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之庆历年间王府景》木鱼叮咚

32、31. 惊掉镜子。

　　正午时分，是可以杀人砍头的时候，可见这时候阳气是有多浓了。
　　裴景热的难受，用手给自己搭了个小凉棚，错后半步的跟在王宽后面，磨磨蹭蹭走着。
　　她有些后悔一冲动跟着王宽跑了出来。
　　总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就变成她跟王公子两个人一起用午膳了？还是没去过的地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冲动，太不周全了。

　　裴景喊王宽：“王公子……”，想说要不随便吃点儿就回去吧。
　　王宽却正好看见前面有人卖帷帽，快走了两步，买了一顶，回身递给落了自己几步的姑娘。
　　裴景接过帽子，不解，看向王宽。
　　王宽笑着解释：“不是觉得晒？带上好一些”
　　裴景心头一软，看着额头也微微冒汗的王宽，回去的话没能说出口来。
　　算了，王公子这么好的兴致，还是别说了……

　　王宽领着裴景七拐八绕的，到了一个叫卜易居的地方。
　　裴景惊讶：“算命的？”
　　王宽失笑：“递信的地方。老板精读周易，没事爱起两卦，便起了这么个名字”
　　裴景奇道：“还有做这种生意的？可以随时寄信？快么？”
　　王宽跟她解释：“可以随时寄。至于多久能送到，还是要看具体目的地的远近和你愿意拿多少银子了。”
　　裴景听的连连点头，头一回知道还有这样方便的地方。

　　店里伙计见到他们二人，连忙上前打招呼：“客官好，您有什么需要？我们老板今日起卦。”
　　王宽言简意赅：“寄信”
　　伙计：“好嘞~”
　　王宽：“要最快的。到邠州，还会有回信，依旧要最快的”
　　伙计：“没问题。那您是记账还是？”
　　王宽摸了一锭金出来，约莫十两的样子：“够么？”
　　裴景暗自咂舌，这么贵啊
　　伙计：“多了。”
　　王宽 ：“要快，要保险。”
　　伙计毕恭毕敬地，答：“你放心，小店的招牌就是保证。”
　　王宽接着交代：“回了信，到东京书院知会一声，找七斋姓王的公子就行。差事办的好，再赏。”
　　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伙计笑成了一朵花，连忙道：“您和这位……小公子要不要请一卦？我们老板近些年已不轻易起卦了。机会实在难得”
　　王宽不大信这些，没什么兴趣，就问裴景：“有什么想问的么？”
　　裴景摇摇头：“没有。我哥哥不让信这些，说是庸人自扰，徒增烦忧。”
　　伙计笑道：“小公子的兄长说的也不错。”
　　王宽：“那我们就走吧”
　　裴景笑着点头。
　　伙计：“外面日头大，给二位备辆车，算是小店的一点心意。”
　　王宽点头。
　　裴景小声对王宽道：“还挺周到的。”

　　伙计备车的速度很快。
　　刚请了二人上车，有一个道童打扮的小男孩追了出来。
　　“公子留步，公子留步。”
　　裴景已经坐在车上了，王宽却还没来得及。
　　裴景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好奇地看向那个小道童。
　　小道童行了礼，对着裴景道：“道长说，让姑娘遇事定要放宽了心，切莫为难自己。”
　　裴景不解：“啊？这是何意？”
　　小道童挠挠脑袋，皱着脸：“我也不懂，但是道长就是这么说的。姐姐你要信啊，我家道长的话可准了。”
　　裴景也挠挠脑袋：”好，谢谢小道长了”
　　小道童听见有人叫他道长，乐得眼睛都没了，一个劲儿点头，牙齿白白的，阳光下很是耀眼。笑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王宽来，赶忙又转身对王宽道：“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宽挑眉，觉得有趣，眼里带着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道童似模似样地领了王宽到一处阴凉地，道：“我家道长说，今日起卦碰上公子便是缘分。免费送公子一卦。”
　　王宽：“小道长请讲”
　　小道童扬了扬下巴，道：“红鸾星动，姻缘石开。还请公子早做打算，若是拖得久了，赶上桃花朵朵开的时候，怕是要头痛。”
　　王宽蹙眉，想了想：“可还有别的话？”
　　小道童：“我家道长说，让您记得承他的情。”
　　王宽哑然。
　　小道童说着又从自己袖子里摸出来一对沉香木雕琴瑟的腰佩来，递给王宽：“这个可是我自己雕的，虽然普通好看，但我是对着它们诵了经的，日日供奉香火，公子收着，望你和刚才的姐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王宽看着塞在自己手里的腰佩：“你又为何要送我东西”
　　小道童：“我也起了一卦，跟师傅算的差不多的，我起卦也很灵的。公子将来定是要位极人臣，留名青史的，我现在于您微末之时，送了我的宝贝，您也承一下我的情吧。我要当大道长的，到时候肯定也能给您帮忙。”
　　王宽失笑，觉得这娃娃实在有趣，便道：“好，我记得了。我叫王宽，家住长乐街王府。你若有事可到府上寻我。”
　　道童使劲儿点头，很开心。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跟王宽道别。

