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擦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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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所在的高二年段的大部分班级——除了十六班，均位于崇光三栋浅青色教学楼中最靠近南面的“修身楼”。各班级从三楼往上呈回字形分布，一层可容纳五个班级，七班在第四层。
缘于还未重新分班，教室位置也没有变更，学校只是在“群猪回笼”前简单地把门沿旁挂着的“高一X班”红色牌匾换成了“高二X班”。
从开学那日算起，才“风平浪静”了几天的崇光中学，在某日清晨，发生了一件震惊校领导的大事，这事差点让林段长急秃了头。
——那天早上，高二年段超过200名同学迟到。
什么？这还不叫大事？
要知道，一个年段总共也就800多号人。
这就相当于——如果本来好好地分桌儿打麻将，突然每桌都踏马地三缺一啊。
据说事情是这样玄幻地展开的：
清晨的曙光里，高二年段的一位同学眯着眼睛迈入校门。她来得很早，像往常一样还没睡醒，毫无灵魂地眯着眼迈着腿，一级一级爬上楼去。
在三楼拐角处，她突然被墙上的一大片红色亮瞎了眼——在墙上挂了一整年的上届同学的高考红榜被揭下来了，重新贴上去的是颜色和革命事业一样红红火火的“高一期末年级大榜”。
从顶端一路看下来，从榜一开始一连串都是早已熟悉的年段大佬的名字 。
在红榜另一边的单科表彰，则是把状元榜眼探花都列了出来，左边名字右边分数，整整齐齐。这里头就有几个陌生的名字了。
于是她看到，前几天那个轰动全场的“陈宇”的名字，就高高地挂在语文科目的最上头——居然比第二名高了整整五分。
......突然有点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然后视线扫下来，这位同学就突然僵了一下，视线黏在榜上的某一处，再也挪不开了......
等江凌照例掐着点上课，爬到三楼拐角处就被这大场面惊到了——白墙上挂着红榜的地方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连台阶上都密密匝匝站满了人，是想去四楼都挤不上的那种恐怖程度。
而且可以隐约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于同一方向上——如果把目光化成实体，大概要把红榜给看穿了。
“靠，这么牛啊？”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本以为语文是意外，结果是真大佬？”
走近人群，还能听到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江凌又向前靠了靠，发现实在是挤不到包围圈里面，就放弃了。况且他也不想大早上地就把自己弄成衣服发皱、浑身是汗的狼狈模样。
但是凭借183的个头优势，他扶了把眼镜望向众人视线焦点，从五米开外清晰地看到英语那一栏里，那行瘦劲清峻的宋体印刷字
——“第三，陈宇，139”
？？？！！！
“草？”
直到7：15分，预备铃催命似的响起来，杵在原地良久的吃惊，兴奋或者是嫉妒的群众才回过神来，神色一凛，拔腿就要往班上跑。
同一时间，所有被围在里面的人都想从包围圈中挣出来......
想上楼的，想反向回班的，来了个亲密的脸对脸，一堆人乱得不可开交。
更惨的是那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堵在楼梯口的一脸懵逼的过路群众。
这场“闹剧”的唯一受害者是林段长，毕竟大家都懂法不责众的道理，但是一向看重纪律治理的校级领导需要一个解释——好吧，实际上是需要一个出气筒。
于是领导以“管理不周，学风散漫”为由，把负责高二年段的林段长抓去，骂得狗血淋头。
已经了解事情真相的段长极其憋屈，但也只能向校领导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段长总不能这样梗着脖子和校领导硬气地对着刚：“你踏马的骂我做什么？明明我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贴红榜的时机不对，耽误了同学们的上学！”
嗐，饭碗还想不想要了？
况且，这群兔崽子可能在这几天刚刚从假期中回神，达到有点小兴奋的状态，所以这么离谱的集体性迟到事件才会在年段发生——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在大清早迅速点燃众人的热情，而且这热情还会传染，最后以燎原之势烧遍了整个年段。
林段长挨了训，那脸是整整黑了一个上午，年段室里的老师瞅着他的脸色，连闲谈声都比以往小了很多。
丽丽的心情可能也不太美妙。
她今天穿着一件很衬肤色的黄色碎花裙，但是脸却也黑地像花都要谢了一样。
毕竟等五十几个人在教室座位上安顿下来，语文早读课已经过了一大半。
“那好，今天这样就先不读文言文了，咱直接来听写字词。”讲台上的丽丽理了理衣袖，捧起课本道。
我倒！七班同学们欲哭无泪。
碍于丽丽说一不二的性子，同学们只得认命合起桌上刚刚才翻开的语文书。
大早上就裸奔着听写，真踏马的刺激啊。
念了二十来个重点字词，丽丽示意科代表把作业纸收起来，便气势汹汹地杀到隔壁班去了。
丽丽前脚刚离开教室，就有好几个同学飞速转头交流起答案来：
“欸，第八个是什么来着？”
“第十个，第十个呢？”
“你的借我看看呗？”
“这个我也不会啊，你咋只标了号，连字都没写出来啊？”
还有同学更加明目张胆，从桌肚里掏出语文书直接“哗哗哗”地翻查了起来。
“草，你们能不能快点。”科代表在离八班只有一墙之隔的后门口探着脑袋把风，并压低了音量回头催促道。
“好了好了，马上马上！”
“最后一个，求求了——真的最后一个了！我保证！”
江凌就在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没骨头似的瘫在椅背上看着求生欲极强的同学们争分夺秒地埋头苦抄，顺带......等着自己那张干干净净的作业纸被收走。
并不是江凌太厉害了，而是压根就没有抢救的必要性。
科代表好不容易收齐了作业纸，忙不迭跑去八班交给丽丽了。
