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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番外 1 — 韩江的隐秘心事 ...


  •   韩江第一次见许蓁茗,是在五年前晏家老太太的寿宴上。

      那时候正赶上林氏病重,每天没完没了地求韩江娶她妹妹,扯着已经过世的林老爷子的大旗,试图将他的余生全数绑在同她有干系的人身上。韩江不太懂,她这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的样子究竟是如何做到腆着脸说爱他的。
      六年前,韩江其实知道那是林氏做的局,可为着林老爷子待他的恩情,他认了。娶她,已经全了他和林老爷子之间的情分,如今他再不欠林家。更何况他已经跟她互相折磨了六年了,若是她真的走了,他这辈子都不再想跟林家任何人扯上关系了。

      寿宴那天,别人都在热热闹闹地看戏,只韩江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觉得烦闷,提了两三罐子酒,在晏家的花园里寻了一处地方躲清静。谁知酒刚喝没两口,便听见有响动,他仔细嗅了嗅,分辨出味道来,似乎是王家那位独子。
      这孩子年纪不大,但很有眼色,瞧着他不快,自行避开了没来打扰他。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王宽一样有眼色。林家那位幺女也不知是如何得知韩江在园子里的,一路寻了过来,扯着他的衣袖哭。这一哭还哭了好几位,哭林老爷子,哭林老太太,哭爹哭娘又哭姐姐的,真是不厌其烦。
      韩江其实一直很好奇林氏到底是如何在林家粉饰太平的,他们那样貌合神离老死不相往来竟能让林家人觉得他对她是忠贞不二至死不渝。呵,可笑。

      林氏这个幺妹比着林氏,样貌不如,城府不如,但野心却是一样的。哭着哭着竟试图扯着韩江的衣袖往他怀里钻,韩江蹙了眉把她甩开,她也不觉羞恼,直愣愣地又贴过来。韩江正要出声呵斥,便听到竹林中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晏夫人,您可要好好带侄女逛一逛这花园子,侄女仰慕已久了”。
      林氏幺女听到这声,吓了一跳,一个退步不小心将韩江喝空了放在桌边的酒罐子给碰掉了,啪的一声摔了个稀碎。
      林氏的幺女似乎真是有些慌了,也来不及跟韩江说什么,提着裙子就跑了。
      韩江松了一口气,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近了些。只见一个姑娘带着个丫鬟俏生生站在晏府那边有名的竹林里,又哪里来的晏夫人。
      韩江微笑,晓得这是这姑娘在帮他解围。
      姑娘低着头,看不见脸,但身量高挑,身形窈窕,韩江觉得这姑娘大约可能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十分有礼地招呼:“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在下也好略备薄礼,聊表谢意。”
      姑娘还是低着头,连瞄也没瞄他一眼,脆生生的嗓音隔着十七八步的距离传过来:“公子客气了。我不过刚好路过罢了,如何帮到公子?我先告辞了,公子自便。”说着蹲身行了个福礼就匆匆转身走了。
      说实话,韩江当时有一瞬的怔愣,他也不是洪水猛兽,用不用这样唯恐避之不及呢?
      想到这儿,他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的确,他半醉半醒地同个姑娘在别人家的花园子里拉扯了半天,这姑娘出声帮了他一把已经实在要算是仁至义尽了,觉得他不够自重也很是应当。

      还没等韩江这边还没回神,竹林子里躲着的王家小公子就踱了出来。
      那姑娘碰上他的时候顿了顿,打了声招呼。
      认识啊,那,应该也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吧。
      他下意识就想知道她是谁,于是笑着问王宽:“我喝了酒,看着可是吓人?”
      王宽神色无异,似是不曾瞧见方才发生的事,只轻笑着道:“许二姑娘好像没瞧见韩二哥的模样。”
      他心中默念了一下,许二姑娘?而后笑着摇头又问:“许二姑娘?许省事的女儿?”
      王宽点头。
      他下意识就又问:“我记得她姐姐不过也就十七八的年纪,那她今年也就十四岁?”,顿了顿,又叹:“她这身量倒是高挑。”
      这次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她,只听说她的及笄礼办的很盛大,许省事很宠她。
      他想着十四岁就那样高的小姑娘不知道还会不会长。

