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摄政王》行草

7、第 7 章

　　赵华拨开雪一一探看，都死的透透的了。
　　李富儿捡起半埋在雪中的一块木腰牌细看，然后抬头对沈拂月道：“大小姐，是何家商队的人。”
　　“何家商队？”昭长晟似乎觉得有些耳熟。
　　沈拂月下马，摘下眼纱，蹲下身看其中一具老者的尸体，道：“是银州巨富何百万家的商队，其富名满天下，殿下应当知道。”
　　“哦！”昭长晟想起来了，何家巨富，各国都有他家的生意，当年他爹怀德太子的东宫，都有何家送来的绝色美人。
　　“谁杀了他们？打劫的？”昭长晟不由问道。
　　沈拂月细细查看那老者尸体的伤痕，又拂开地面上一层薄薄的新雪，便露出了下面凌乱的血迹与一些打斗一般的痕迹。
　　待她看清地上混乱的足印，霎时，她面色无比的凝重。
　　而细看了地上众尸体的赵华与李富儿也浮现同样的脸色。
　　“怎么？”昭长晟察觉他们气氛不同。
　　赵华语气发颤地同沈拂月道：“大小姐……看来……是……”
　　“不错。”沈拂月点头。
　　“是什么啊？”昭长晟见他们二人言语不详，忍不住问道。
　　赵华看向昭长晟，然后又看看沈拂月，却问道：“大小姐，还走不走？”
　　沈拂月沉思，“容我想想。”
　　“沈拂月！”昭长晟都快给急坏了。
　　赵华正欲开口，沈拂月却抬手制止他，自己同昭长晟道：“郡王，他们都是被狼咬死的。”
　　“狼？”昭长晟瞠然，“多少狼，能咬死这么多人？”
　　“应当是五头狼。”沈拂月起身，用另外干净的雪揉了揉自己沾了血污的手。
　　“五头狼？”昭长晟满是不可思议，指着满地狼藉，道：“这群人都带着刀剑与弓弩，不至于连四五头狼都打不过啊？”
　　他虽为皇孙，养尊处优，却也不是百无一知之人，往日也时常出京狩猎，当然知道群狼凶狠，但但凡有些拳脚功夫的人，面对几头狼却也不会无计可施，就这般被活活咬死。
　　沈拂月便道：“信郡王有所不知，自去年入秋时节开始，北原便有群狼伤人之事传来，起先，大伙儿也不当回事，狼咬人的事在这地方年年都有，算不得稀奇。”
　　昭长晟盯着她，“那这有何古怪之处？令你们竟有惧怕之态？”
　　沈拂月自己便是个母夜叉，昭长晟才不信她会怕几头狼。
　　只见沈拂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后来才觉出不对来，这群狼数量不多，只有五头，为首的公狼身形巨大，见人就咬，却极少拖回去吃肉，无论是羲华人还是我大盛的军民和商队，亦或突驱人，还有狼贼，都有丧身狼口之下者。”
　　“此事怎么不随军报回兵部？”昭长晟脱口问道。
　　边事无大小，任何有悖常理之事都应该记录在案的。
　　沈拂月忽看了昭长晟一眼，昭长晟便眉头微皱，他失言了，他并未在兵部供职，如何知晓兵部军报？
　　沈拂月却未深究，只是道：“此事，夹杂了一些诡谲传说，有人说这群狼行踪飘忽，动作如鬼，十来众好汉都难近其身，不像是普通的野狼，或者是旧日老突驱王大乌汗投胎，巡视突驱王故地，擅入者一律杀害。
　　家父之前令人出关探查数次，却都一无所获，反倒白白折损了人手，且又招惹到了狼首呼延破，因无确切实情，故而不曾正式回报。”
　　“大小姐，血迹尚新，这些人死了不久，若是那群杀人狼还在附近，咱们怎么办？”李富儿有些担忧。
　　沈拂月扭头四看，道：“这场雪是今早新下，雪上未曾见新痕迹，他们遇狼应当在凌晨时分，那群狼不会在一处久留，我们继续走吧。”
　　她说着，天边忽来一声长鸣，沈拂月忙仰头，见苍茫的天际，飞来一头迅疾而飘忽的鹰隼。
　　沈拂月变了脸色。
　　“好俊的鹰！竟是海东青！”昭长晟也仰头看去。
　　“这是羲华摄政王的眼睛。”沈拂月抿紧了嘴唇，蹙紧了眉头。
　　“什么！”昭长晟吃惊，“这是那羲华摄政王的鹰？”
　　沈拂月眯眼看那在高天盘旋的鹰隼，立刻道：“李二哥，射它下来！”
　　还不等李富儿搭弓射箭，一支利箭便随她话音而出，乌羽箭如光似电，然不想那鹰隼似有灵犀，微微侧开羽翅竟避开了，只在半空悠悠飘下半支残羽。
　　李富儿的长箭紧接着出弓，竟也被这畜生轻轻躲过，随后它似感受到地面危机，又一声长鸣，挥动翅膀远去了。
　　昭长晟放下铁木长弓，扔给一旁的侍卫，骂了一声娘，又道：“羲华人熬得好鹰。”
　　昭长晟那一箭迅疾，若非此鹰，必然得中。
　　沈拂月看他面露不甘，道：“苍翊的有七鹰为耳目，此鹰名为魅羽，我曾令三十神射手盯此鹰都被它避过。”
　　他能够一箭射下魅羽的翅羽，已是难得。
　　昭长晟扭头看她，见她神色，似在安慰他？
　　他忽心生烦躁，道：“沈拂月，你是认为小王也似你那些笨蛋手下一般无能吗？”
　　“不是。”沈拂月道。
　　一路而来，沈拂月看得出来这皇孙并非无能纨绔，他身手奇好，轻功绝顶，方才所见，弓术亦是不凡，能练成这一身功夫，必然是一个心智坚定，意志过人之人。
