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之庆历年间王府景》木鱼叮咚

97、番外2-1

　　番外 2-1 小许姑娘的恋爱进化之路 — 壹

　　小许姑娘她是个很有志向的姑娘。她嫁进韩府之前就已经同韩江达成了默契，要做一个十分得力的贤内助。
　　她雄心勃勃的嫁进来，想了一肚子的计划，比如怎么处理韩家同林家的关系了，如何将婆婆伺候的舒心了，又怎么跟各家的官夫人走动了，等等等等。

　　可事实上她却英雄毫无用武之地。
　　婆婆是个很好说话的婆婆，完全不需要她费心思去讨好；出门走动的时候，因着韩江官运实在亨通，她自己成了被各家的夫人们围在中间说好话的那一个，哪里又有什么需要费神交际的。不止如此，就连她本以为会隔三差五来韩府上膈应人的林家幺女，也一次都没上过门。

　　许蓁茗隐隐觉出，韩江对她前面那位韩夫人的感情……似乎并不如外界传言说的那样深厚。她试探着问过一次，若是林家有长辈在他不在的时候上门，她该是什么态度才合适。
　　彼时她正帮韩江研着批公文的墨，韩江闻言，手中的笔停了一停，抬眸瞥了她一眼：“不会来的。若是真来了，就告诉母亲，让母亲把人赶出去，就说我交代的。”
　　许蓁茗听罢有些惊讶，半晌才把微微张着的唇又合上。
　　如此，她同韩江成亲之后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出乎意料的轻省顺心。偶尔碰上韩江休沐的日子，还能出城去玩儿两天。

　　按理说过着这样的日子，许蓁茗少不得要在她那纤腰上长上二两肉才对得起这份顺风顺水。然而，小许姑娘她不仅没有按着她母亲的期许丰腴上些许，还生生的掉了很不少肉。婚前做的那些新衣裳，已经隐隐有些撑不起来的意思。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也被瘦出了几分无辜的意味。
　　至于她为什么活得这样顺心还会瘦，自然不是因为她坐拥传说中“怎么吃都不长肉”的神仙体质，而是因为某些实在让人难以启齿的原因。
　　韩江那边什么都用不上她费心，就那么一个要求，她又怎么能拒绝他呢。再说了，她和他本就是夫妻，她也没什么正当理由跟他说不……
　　直到……小许姑娘那晚了大半个月的葵水，悄然而至。

　　许蓁茗还是头一次觉得来葵水这个事情这样令人欣喜。
　　她喜滋滋地唤来玲珑伺候她梳洗。
　　因着成亲这一个多月以来，小许姑娘多数时候，起床后都是恹恹的，是以玲珑一进门看见她家姑娘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很是有些不适应。
　　怎么还高兴的哼上小曲了？玲珑梳着头发，时不时抬眼瞅一瞅许蓁茗，忍了好几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娘什么事这么开心？”
　　许蓁茗：“啊，我小日子来了，一会儿去老夫人那儿商量商量看，给二爷抬个姨娘。”
　　玲珑闻言十分震惊，手里的梳子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抬姨娘居然很是个值得开心的事？

　　自成亲这一个多月以来，韩江都是宿在许蓁茗房里的，且半夜要水的频率有些高。按着从老嬷嬷那儿得来的提点，玲珑一直觉得给她家姑爷抬姨娘这个事情还很遥远，是故完全没想到，打击竟会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毫无预兆地扑面而来。

　　玲珑试图从许蓁茗脸上找出一些强颜欢笑的感觉，她觉得她家姑娘一定是难受过了头才会这样欢天喜地。可她仔细看，再仔细看，再再仔细看，还是觉得她家姑娘这个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欢快，而且哼小曲儿哼出了个她以前上街买东西不小心拾了一整袋子的铜钱时的感觉。

　　玲珑苦着脸问：“姑娘，您是不是跟姑爷闹别扭了……？”
　　许蓁茗很诧异地看向玲珑，：“没有呀”
　　许蓁茗很是不解玲珑这个想法究竟是哪里来的。闹别扭，闹什么别扭？天天除了吃饭睡觉摸叶子牌，就是跟他出城去踏青钓鱼，连个正经事情都没有，怎么闹别扭。
　　玲珑接着道：“奴婢，奴婢就是看您太，太开心了。奴婢一直以为，抬姨娘不是个该开心的事情。”
　　许蓁茗闻言怔了一下，而后倏地有些脸红。她咳了两声，掩饰过去，她总不能跟玲珑解释说她是庆幸自己终于能歇个囫囵觉了吧。玲珑还是个没嫁人的黄花闺女呢……
　　玲珑又道：“要不要先回家跟夫人商量商量，或者，跟储妈妈商量一下也是好的。”
　　许蓁茗摆摆手：“多大的事情，白白让母亲担心。”说着顿了顿，又道：“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也别担心。”说完，从妆匣里挑了一对橘色的珊瑚珠子镶金的耳珰挂在了耳朵上，对着铜镜看了两眼，很是满意，回身笑眯眯地看向玲珑，交代：“去厨房端早膳来，多端一碗皮蛋瘦肉粥，再多拿两个羊肉馅儿的包子来，我今日胃口好。”