      等到韩江再见许蓁茗时,是在她十六岁上快十七岁的年纪。
      当时韩江陪着母亲在首饰铺子看首饰,百无聊赖的,正觉着无趣,就听见隔壁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些失望。
      “订不到了么?多打一副很麻烦?”
      他当时心中就一动,是她?
      这么想着,脚就不自觉向门边走去,姑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也没办法,算了。”
      招待的女侍又道:“下回若是有了相似的材料,一准第一个到府上去通知许姑娘。”
      她没再答话。
      韩江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什么,听见母亲唤他,正要转身回去,就瞧见许蓁茗出来。他愣了一下,隔着屋门镂空的雕花,两个人的目光碰了一下,又错开去。
      姑娘似是并没太在意,声音很平稳地同身旁人说着话,不紧不慢下楼去了。
      可韩江却是有些失神。
      原来,不仅声音脆生,样貌也这样俊俏。好像又长高了些,但似乎高的不多,大概到他下巴这里。

      ***

      自从那日相国寺见过许蓁茗之后,韩江这些日子大多都在忙去许家下聘的事情。
      韩江他母亲,韩老夫人听见韩江说那句“就,小许姑娘吧” 的时候,拿着茶碗盖子撇茶叶沫子的手就顿了一顿,抬起眸来看向韩江,不解道:“哦?为何?我还以为你会挑宋家的那个。”
      韩江也不着急,慢慢将一整杯明前龙井喝了个七七八八才开口说话:“起先我也觉得是宋家的姑娘合适,家中兄弟能干,将来也好能帮衬帮衬我。”
      韩老夫人也抿了口茶,没有接话,只安安静静等着韩江的下文。
      韩江的手在桌上敲了两下,又道:“可那日相国寺我见了她之后,觉得性子有些娇气。我怕她将来爱拿乔,整日里只顾着拈酸吃醋了管不好后院。等韦家那边的事情一定,我就要开始忙了,实在是腾不出精力来管这些事情。”
      韩江说罢,想起那日许蓁茗一本正经跟他数娶她好处的事情。
      他心中淡淡笑了一下,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正好帮他把搪塞他娘的理由都给想周全了。
      韩老夫人想了想,半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你想的在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顿了顿,又道:“许家姑娘是个稳重能干的,想必能帮的上你。”
      韩江点点头。
      老夫人那么坐着,看着屋前刚开的迎春花,发了一会子呆,才回神又对韩江道:“那,这几日我把聘礼单子理好了,就叫人去商量下定的事吧”
      韩江也回神,沉吟了一下,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吧。这段时间还不忙,您好好养着身子,等过段时间我忙起来了,您也好有精力帮我看顾些家里。”
      韩老夫人垂着头想了想,点点头:“也好。”顿了顿,又补充道:“聘礼准备的周全些,虽说许家后劲儿可能不足,但许家姑娘嫁到咱们家来做续弦还是有些委屈她的。”
      韩江点点头,道知晓了,就起身告辞说有事要忙。
      韩老夫人看着韩江的背影,眼中有泪,拉了身边的黄嬷嬷道:“我江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当初林氏费劲心思算计着要嫁到我们家来,江儿为着跟林老爷子的情份娶了她,可她嫁了进来却又不好好跟他过日子。后来她去了,连累着江儿还要为她守孝三年,如今,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头,可以随着他挑个可心的,却还是要被朝中家里这些俗物牵绊着……”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眼泪越流越多。
