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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075. 你不要老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 ...


  •   太原王氏和河东裴氏结亲的事情,随着王家找人给少爷扩建院子,王夫人裴夫人结伴满汴京转悠着添置新家具,新摆件儿,一下子就传开了。

      自王裴两家的亲事传开,原本甚嚣尘上的王氏麒麟子其实是个断袖的流言渐渐就息了声。
      最爱拿着这件事叨叨的便是城南西斜街廖记茶馆里的那个以胡子长而出名的说书先生。

      每逢茶馆人满为患的时候,他就要拿这事儿说上两句。

      “那河东裴氏是什么人家,那裴家九小姐是个什么身份?人家老子是鸿胪寺的寺正大人,人家胞兄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少卿,这样的人家能把捧在手里如珠似宝的姑娘往火坑里推么?肯定不能啊。所以说,这王家麒麟子断袖的事情是假,有心人阻他仕途才是真!”

      这家的说书先生爱说,那家的说书先生就不爱说了么?自然也是爱说的。汴京城里最近太平,没什么其他的谈资,王裴两家的婚事又颇曲折,一下便成了大街小巷酒楼茶馆里被议论的最多的八卦。

      看似相关却又实则不相关的人士里,第一个听到风声的,乃是已经和姚山长家独女定了亲的徐二公子。

      彼时徐二公子和姚山长的外甥姜二公子以及一大群书院的学生们正好秋游回来。大家玩了一整天,一回城便寻了一处茶馆喝茶。

      好巧不巧,正赶上这茶馆的说书先生一段书说完,喝茶的各位看客都颇有些意犹未尽,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先生给我们说说王裴两家的事呗”

      说书先生装模作样地捋捋胡子,道:“别人家的家事老朽怎好议论?”

      又不知是谁道:“对面的斜对面的隔壁的说书先生哪个不说上两句,走走走,对面听去。”

      此话一出,说书先生登时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还是吃饭要紧,于是赶忙又道:“既然大家伙儿都想听听,那老朽就豁出这张老脸去,给大伙儿说道说道”

      谁知这一说起来就有些刹不住车,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连带这一群刚刚坐下的书生学子也被抓住了心神。

      说书先生不仅将街头巷尾的各个版本都总结了总结,中间还掺杂了些自个儿的见解,比着城南西斜街的长胡子廖先生不遑多让。在他看来,这事儿的确是有人从中捣鬼,但这人并不是王家的对头,而是裴家的对头。还说这王裴两家的婚事其实早就是商量好了的,王宽断袖这事其实就是这裴家的对头为了阻止两家联姻琢磨出来的损招。只不过这对头没料到裴家人都是火眼金睛,并不太在意这市井间毫无根据的不实流言。

      听了半晌的姜二公子突然回过头来,半蹙着眉,一副悔恨模样对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徐行辉道:“哎,我真是枉读圣贤书,还不如裴家九姑娘看的明白。”说着,又叹口气摇摇头:“前些日子听说明直他是个断袖,我竟是信以为真了,还觉得明直以往同我讲经时的耐心十有八九是因为瞧上了我,心里还暗自恶寒了一番。着实肤浅啊肤浅。不过是仗着自个儿的皮相生的还算俊朗便觉得别人对我心有不轨。哎……枉读圣贤书……”

      再真诚不过的语气……

      姜二公子这个人,是个时常口出惊人的,换了平日,徐二口里的茶必定是要喷出来的。可今日他却很是心不在焉,脸色不大好地捧着茶杯,一句话也没有接。

      姜二公子又嘟囔了两句,瞧见徐行辉愣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问:“你怎么了?想什么?是不是你也信了明直他是断袖的鬼话觉得有些愧疚?”

      徐行辉回神,眨巴着眼睛看了姜二公子两眼,磕磕巴巴地道:“啊,这,这倒是没有。我,”微顿,“我只是没有想到王兄他会娶九姑娘。”

      姜二将他的话在嘴里过了一遍,奇道:“九姑娘?你认识裴家的姑娘?”