　　王宽很快上了车，吩咐车夫：“九曲街，知微阁。”
　　裴景听见知微阁三个字，心头一惊，怔怔盯着王宽老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王宽见状连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裴景回神，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王宽看她神色间确实没什么异常了，便将手里的沉香木腰佩递给裴景：“挑一个？刚才的小道长送的”
　　裴景笑着道谢，随便拿了一个，顺手就挂在了腰上，心里想的全是该怎么办。
　　原来王公子要带她去的地方是知微阁，早知道，怎么着也不能答应啊……
　　要不，还是说不去了吧？就说天太热受不了了
　　裴景咬咬唇，身后拉了一下望着窗外的王宽的袖子：“王公子……”
　　王宽回头，裴景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她觉得王宽此时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似乎很愉快，掩不住的那种愉快。
　　裴景见他这般好的兴致，还是没能忍心说算了，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没事，叫叫，随便叫叫”
　　王宽心头一跳，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裴景看着王宽开心，也跟着扯扯嘴角。最后，心一横，暗道，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她喊住王宽：“王公子”
　　王宽：“嗯？”
　　裴景：“拐一趟梳子胡同吧，我要买点儿东西。”
　　王宽好脾气道：“好，都行，反正也不急。”

　　***

　　到了梳子胡同，裴景下车买东西，王宽在车上等他。
　　不多时，裴景就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回来了。
　　王宽有些惊讶，忍不住问她：“这是？”，怎么买这么多。
　　裴景尴尬地笑笑：“不小心买多了”
　　王宽失笑：“无妨，无妨。”

　　王宽伸手扶裴景上了车。
　　裴景对他道：“车先停在这儿，我说走再走”
　　王宽不解：“怎么了？”
　　裴景：“我还是觉得只接待男子的地方我去不太好，所以，还是装的像一点儿才放心”
　　王宽显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即便他一向能言善辩的，也磕巴了一下：“啊？啊……也是”

　　王宽若有所思地看着裴景捣鼓，总觉得有什么事他忽略了。
　　裴景拿出一面镜子，找了一圈，没找到放的地儿，最后只能塞给王宽：“王公子，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啊。”
　　王宽捧着镜子，木楞楞地点头。
　　裴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你闭上眼睛，别看，行不行？”
　　王宽又磕巴了一下：“啊，啊，好。” 话音未落就闭上了眼睛。
　　他此时已经蒙了，内心什么想法都没有，一片空白。

　　裴景拿出一盒细粉，配着颜色极暗的胭脂在手上和匀，一点儿一点儿细细地抹在脸颊和脖子上。
　　一套工夫下来，原本莹白如雪的肤色一下子就黯淡了许多。她又再接再厉翻出螺子黛来，将两条纤细柔媚的眉毛描的粗粗浓浓的。最后，用深色的口脂将嘴唇也描厚了些。
　　裴景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觉得就算是她哥也该看不出来是她了。
　　裴景喊王宽：“王公子，你看看我”
　　王宽睁眼，看见面前人的一瞬间，镜子从手里滑落，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若不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都不敢认。
　　小景这到底是要干嘛呀