      黄嬷嬷忙伸手抚着韩老夫人的背,安慰道:“老奴瞧着二爷选的没错。许家姑娘看着就是个知冷知热会照顾人的,能帮衬着二爷不是比什么都强?”
      韩老夫人叹气:“可他不是不喜欢那样的样貌嘛?你不记得了,林氏过门的头两年,他既不要通房姨娘,又不往林氏屋子里去,我不是问过他嘛,他说他不喜欢林氏那样端庄娴静的长相。我还想着这回宋家的姑娘长得妩媚娇娆些,能合他的意。”
      黄嬷嬷:“这夫妻两个过日子哪有只看样貌的?只要许姑娘性子好,二爷跟她肯定能过好的。”
      韩老夫人擦干了泪,又道:“都怪我,是我这个身子骨不中用。要是我身子骨强健些,他就是挑个看着顺眼的又能怎么样?性子不合适,我看着带在身边教就是了。”
      黄嬷嬷可不敢接这话,她能说您当初年轻强健的时候不也没把林氏教好
      可见这性子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黄嬷嬷又道:“您可千万不敢这么说。二爷心疼您是二爷的一片孝心,您安安心心受着就是。再说了,咱们二爷一向都是有成算的,你就放心吧。”
      韩老夫人:“但愿如此吧”,心里却接了一句:有成算什么,当初不还是让林氏给算计了。
      韩江全然不知道他母亲觉得他为了整个韩家放弃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舍小家为大家的受着天大的委屈。
      他从他母亲那里出来直接就去了库房。
      在库房里待了可能大概两三刻钟的时间,喊了人来,让把今日出去替他办事的流风给喊回来,说有事跟他交代。
      流风慌慌张张从外面回来,还是早春的天气就热出了一身汗,来不及收拾就去了韩江书房:“爷,有什么事儿?”
      韩江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知道:“哦,你待会儿送几件东西去给小许姑娘”
      流风愣了愣,试探着问:“小许姑娘?许省事家的二姑娘?”
      韩江没搭理他,将手中的字写完了,才点头道:“嗯,跟她说,让她别急,这两天我就去下聘了。”
      流风有些恍惚地从书房里出来,怎么都觉得他家爷今天不大对劲。
      有一种人设崩塌的感觉……
      流风正绞尽脑汁地琢磨着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不得了的细节,库房总管跟前的小厮就来送东西了。
      是个很普通的檀木盒子。
      流风下意识接过东西,问:“怎么用这么普通的盒子”
      那人答:“是爷特意要的,说是这个盒子普通,不打眼。”
      流风狐疑地打开盒子瞅了一眼,这一瞅不要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的天,怎,怎么是这几样东西……
      难道说,那,那个时候他家爷,就,就……
      流风再次从韩江屋里拿着东西出门的时候还依旧在揣摩他家主子的心思。
      他家主子说了,这东西是要送给小许姑娘,却不是送到许府上,那说明这事儿应当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他琢磨了一下,记得许蓁茗跟前好像有个丫鬟不是家生子,且他有一个同乡的表妹的二姨在许府上管花园子。说这盒子东西是许姑娘身边那丫鬟的家里人托带的,应该能送进去,想着他就朝那同乡家中去了。
      辗转多人,透过许蓁茗院子里的丫鬟,傍晚时分这东西终于算是递到了许蓁茗屋里。