      徐行辉讷讷地答:“认识的。有次下大雨的时候正好碰到,我没带伞,她心眼好,便给了我一把。”

      姜二公子:“哦那你跟明直一家倒是有缘分,不仅同他交好,连他媳妇你也认识。”

      徐行辉心里又一紧,那份被人算计着抢了媳妇的感觉又深了一层。

      等到一群人散了,徐行辉心中越想越难受,越想越难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街前第一次遇见裴景的地方……

      他就那么站着发呆,呆了好一会儿。

      明明他已经接受了不能娶裴景的事情。明明他已经觉得姚姑娘更好,可现在心里为什么又这样难受呢……
      是他自己放弃的,是他先放弃的,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她也已经跟别人定了亲了。
      难不成自己还能不准别人喜欢裴景吗?

      抬眼瞧瞧天色,徐行辉掉了个头,拖着有气无力的步伐又往回走。
      走到城北的琳琅阁时,突然想起来姚姑娘托他进城时给她带两只孔明锁,便抬脚走了进去。

      城北这琳琅阁,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什么都有,做工精巧,要价良心,除了用料算不上名贵上乘,样样都好。

      店里的伙计一瞧见徐行辉,立刻迎了上去:“公子是随便逛逛还是有什么特别要挑的?”

      徐行辉:“我要孔明锁。”

      伙计立刻笑着道:“咱们小店里孔明锁的种类有很多,除了市面上常见的六根,九根的,还有好多不同的。公子要不要都瞧瞧?”

      徐行辉觉得与其一个人早早回家去待着,还不如在这里挑挑孔明锁,便点头道:“那就都拿来看看吧。”

      伙计:“好嘞,那公子二楼请。”

      两段楼梯走了大半,徐行辉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道:“这个会不会不够贵重?毕竟是头一回见面。”
      他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期间又上了三五个台阶,两段楼梯已经全数走完。

      徐行辉左前方两三步远的地方,又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回话:“玩具买那么贵重的干嘛?还是要挑耐磨耐摔的折腾起来才不心疼。”

      徐行辉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瞧去。

      雅室的门窗都是镂空的,姑娘的侧颜隐约透出来,不是裴景又是谁。
      徐行辉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男声是王宽。

      徐行辉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虽然觉得还是不要跟他们碰面好些,省的大家尴尬,可脚底下却挪不动步子。
      他想问问王宽,到底是不是算计了他。又想问问裴景,听到了他和姚山长家的姑娘定亲,可否有一点点的失望……

      伙计看徐行辉愣在原地,一开始并未急着上前,可他等了一会儿,徐行辉依旧对着雅间发呆。

      伙计意识到不妥,轻咳一声,试探道:“公子里边请?”

      他这一出声,王宽不免抬眼瞧了一下外边的情形。

      瞧见徐行辉,王宽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对着徐行辉灿然一笑,伸手拉开雅间的门,道:“徐兄,好巧。”

      徐行辉很勉强地也扯出一个笑来,道:“王兄。”

      王宽:“徐兄也来买东西?”

      徐行辉:“是啊。我来挑两个孔明锁。”

      王宽笑道:“那不如进来一道?”

      徐行辉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也好。”

      伙计呼吸都轻了些,直觉哪里不太对劲。他伸着脖子瞧了眼桌上的茶水杯子,都够,便连忙道:“那您二位聊着,小的下去给这位公子取孔明锁来。”说着,便退了下去。

      裴景心中其实十分盼着徐行辉能说个不字的。可惜没能如愿。
      王宽请了人进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寒暄。

      裴景面上挂了十分礼貌的笑容:“徐公子”

      徐行辉瞧见她的那一瞬便有些恍神。

      裴景时常全数绾起来的长发,今日却是大半散在肩上,左侧绾了一个小巧的堕马髻,莹白色珍珠攒成的簪花簪成一排,衬的她肤色更加莹润,娇俏中添了几丝柔媚,美貌更甚平日,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半晌,他才喃喃似的问道:“九姑娘近来可还安好?”