　　吃罢早饭，许蓁茗带了两个丫鬟，往韩江母亲房里去。走路都带风。
　　一路下来，府里都传遍了，说他们二夫人今日心情好的很，脸上一直带着笑，别提多漂亮了。有人猜说，是不是有喜了，毕竟二爷这一个月都宿在二夫人房里的。
　　韩老夫人瞧见许蓁茗打扮的这样精神漂亮，映得她的慈安堂都亮堂了不少，心中也是高兴的，拉了许蓁茗的手：“不是说了，不用天天过来给我请安。你们年轻人觉多，咱们家又不是那小门小户地要立规矩，不必这样拘谨。”
　　许蓁茗甜甜一笑，反手挽了老夫人的胳膊，道：“儿媳今日来可不是为着请安，是有事要同母亲商量，您可得帮我拿个主意。”
　　老太太闻言很是好奇，便问：“什么事还能难到你？嫁进来一个月，全府上下都让你管得服服帖帖的，老婆子还以为再也不用瞎操心了，可以享清福了呢。”
　　许蓁茗脆生生地答话：“府里的管事都鬼精鬼精的，知道您疼我，给我撑腰，才肯听我的话，让我支使的。”
　　韩老夫人哈哈大笑，指着许蓁茗对黄嬷嬷道：“看这丫头，一张嘴抹了蜜似的。”说着，又回头看向许蓁茗，笑着调侃：“要说还是老二眼光好，会挑人，挑了这么个会哄我开心的。”
　　许蓁茗闻言没有接话，只腼腆地笑，看上去异常的乖巧。
　　黄嬷嬷跟着凑趣：“二爷这眼光好，也是随了咱们老夫人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把韩老太太哄得十分熨帖。

　　到了里间，韩老太太才问许蓁茗：“说吧，什么事，还要我来拿主意？”
　　许蓁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地，道：“母亲，我小日子来了。”
　　韩老太太动作一顿，连忙问：“那还不歇着？乱跑什么？可是不舒服了？”说完，看了两眼许蓁茗又道：“也不像啊，瞧着气色好得很。”
　　说着，招了招手，让许蓁茗坐到了她身边去。

　　许蓁茗坐过去：“我没事，身子很好。”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身子好也要多注意，不然年纪大了后悔都来不及。”说着又看向黄嬷嬷道：“去，把我那条装了艾绒的毯子给二夫人拿来。”
　　黄嬷嬷躬身应是去了，就站在门口候着。
　　大夏天的，要什么艾绒啊，再给捂出痱子来。
　　老太太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许蓁茗：“有什么话就说吧，就咱们娘俩了，也别不好意思。”
　　韩老太太心中其实差不多有数了，觉得来小日子这事肯定不值当许蓁茗跑来一趟，泰半是为着抬姨娘的事情来的。小姑娘年轻，刚嫁进来，不愿给夫君抬人她是很能理解的，她又不是什么恶道婆婆，非要趁着人家新婚的时候去插一脚。再说了，儿子房里的事，她是不想管的。只要许蓁茗自己能管好，她很乐得清闲。而且，这种事，她还要专门来跟她商量，也算是真的将她看在了眼里。