      彼时小许姑娘刚刚从她娘屋子里出来,琢磨着这都三五天了韩江还没有动静,是不是得想个法子催他一催,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样上心会不会太跌份,万一起了反作用怎么办?正愁着该如何隐晦地提醒提醒他,玲珑就急匆匆迎了上来:“姑娘!”
      许蓁茗轻轻瞪了她一眼,道:“慌什么?我们院子里还能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玲珑半挽了许蓁茗的小臂,拉着她往屋里走。
      许蓁茗小声问她:“到底怎么了?”
      玲珑也压低了声音:“那位爷,送了东西来”
      许蓁茗心头一跳,那位爷?他么?
      想到这里,她自己脚下的步子不由也急了一些。
      进了屋子,玲珑就道:“下午的时候管花园子的婆子递给奴婢的,说是奴婢家里人托带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就辗转道她外甥女的同乡那里去了。奴婢老子娘去年就没了,哥哥又不疼我,哪里来得人给奴婢带东西呢。奴婢本来想着要斥她胡说,是不是打了什么歪主意做了套子等奴婢钻。奴婢上了当倒是其次,万一连累了小姐可怎么办。”
      许蓁茗身边这个玲珑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啰嗦,你让她说个什么事情,那真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一个字都不肯少说。其实听到这里,许蓁茗已经猜了个大概了。
      管花园子的那个婆子她是知道的,养花栽树打理园子的手艺很好,而且同哪个主子跟前的管事都走的不远不近,瞧着是个会办事情的,母亲还曾提过想把这婆子给她做陪房来着。
      这样一个人,没什么特殊的理由要陷害她,况且东西还是说送给玲珑的,攀扯她的话,顶多沾上一身腥,伤筋动骨却是做不到的。
      玲珑这边还在说:“奴婢一转念,就怕是那位爷递进来的东西,就自作主张收下了,赏了她两吊钱吃酒。”
      许蓁茗准备开盒子的手一顿,看向玲珑:“那就是说,你也不晓得东西是不是他递进来的?”
      玲珑:“奴婢打开盒子看了,一对步摇,一对耳珰,一对臂钏,都是前几年小姐想要却没订到的那几款。”
      许蓁茗愣了一下,当即打开了盒子来看。
      正如玲珑所言,全是前些年她瞧上却没能买到的款式。
      许蓁茗看着这几件东西,越发地觉得不解,闹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他送的东西。若是他,他偷偷摸摸送这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玲珑一拍脑门,赶忙又道:“哦,对了,那婆子说奴婢家里人还给奴婢捎了话。”
      许蓁茗:“……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放到现在才说?”
      玲珑:“奴婢一激动忘了。嗯,说的是让奴婢安心等着,家里这几天就会来人看奴婢的。”
      许蓁茗听到安心等着这几个字,莫名想起前几天大相国寺韩江说让她等着他来下聘时的神态语气,才真正开始觉得送东西的十有八九该是他。
      可他一个已过而立的朝廷要员,怎么就做了这么一件没头没尾的事呢,同她听到过关于他的行事作风不大相符啊。这些东西她虽说是喜欢的,可他一犯不上讨好她;二就算他是在讨她欢心,也犯不着非要赶着下聘之前给她送东西啊。
      许蓁茗想着,手上有些不自觉拨弄着韩江递进来的那个盒子,摸着摸着,突然就觉得手感有些不对。
      这……像是有夹层?
      想到这个可能,许蓁茗的心绪不由起伏的有些厉害,仔仔细细抱着盒子又检查了一遍,还当真是有个夹层的盒子!
      夹层中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上面有四个字:小许亲启
      许蓁茗看到这四个字,唇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她自己都不晓得她此刻是弯着眉眼吩咐玲珑的:“守好了门,别让人进来。”
      说着,自己拿着信跑到里间的书桌去了。
      信其实没多长。
      不过是跟许蓁茗交代了一下他这几日都忙了些什么,按着本来的计划大前天就应该跟许省事谈妥的,谁知道中途有事耽搁了两天,昨日才将事情谈妥了。还说,他已经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不日应当就会上门下聘,让她乖乖在家等就是了。
      许蓁茗看着那拢共不过七八行的内容,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觉得甜丝丝的。
      信拿在手中舍不得丢,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马上就要定下来了吗?