　　裴景有些小得意：“认不出来是我了吧？”，说完下意识捂了下嘴，又连忙放开，改口道：“认不出来是女孩子了吧？”讪讪的。
　　王宽回过神，抚了下胸口，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咳了一声，道：“不仔细盯着看，应该是，看不出来了。”
　　裴景捡起镜子，又照了照，问：“仔细看，能看出来？”那可不行，可不能看出来是她。
　　王宽磕磕巴巴的：“眼睛，眼睛没变”
　　裴景有些气馁：“啊？天太热了，画不了凤稍（眼线）啊，融了进眼睛的话，特别难受。”
　　王宽连忙道：“那就别画了，别画了。” 说完，又怕裴景不停，连忙补了一句：“我觉得，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的。到时候只管低头看路就好了”
　　裴景抿抿嘴，觉得王宽说的也对，就道：“那我们走吧，我再贴个胡子就好了。”
　　王宽看着她拿了一大把的胡子往脸上招呼，连忙回过头去喊车夫出发，不敢再往裴景脸上看。

　　不一会儿，裴景就把那些胡子粘好了。好好一个姑娘，变得浓眉黑肤满脸的络腮胡子。
　　王宽看着裴景，神色复杂，忍不住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深觉自己没事找事儿。醉仙居不也挺好的，非提什么知微阁啊？！

　　马车晃荡了一会儿，王宽实在没忍住，对裴景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你跟着我，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裴景摇头，不为所动：“还是这样保险一些”
　　王宽看着糊的那一脸都替她热，问她：“难受么？”
　　裴景耷拉着嘴角点头：“嗯，难受。”
　　王宽听着她软糯的声音，登时没了脾气，又有些心疼，便问：“要不，咱们去元仲辛说的那家？也能吃个新鲜。”
　　裴景却是瞪了眼睛不愿意：“那你怎么不早说，我都弄了这么半天了，你又要换地方。”
　　姑娘声音又软又甜，带着点儿委屈，生气，还夹着几丝撒娇的意味。若是不看脸的话，定然听着很是受用的。但是，配上暗红暗红的肤色，浓粗的剑眉，和一脸的络腮胡子，就不太美好的起来了。
　　王宽看着看着，最后没忍住笑出声来，越笑越想笑。。
　　裴景看着王宽一直笑，又气又羞，没忍住，伸了小爪子挠了他两下。
　　王宽还是忍不住笑，嘴上却说：“不笑了，不笑了。”
　　裴景赌气，不理他。
　　王宽笑的差不多了，瞧见裴景不开心，坐近了些，哄她：“我头一次见，你就当我没见过世面？”
　　裴景不搭理他。
　　王宽既不急又不恼：“没想到小景姑娘还会传说中的易容术，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弄的”
　　裴景还是不理王宽，低着头玩儿自己的手指。

　　王宽接着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给我讲讲，怎么这么神奇？” 声音低沉轻柔，好听的很
　　裴景听着，那股子气无形之中已消了大半，毕竟她自己也知道这副尊容确实挺难看的。
　　想着，她就拿眼睛瞄了一下王宽。见他面上确实没有了笑意，才说：“就是香粉，胭脂，螺子黛呗，不就那几样东西”
　　王宽：“有这么深颜色的香粉？”
　　裴景：“没有。要自己弄。把香粉跟深色的胭脂调在一起就行。这里东西不全，调出来的顏色发红，若是颜料全一些，就能调出那种黑黄黑黄的颜色。装成贩夫走卒，可像了”
　　王宽继续哄她：“你怎么懂这么多稀奇的东西？”
　　裴景心里一甜，有些小得意：“都是书上写的。我以前没事儿的时候，喜欢照着书上写的方子试着玩儿。不过，也不是都能行。有的能试出来，有的不行。”
　　王宽听了，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便道：“等回头多买些原料，你也给我试试，我还没试过”
　　裴景闻言，认真上下打量了打量王宽，沉吟道：“你这个模样，化成姑娘倒是是比化成五大三粗的莽夫还要容易一些。”
　　王宽眼尖，看到姑娘目光中一闪而过的促狭，心中觉得好笑，却还是顺着她的意哄她：“可不能给我弄成姑娘啊。还得麻烦小景姑娘多担待，费些心力，将我按着男子装扮。”
　　裴景见他这样配合，早没了，忍不住也笑。
　　王宽看她像是不再生气的样子，暗道：还挺好哄的。
　　至少，比他娘好哄了多了。
　　他爹哄他娘那次不是银子面子甜言蜜语全送出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