　　许蓁茗：“儿媳想给二爷抬个姨娘。”
　　韩老夫人一顿，似是没听清，问：“什么？”声调微微有些上扬。
　　许蓁茗眨了眨此时显得有些无辜的凤眼，试探着重复了一遍：“儿媳想给二爷抬个姨娘。”
　　韩老夫人回神：“哦哦，人老了，耳朵背。你继续说。”
　　许蓁茗也没在意，继续道：“我的陪嫁丫鬟我都问过了，她们将来都想放出去嫁人，然后再给我做管事娘子。”说着，看向老夫人：“所以，我这里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了。就想来跟母亲讨个主意”
　　韩老夫人摸着手里的佛珠默了一会儿，又问：“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听听，我给你把关。”
　　许蓁茗灿然一笑：“儿媳是这么想的。邹姨娘那里，我听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说过，二爷原先就不大爱去。我想着，二爷可能不是太中意她。外面现买的话，模样再好，身世背景弄不清楚，也不放心。我瞧着在前院书房里伺候的绥樱不错。”
　　韩老夫人：“那丫鬟我知道，心气儿高。不见得能愿意屈就做妾”
　　许蓁茗：“肯定要先问过她的意见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问许蓁茗：“你怎么想起她来了？”
　　许蓁茗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在老夫人耳边小声道：“二爷喊我去书房研磨的时候，我见过她两回。我觉得她看二爷的眼神有些不对的。这才想到的她。”
　　老夫人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许蓁茗想了想，又道：“毕竟是二爷书房里的丫鬟，也要问过二爷的意见才是。”
　　老夫人笑眯眯地，又拍了拍许蓁茗的手，道：“你最是懂事的。”想了想，又问：“那，子嗣的事情，你自己是作何想的？”
　　这事许蓁茗是早就想好了的，不慌不忙，诚诚恳恳地：“一来是我不愿意让妾室在我之前诞下庶子庶女，二来嘛，若是庶长女也就罢了，庶长子的话，我怕将来不太平。”顿了顿，道：“所以，我打算让她们先服一年的避子汤”
　　老夫人点点头：“打算的对。老二虽然年纪不算小，但也不算太老。我瞧着你身子也好，都是嫡出的孩子才好。将来能拧成一股绳，往一处使劲儿。”
　　许蓁茗一怔，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笑的更加开怀：“只要你能生，就让她们一直服着避子汤。”

　　***
　　绥樱这个人选虽然定了，但事情具体怎么办许蓁茗还是叫了储嬷嬷来商量。
　　储嬷嬷本来觉得抬姨娘这事不应该这样急，但瞧着日渐消瘦的许蓁茗，又说不出来了，想了想出主意道：“老奴觉得，还是先问过绥樱姑娘妥当。”
　　许蓁茗半闭着眼睛在榻上小憩，闻言示意储嬷嬷继续说：“你接着说。”
　　储嬷嬷：“绥樱姑娘若是不愿意，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咱们再寻别的人选也不耽误。但若这事先同二爷商量了，最后又没办成，绥樱姑娘以后难免要难做啊。”
　　许蓁茗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说着，不自觉勾了唇角：“二爷心思多，指不定又要疑心绥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储嬷嬷和玲珑对视了一眼，想了想，还是说了：“老奴觉得，绥樱姑娘是不是不大合适？毕竟，她对二爷的心思……”
　　许蓁茗换了个姿势，窝得更加舒服了些，才道：“我仔细想过了，她就是一门心思都在二爷身上才好。她的出身，怎么着都是做不了夫人的，她心思在二爷身上，才会为着这个家好。再说了，我又不是面糊的，还能让个丫鬟越过我去。嬷嬷放心。”
　　储嬷嬷低头应是：“姑娘心中有数。”
　　许蓁茗打了个哈欠，道：“我要歇一会儿。下午起来你们就把绥樱唤来，我问问她。若是她愿意，就赶紧定下来。”

　　***
　　许蓁茗没有看错，绥樱确实很仰慕韩江。
　　所以，当许蓁茗问她愿不愿意给韩江做妾的时候，她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而后，立刻冷静了下来，眼神中带着探究，同许蓁茗来回来去耍了一会儿花腔。最后还是许蓁茗没了耐性，道：“我跟老太太也都商量过了，你若是愿意，回头我问问二爷，二爷同意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说着，眼神扫向绥樱的时候，有些漠然。
　　绥樱心中一颤，咬着唇半晌答了一句：“奴婢愿意。”
　　许蓁茗微微扬了扬眉，而后道：“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绥樱磕头道了谢，被玲珑领了出去。

　　不知为何，同绥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许蓁茗莫名开始觉得有些烦躁。尤其方才绥樱低眉顺眼又带着几丝委屈的样子，叫她十分的不耐，多一刻都不想看见她。

　　玲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许蓁茗倚在榻上，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不大舒服的样子。
　　她快步走过去：“姑娘，可是不舒服了？”
　　许蓁茗蹙眉，道：“去把窗子打开通通风，绥樱身上那股香我闻着难受。”
　　玲珑应了一声，将窗子打开，又点了她家姑娘从裴九姑娘那儿讨来的安神香，劝许蓁茗道：“姑娘再歇一会儿吧，反正二爷从衙门回来还要一阵子。”
　　许蓁茗点点头，便又睡了过去。