      ***
      写在前面:过去女子嫁人夫家之后,如果娘家地位很高,会有娘家的姓氏称夫人。或者为了区分夫姓同样的夫人们,也会贯娘家的姓。
      比如,我这里写得“林夫人”,就是韩江的发妻林氏。
      裴景的八卦视角:

      见过韩江和许蓁茗之后,裴景内心的那一份八卦别人的小火苗就一直熊熊燃烧着。两个人出了竹林,遍寻不到元仲辛和赵简,裴景看向王宽:“那,咱们也收拾收拾回去?”
      王宽:“还想不想去晚枫山了?这次路熟悉,再住一晚?”
      裴景摇头,表示不要:“不了不了,晚上吃完饭能不能去哥哥那边转一圈?”
      王宽挑挑眉,心道不是刚回去过,但说话还是很善解人意:“可以”,微顿,拐了一拐,又问:“可是有什么事?”
      裴景眉眼弯弯:“我想回去同我嫂子说一说,嗯,那个许姐姐的事。”
      王宽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心中松快了一下,点头:“也是。是应该说一说,不常见。”
      裴景:“骑马回书院?”
      王宽:“松烟赶着车跟在咱们后面来的。坐车回去,书院的马晚上去哥哥那里的时候顺道还了就是。”
      裴景笑着点头,觉得她家夫君真是贴心。

      裴景觉得方才王宽那样肯定韩江会选许蓁茗,定是晓得一些他们不知道的隐秘,听到有车坐,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拉着王宽上了车。
      王宽刚刚坐稳,就瞧见裴景手肘撑在车座上方的紫檀木方桌上,双手托着下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王宽有些想笑,抬手掩住唇畔的笑意,轻咳一声:“怎么了?”
      裴景弯着眉眼笑:“跟我说说呀”,顿了一下,道:“我保证不跟嫂嫂和赵姐姐以外的人说。嗯,也不跟他们说是你说的。”
      王宽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道:“你不说,他们就不知晓了?”
      裴景微微耷拉了嘴角,可怜兮兮地看着王宽:“真的不能说?”问完之后,自己答了自己一句:“实在不能说的话……就,就算了呗”
      拿乔的王公子呛了一下,这次是真真咳嗽了两声,才抬头看向裴景:“真的不听了?”
      裴景:“你不是不方便说?”
      王宽叹气:“没有,没有不方便说。”
      裴景低头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下去,又道:“不要勉强的。”
      王宽伸手将裴景拖过来,抱在怀里,有些无奈地道:“跟你能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都方便。”
      裴景弯了眉眼,在他唇畔亲了一下:“夫君你最好了~~”

