视线，刚才周知青说什么来着，是他儿子托他带来的，那不就是小崽子？

　　小崽子居然这么有钱了？

　　在她的印象中，小崽子小时候家里穷，穿的也是打补丁的衣服，现在……穿得好像是挺不错的。

　　那她……岂不是可以去抱大腿？！

　　想到这个可能，春桃的眼睛亮了亮。

　　“想什么呢，再有钱也是别人的，和你没关系！”王瑞芳好像看出春桃的想法似的，拿起筷子敲她的脑袋。

　　“唔。”春桃捂住头，声音弱弱的，“我什么也没想。”

　　王瑞芳这一敲打，直接把她想要占便宜的想法从脑海里踢出去，同时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小崽子小时候不容易，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作为他童年唯一的伙伴，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为他高兴，而是只想着要占人便宜？

　　为着他们这段跨越种族及灵魂的友谊，春桃更觉得不去和小崽子相认是正确的。

　　她太肤浅了，配不上小崽子有钱人的身份！

　　因为明天要去上学，晚饭过后，王瑞芳就赶春桃回房间睡觉。

　　经过昨晚，宝旺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理上还是对春桃这个姐姐产生了某种依赖。

　　天刚黑下去，宝旺就抱着枕头搬过来，占着床尾的一席之地，缠着春桃，要她继续讲昨天的故事。

　　春桃恰好也睡不着，乐在其中地给小萝卜头讲故事。讲着讲着两人都安然入梦。

　　.

　　三月的南方多雨，连着几天细雨不停，春桃家门口的陡坡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就留下个泥印。

　　早早起床的春桃打着把花伞，背着书包，脚尖试探性的往前伸了伸。

　　泥路太滑，若是以前的春桃在雨天下坡轻而易举，可现在……

　　“还磨蹭什么呢，上学都快迟到了！”王瑞芳肩上扛了把锄头，准备去后山菜地里，出来却见春桃还没走。

　　“我……我这就走……”

　　春桃说着，抬腿往前迈了半步，她回头。

　　“娘，你……先去干活吧，我肯定不会迟到。”

　　王瑞芳摇摇头，没再管她，扛着锄头往后山去了。

　　下坡的路实在有些陡，脚下一不小心就会打滑。

　　春桃调整姿势和角度，一鼓作气，斜着身子往坡下走。

　　好不容易快抵达山脚，春桃踩上一块表面滑溜溜的石头，滋溜一下，身子就往后倒。

　　春桃紧紧握着伞把，五官皱在一块儿，准备迎接屁股被摔成两半。

　　在快要接近地面时，手臂突然被人用力扯住，只觉腰上一紧，身体就被带着转了个方向。

　　站稳后春桃扭脸，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她眨了眨眼，没到一秒，对方移开视线。

　　小崽子？

　　“又是你。”春桃歪着脑袋看他，笑得灿烂，眼睛弯弯，在朦胧的雨雾里，尤为动人。

　　周玉嵘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真是魔怔了，三番两次地救同一个傻子。

　　转身就要走，可下一秒，衣摆就被人从后面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