　　韩江回府的时候，许蓁茗头一次没出来迎他。他忍住心中的异样，只加大了步子往他们院子里去。倒是流风没有忍住，咕哝了一句：“今日夫人怎么不在？”
　　韩江回头瞪了他一眼，流风摸了摸鼻子，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自觉去了书房。

　　书房里绥樱在里头收拾，飞霜在门口守着。
　　流风从窗口看见绥樱带着笑，有些稀奇，便问飞霜：“今儿什么喜事儿啊？里面那位瞧着心情很好啊？”
　　飞霜压低了声音，凑近流风耳边：“听说咱们夫人要抬举她。”
　　流风没在意：“抬举，还能怎么……”话没说完，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抬举是什么意思。他眨了眨眼，咽了咽口水，看着飞霜：“咱俩今天晚上肯定得倒霉了……”
　　飞霜叹气，道：“这倒不要紧，让爷出出气罢了。就是，”说着指了指里面，：“要真倒霉了。”
　　流风也叹息了一声：“都是命”

　　韩江这边进屋之前，就看见了玲珑守在门口。
　　玲珑瞧见他，正要回屋通报，被韩江拦住了。
　　韩江：“夫人在里面做什么？”
　　玲珑声音不高：“夫人今日身子不大爽利，困得厉害，在歇觉呢。”
　　韩江蹙眉：“看大夫了么？要不要紧？”
　　玲珑看着韩江，十分为难地红了脸，半天也没支吾出什么有用的。
　　韩江不耐，挥挥手让她下去：“行了，我自己问吧。”
　　说着，推门进了屋。

　　许蓁茗睡得正香，肌肤吹弹可破，透出两团淡淡的红晕来。
　　韩江看了没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许蓁茗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看见韩江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什么时辰了？玲珑真是的，也没叫我。”说着就要起身。

　　韩江将她按住了，伸手把靠枕垫在了她背后：“不急着起身。玲珑说你不舒服，怎么了？要紧么？可看过大夫了？”语气轻柔，里面裹着的关心不容错识。
　　许蓁茗冲着他笑了笑，似乎还是不大习惯这样的亲近，脸又红了几分，半晌才说出口来：“也没什么，我小日子来了。”

　　小日子？韩江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许蓁茗说的小日子是什么。
　　不过他年纪大，脸皮也厚，并没什么不好意思，反倒很是自然地对许蓁茗道：“这样啊，难受的可厉害？找个医女来看看好了，身子要紧。别害羞。”
　　许蓁茗红着脸:“也没不舒服，就是困……”
　　韩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情不知为何竟是更加舒坦起来，道：“是我不好，昨天让你累着了。”
　　许蓁茗双颊红得更加彻底，轻轻瞪了韩江一眼，也没搭理他，直接喊了玲珑进来给她更衣，准备摆饭。

　　***
　　晚膳过后，韩江在卧房的书桌前坐下，手里捧了本战国策，读着解闷。
　　许蓁茗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没有去书房的意思，便问：“二爷今日可还去书房看公文？”
　　韩江笑着摇头：“不去了。你不是觉得困，今日早些歇了吧。”
　　许蓁茗看着他有些英气的侧脸以及那微微弯着的，带了几丝温柔的唇角，突然心口就有些莫名的难受，不大想提绥樱的事情了。但转念想到韩江对她的体贴顾惜，又觉得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是她唯一能回报给他的。

　　她将事情在脑子里又过了几遍，走近对韩江道：“有个事情要跟二爷商量。”
　　韩江看着她，似是很有兴致：“嗯，你说。”
　　许蓁茗在韩江的侧前方站定，没去看他：“我跟母亲商量了一下，准备给二爷纳一房姨娘。我觉得绥樱不错，二爷觉得呢？”

　　韩江握书的手紧了紧，纸张微微有些皱，声音明显沉了不少：“这就是你要跟我商量的事情？”
　　许蓁茗闻言抬头，有些不解韩江的脾气，但还是点头，道：“嗯。”

　　韩江将书扔到桌子上，靠回躺椅里，单手捏了捏眼角，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你觉得绥樱不错？”

　　许蓁茗感觉到了韩江的不快，她有些紧张，不知所措，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便硬着头皮继续道：“嗯。绥樱是家生子，又一直跟在二爷……”身边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韩江便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许蓁茗一个人呆呆地站着，看着桌上火苗微晃的油灯，回不过神来，耳边回荡着韩江的话：“既然你都觉得不错了，那我自然也是觉得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