      裴景听着王宽娓娓道来,深深觉得她夫君真是什么都做的好,连说个闲话都比别人有趣。
      王宽清了下嗓子,低头看着裴景开始解释:“说起韩江中意许蓁茗这事情,还得往前倒腾好几年。这两人头一回打照面是五年前晏家老太太的那场全京城都晓得的寿宴上。我记得那时候韩二哥的发妻林氏正是病重的时候,他一个人赴宴,大概心情不是太好,就一个人在晏府的花园子里头喝闷酒。说起来,林家也是不厚道,大姑娘这边还在病中,就开始把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往韩江身边送。稍微有些体面的人家谁能接受这种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说着顿了顿,惋惜道:“林家自从林老爷子走后,真是,从根子里坏了。”
      裴景:“韩二爷,对先头的林夫人很看重?”
      说起这个,王宽又长叹了一声:“不是。当初林老爷子很看好韩二哥,本来是要收韩二哥做关门弟子的,结果从小捧在手心疼大的嫡长孙女看上了他,林老爷子就没能跟韩二哥落着师徒的名分。”顿了顿,问裴景:“林家,你可清楚?”
      裴景点头:“嗯,知道的。林老爷子是大儒,天下举子的楷模,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那种。”
      王宽失笑,亲了亲裴景的额角,继续讲故事:“可是林老爷子是真喜欢韩二哥,虽说没能跟他落着师徒的名分,但手里的资源几乎是全数给了韩二哥的。如若不然,当初韩家大哥去了,韩家不一定挺得过来。”
      裴景:“所以,他为了报恩,娶了林夫人?”
      王宽摇头:“没有。韩二哥他一直不大喜欢林夫人的。可林夫人却是铁了心非要嫁他。我听说当初林夫人是使了手段的,逼得韩二哥不得不娶她。”微顿,王宽又道:“我觉得这其中许是还有内幕。”
      裴景坐直了身子:“什么?”
      王宽把她按回去,把玩了两下手中的扇子,才又道:“林夫人嫁到韩家之前,林家的大爷是出了事的,韩二哥想办法摆平的。我本来觉得,这事帮了林家一把,他便是有了新的筹码再跟林老爷子谈婚事,但,他还是娶了林氏。”
      裴景:“那他们婚后关系一直不融洽?”
      王宽:“听说韩二哥有个通房好像因为怀了孕,活生生被林氏杖毙了。”
      裴景咂舌:“实在不喜欢,喂碗药发卖了就是,何必呢……”
      王宽叹气:“其中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自那之后,韩二哥好像就不大愿意再同林夫人说话了。”
      裴景点点头,道:“那继续讲寿宴那天的事情。”
      王宽轻笑,颇有些无奈:“好。”
      “那时候我年纪也还小,男孩子们聚在一起玩儿投壶,论哪家姑娘长得好看论得起劲,我觉无聊便自己一个人离了席,找晏家三爷借了本晋史,往花园里那片有名的竹林去寻清静。半道上,正好瞧见韩二哥一个人喝酒。我想着他应当不见得想叫别人瞧见他这个样子,便没有去打招呼,直接进了竹林子里。”
      裴景:“然后呢?”
      王宽:“急什么”,顿了顿,继续道:“结果我这书还没翻出几页来,就听见左边那条小道上有人说话。”
      裴景:“谁?”
      王宽:“许蓁茗身边的丫鬟。她应该是瞧见了园子里有些醉的韩二哥被林家的幺女歪缠,问许蓁茗讨主意的。被我听见了。”
      裴景:“然后呢,然后呢?”
      王宽:“然后啊,然后许姑娘说她觉得歪缠韩二哥的那个姑娘多半是自愿的,不然怎么不喊人。我听到这儿,觉得不太对,就起身往园子的方向走了,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裴景继续问:“后来呢”
      王宽:“后来啊,后来我就听见许二姑娘喊了一声‘晏夫人,您可要好好带侄女逛一逛这花园子,侄女仰慕已久了’”
      裴景:“许姐姐这个主意好啊,既解了韩二爷的围,又不伤大家的颜面不是。”
      王宽点头,又将后面的事说给她听,最后道:“我看着韩二哥不大舒服的样子,本来想送他回府的,结果他说府里不安生,他还是去衙门歇两个时辰再回去。”
      说到这里,裴景眨了眨眼,问王宽:“那岂不是韩二爷晓得那日的姑娘是许姐姐,可许姐姐却不晓得那日的公子是韩二爷?”语气中微微带些了激动的意味。
      王宽低头笑着看她:“嗯,应当是这样。怎么?”
      裴景:“嗯,就是觉得很有些情深意长风花雪月的意味,若是写成个话本子,肯定要卖脱销的。”
      王宽:“许二姑娘如今应当都不大记得这事情了吧,若不然今日也不会是那副表现啊。”
      裴景:“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有韵味啊。你想啊,要是以后许姐姐知道了韩二爷就是当日晏府里被她英雄救美的那个醉酒公子,肯定觉得她和韩二爷是天定的缘分不是。”
      王宽失笑。
      马车平平稳稳地驶向王府。
      裴景下车前对王宽道:“ 你最好了。”
      王宽不解,用眼神询问她为何突然又这样叹。
      裴景:“我本来觉得自己万事都比别人落后一些的。可自从碰上你……” 顿了顿,微微一笑,“至少,在风月一事上颇有了些成就。以后指不定大家都得跑我这里来问夫妻相处之道。”
      王宽有些感动,又有些想笑,问她:“那夫妻相处之道是什么?”
      裴景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喜欢你呀。喜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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