      裴景笑容未变:“托徐公子的福,我一切都好。”

      徐行辉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又咽了回去。

      裴景有些不自在,看向王宽,指望他能来救一救场。

      王宽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瞧见姑娘看他的眼神。

      无法,腹诽了王宽两句,裴景只得自己开口救场:“徐公子近来可好?”

      徐行辉还是有些发怔地看着裴景:“好,好……”

      徐行辉的表情让裴景觉得有些别扭。
      但她不晓得这是因为女子一般不大喜欢被不喜欢的男子痴痴地盯着一直看,还以为是因为她和徐行辉议过亲的原因。

      裴景想了想,一咬牙,道:“听家兄说,徐公子和姚姑娘前些日子已经定了亲,恭喜恭喜。”
      说不说,事情都摆在那里,说开了或许反而不会那么别扭了,裴景如是想。

      徐行辉回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裴景,他没想到裴景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王宽闻言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家媳妇。

      裴景余光瞟见他抬头,忍不住回头嗔了他一眼,委屈的很,像是在说:你明知道我笨,还把这么难的事丢给我……

      王宽虽说已经越来越习惯裴景这样瞧他,可衬着堕马髻这样带了几分媚意的发髻,却还是头一回,他不经意间又恍了神。

      徐行辉见状心里委屈更甚,越发觉得自己是被王宽给抢了媳妇。
      他从小在家便是老幺,家里人照着正人君子把他养的坦坦荡荡的,其实是个直爽的性子。不然,当初也不会属意裴景,什么都没想,便跑到他娘跟前去求了。

      他看着王宽,越看越觉得憋屈,忍不住,道:“王兄,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语气硬邦邦的。

      裴景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回头去看王宽。
      王宽冲她浅笑,拉起她的手握了握,示意没事。

      徐行辉瞧见更气,一甩袖子,就要出门。

      这袖子一甩,王宽没在意,裴景却是有点儿不高兴了。

      她喊住徐行辉:“徐公子留步。”语气有点儿冷。

      裴景对徐行辉的事情,一直都是好脾气的。
      徐行辉在求娶这件事上其实没有什么错,是她没有明明白白跟他说清楚,反而求了哥哥用别的法子搅黄了亲事。她多多少少觉得有点不太对得住徐行辉的心意。

      可徐行辉对王宽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徐行辉回头看向裴景,面上神情很是委屈。

      裴景:“还是你们留在这里说话吧。天色也不早了,你不是说要挑孔明锁么?不如你跟我说说要什么样的,我帮你挑两个?正好,我也要给我小侄子挑些小玩意儿。”

      徐行辉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几分,半晌,道:“是姚姑娘让我帮她带的。我也不知道该挑什么样子的。”

      裴景:“这样啊,没关系。我先看看,挑些做工好的,等你们说完话了,你再挑个你觉得有趣的送给她就是。”

      说着,裴景起身,准备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头,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那些玩具,对王宽道:“记得让老板打包。”语气乖巧又软和。

      王宽眉眼带笑:“放心,不会忘的。”那眼神其实很复杂,裹着许多情绪,可裴景还是瞧出几分不容错识的纵容来。
      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纵着,都不会觉得她不对。

      裴景没忍住,小跑了两步站到王宽面前,伸手抱了抱他,然后抬头笑眯眯地道:“那我先下去等你。”
      眉眼弯弯的,直暖到人心里去。

      王宽被裴景这么一抱,心里那股暖暖的感觉更加明显了,烘的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徐行辉半张着嘴,看看裴景的背影,又看看王宽,又看看裴景的背影,这么来来回回了几次,才缓过神来。

      王宽看向他,不疾不徐地问:“不知徐兄要跟王某说什么?”