　　且出北关这数日，寒天冻地，披星戴月的赶路，这皇孙贵胄竟一声苦都不曾叫，沈拂月心下对他少了不少的成见。
　　只是他讥嘲她的部署，李富儿此刻正一脸沮丧之色，沈拂月懒得再同昭长晟多话。
　　她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道：“赵哥，李二哥，等魅羽回去，咱们行踪便露，快些走，以免生变。”
　　二人便应是上马。
　　见沈拂月面容淡淡，昭长晟霎时心里有团气一时上不上，下不下，着实令他心烦意乱无比。
　　*
　　随后，一路继续向西北，等过了无夜山之后，事情却越发的诡异棘手了起来。
　　他们一路上又见了两处被狼咬死的尸体，一处是突驱人的牧民聚落，二三十人无一人生还，牛羊马匹亦死不少。
　　还有一处是一伙狼贼，那其中有个死人沈拂月都认识，正是孤雁城主呼延破的一名小令，还是他的养子，叫做百目细君，沈拂月附身拾走了他的匕首。
　　“大小姐，一整年里，咱们听到的杀人狼杀人之事不过六起，这不过几日，竟然就出了三起，且都在燕东这一带，此事有些不对。”
　　赵华看着林地里林木疏疏，日光斑驳，今日难得是个雪后晴天，天清日朗。
　　然这满地的尸体，又实在是不详的很。
　　沈拂月擦干净了百目细君匕首上的血污，插在了自己的皮靴筒内，道：“赵哥，除却尸体附近，你可曾见到其他的狼足印？”
　　赵华摇头，“四周都看了，没有。”
　　“怎会没有足印，难道有鬼？”李富儿一时悚然。
　　沈拂月秀眉深蹙，“我从不信鬼，然此事，确实诡异难测。往日野狼咬人，无非是饿极了吃肉，这杀人狼却只是为了杀人，好似同人有仇一般，一群畜生，怎会杀人泄愤？”
　　“世上何来的鬼？必是有人装神弄鬼。”昭长晟用着他的鞭子东戳戳西看看。
　　“就算是装神弄鬼，能做到此事，必然也不是常人了。”
　　沈拂月皱着眉，伸手阖上了百目细君的双目。
　　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稚气未脱，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当日她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调皮捣蛋的让人头疼。
　　如今这安静的模样，若非他颜面上四道深深的爪痕，便好似睡着了一般。
　　“你之前说同狼首呼延破有小误会，是什么误会？”昭长晟见沈拂月对这孩子的尸体面露伤怀，不由问道。
　　听昭长晟此问，沈拂月还不曾回答，赵华倒是看了她一眼。
　　沈拂月站起身，道：“无甚。”
　　她不想多说，昭长晟反而越加好奇，他留意到赵华的神色，立刻对他眯眼笑了笑。
　　赵华苦着脸，一心想完了，这事他不能说，但信郡王必然会对他不依不饶了。
　　*
　　夜来，他们在一处干枯的河沟扎营。
　　昭长晟对赵华挑了挑眉，赵华只得垂头丧气地跟上前去。
　　沈拂月自然看出来昭长晟从她这里问不出她与呼延破的所谓的“小误会”，必然是逼问赵华去了。
　　此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沈将军的部署亲信都知道。
　　近年来，狼贼屡次招惹大盛，不是抢盛国商队，就是骚扰边关。
　　当日沈将军出兵剿过几次匪，但狼贼不像羲华军或突驱人，他们不过数人成群，呼啸而来，如风而去，不攻关隘，不占城池，就算盛军杀几个狼贼，也骚不到他们的痛处。
　　其老巢又远在孤雁城，深入突驱旧国腹地，地势复杂，势力错综，剿之无力，着实令人头疼。
　　年初，因杀人狼之事，沈拂月自请探查，带数百人小队出北关，不妨又遭狼贼袭扰。
　　沈拂月干脆设下计谋，竟让她生擒了呼延破的义子百目细君。
　　沈拂月挟百目细君同呼延破在青草溪畔谈判，不想谈判桌前，呼延破直言要重礼聘她为妻，还硬给她下了三千牛羊的聘礼，要她给他做城主夫人。
　　更是满口保证，若婚事能成便再不骚扰大盛边关，从此不伤大盛百姓一条性命、一金财物。
　　百目细君干脆从一口一声的姐姐改成了干娘。
　　沈拂月哭笑不得，退回了聘礼，呼延破就到处放话要抢她回去，定要她身从。
　　“事情就是这样，大小姐怎会嫁给那贼首？自那事之后，大小姐便不曾再出北关，躲着呼延破，直到老将军阵亡，那呼延破还送了丧仪去安州。”
　　赵华见昭长晟面色极其不好，心下捏了一把汗，他虽是个大老粗，但又不是个呆子？自然看出来这信郡王虽然对大小姐整日胡言乱语，惹大小姐生气，但若非有那么点意思，怎会“胡言乱语”呢？
　　听完赵华之言，昭长晟果然哼了一声，虽不曾说什么，只是踢了地上的石块一脚，却是重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