“愿八班的同学们自求多福。”终于舒坦了的七班人民送出最真挚的注意。
也是，毕竟在丽丽这里，讨价还价约等于讨骂——该来的躲不开。
“江凌，老王让你下了早自习去趟办公室！”语文课代表回来时帮丽丽带了句话。
江凌迈脚进去的时候心里有点发怵，也搞不懂自己是不是又摊上了什么事儿。
老王正在他的位置上批改数学作业，看到面前难得站得规规矩矩的江凌，和蔼地咧开了大嘴：“来啦？”
“开学三天了，您还有交作业的打算吗？”老王将江凌一把拽到身旁，抬头看着江凌，用更加温和的语气问道。问得江凌直起鸡皮疙瘩。
得，这毛病怕是治不好了。江凌心想，想从老王新模式教学的魔爪中逃出来。
老王就不能像上学期一样，要杀要剐直接来吗？江凌在心里竟有点怀恋那个高兴时乐呵呵地笑，不高兴了就黑着脸让同学罚站的老王了。
世道无常，你......终究是变了。
这么想着，江凌干脆依着老王的语气回道：“好的好的，小的尽力。”
老王可不知道沙雕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只是感慨了一下百度回答推荐的“太极式”询问方式着实不太靠谱。
“上课不听，作业不交，你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老王收起刚才话语中那点玩笑性质，决定不再和江凌兜圈子了。
而江凌闻言，只是微微低着头，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心细的老王余光瞥见男孩垂在两侧的双手攥了一下校裤又马上松开。
他没有和老王对视，目光落在旁桌的一小盆绿植上，沉默良久后，低低地回了一句：“老师，不然还能怎么样？”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起伏。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天性：“依您看，就小的这种资质，还能在分班考试考进B班吗？”
说完他在心里嗤笑一声——进B班？确实是痴心妄想。
老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着眼前的江凌，半晌后，见他似乎还是没有交心的打算。于是老王在心里喟叹，并抬了抬手，示意江凌回去：“算了，你先回班，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江凌求之不得，飞速领完旨就要回班去。
他单手插在校裤口袋里，懒懒散散往办公室外走去。
“报告。”有些冷清的声音从门口隐隐约约地传进来，平直而冷淡的音调也不能掩盖声线本身的悦耳。
话刚落音，门边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呦，这不是新晋男神嘛？”江凌挑了挑眉。
男神下了台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就连走在办公室的过道上都低垂着眼，神色恹恹的，并不怎么注意旁人。
大佬也来办公室被训吗？江凌瞬间好奇心爆棚，腾溢出的鲜活情绪顿时驱散了心里刚刚的那点儿烦闷。
离得近了一些，江凌才发现陈宇比自己还略矮四五公分——大概快一米八的个子。他身上的校服显得宽大了一些，有些蓬松的衣裤依旧掩盖不了少年有些清瘦的身形。
正面相迎，江凌收起自来熟的本性，微微侧身让出毫厘空隙。陈宇终于抬起头，不带感情地瞥了江凌一眼，继续冷冷地朝前走。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袖口的白色布料轻轻相贴而后马上分离，一触即离发生于一瞬间，甚至没有发出一点摩擦的声响。
“可能大佬大多都是这款的——比较安静，不太爱理人。”江凌在回班路上想道，“嗯......应该也不是被训，说不定是特地把学霸扯到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儿夸一通呢。”
江凌不知道的是——陈宇的老班朱发财先生，对着全年级男神陈宇，几乎复制粘贴了老王刚刚对他说过的话：“上课不听，理科作业一概不交，你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你的月考怎么办？靠着语文英语两科能混进A班吗？”陈宇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混”这个字的时候嘴唇微抿，神色变得更加冷淡起来。
而这副表情在朱发财眼里却是无动于衷，油盐不进——是对他这个班主任极大的不尊重。
朱发财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又对这个一贯冷淡的学生进行了二十分钟的思想教育。
最后颇为无力地说了句心底话：“分班后我也不一定带你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看看要怎么做吧。”
崇光中学的文理分班考试在高二入学三周后才举行。崇光作为崇山县这个小地方为数不多的几所一级达标校之一，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建校几十年以来荣誉满盈，校友会人才荟萃，“朋友圈”亦是遍布全国各地。
而崇光的高中部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与众不同的教学方式：高一开学分班考取语数英三科成绩总和，按照分数高低依次排出A、B、C三类班级，这是其一。
江凌所在的年段以12班为A班，14、16为B班，其他十三个班级均被委婉地称为平行班，也就是C班。
而学校不成文规定中更“奇葩”的一条是——崇光有着高二开学三周后才进行文理分科的传统，以月考成绩作为分班依据。据说是这为了给学生更多的考虑时间以及更加公平合理的分班结果。
这套理论在家长眼里显得狗屁不通了——“你看看人家一中，高一末就文理分科了，这样不是可以尽快结束教学，冲刺高考吗？你们崇光这样浪费了学生多少时间？”
但是无论家长怎么嚎，学校的这项传统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擦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