      徐行辉看着王宽,有些丧气:“没什么了……,我还能说什么,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王宽轻笑出声:“让徐兄见笑了。阿景的性子偶尔是会跳脱些”

      徐行辉一滞,赌气似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王兄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王宽也坐下来,还是带着笑,给徐行辉添了些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道:“我一向觉得,做夫妻,合适最是重要。两个人性子合适了,才能长长久久,亲亲热热的过日子。家世门第合适了,婆媳,姑嫂,妯娌之间才能少生些矛盾。我想,徐兄定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徐行辉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

      王宽这是在委婉地规劝他珍惜眼前人吧,是他同意娶姚姑娘的不是吗?是他先于裴景定的亲不是吗?
      姚姑娘的确,是比九姑娘更合适他。

      徐行辉将杯中的茶饮尽,对着王宽一抱拳:“王兄大度,我这样无礼也不曾跟我计较,还耐着性子规劝我,小弟拍马不及。今日之事,还请王兄见谅。”

      王宽笑着道:“无妨。不必放在心上。”

      王宽下楼的时候,裴景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前摆弄面前托盘里的小玩意儿。

      王宽轻咳了一声,裴景立刻回头,眼中带笑地向他走过去。

      王宽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问:“可有什么瞧上的?”

      裴景摇头:“没有。”

      王宽笑着吩咐伙计:“那就刚才我们挑的那些包起来送到王参政府上。顺便将孔明锁给刚才那位公子送上去吧”

      伙计应了一声好,接过王宽递来的银子,欢欢喜喜上楼去了。

      王宽拉着裴景的手出门,等在门口的松烟瞧见了,便立刻招呼着车夫赶着马车过来。

      松烟笑着道:“公子、姑娘,咱们下一家去哪儿?”

      王宽瞧了他一眼,而后问裴景:“累不累?找个地方吃饭?”

      裴景点头,问:“麦记酒楼?”

      王宽啊了一声:“还吃岭南菜?”

      裴景看着他:“你伤口还没彻底好呢,再忍忍吧”语气像在哄小孩子。

      王宽叹口气,看向松烟:“听见了?麦记,走吧”

      松烟抿着嘴偷笑。

      上了车,两个人挨着坐下,裴景问王宽他和徐行辉都说了些什么。

      王宽轻笑,想了想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少惦记你。”

      王宽这话答的很在裴景意料之外,裴景眨眨眼睛,又问:“没别的了?”

      王宽看着她,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抱都抱了,他还能说什么?”

      裴景这会儿才想来脸红,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还不是怕他给你气受……”

      王宽面上笑意更浓,看着裴景:“多谢夫人体恤”
      夫人两个字和多谢两个字之间空当微长,又被咬的缠绵,飘进裴景的耳朵里,闹得心尖儿都有些颤。

      裴景忍不住瞪王宽,有些羞恼,却是终究没有成怒。王宽还没来得及安抚她,她便将自己直接埋进了王宽的怀里,嗔了一声王宽,带些埋怨,带些娇软,拉长了的尾音扫过人心上,叫人生出一份说不清的情愫来。

      王宽伸手拍着裴景的背,声音微哑,哄道:“是我不好,我不闹了。”

      王宽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是姚姑娘要挑孔明锁的?”

      裴景还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猜的……我见过姚姑娘两回,也听别人说起过,知道她喜欢孔明锁,便猜了一猜。反正猜不中也不会吃亏”

      王宽失笑:“好像真的越来越聪明了。”

      裴景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得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王宽的手一下一下顺着裴景的头发,想起早晨去接裴景时的情形。

      姑娘眉眼弯弯的指着自己脑袋上的发髻问他:“好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好看的让人心生摇曳。
      等他夸过,姑娘笑的更加灿然:“哥哥说了,以后我可以想梳什么发髻上街,就梳什么发髻上街了。”

      舅兄倒是轻轻松松将这好人给做了,难题却是丢给了他。
      他刚才可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徐行辉发怔的眼神。
      真愁人啊……以后说不定还有的操心呢……

      不经意间,王宽轻叹出声。

      裴景听见了,把埋在王宽怀里的头抬了起来:“怎么了?”

      王宽将她扶起来,又伸手将她的头发理了理,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好看了。”

      裴景好不容易不烫了的脸,又烫了起来,没法子,干脆又把脸埋回了王宽胸前。闷闷的声音从胸口前传进王宽的耳朵里:“你不要老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

      王公子失笑,紧了紧怀中的裴景,觉得不够,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爱不释手,形容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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