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之庆历年间王府景》木鱼叮咚

33、032吃饭逛街

　　知微阁在汴京城的士族圈子里很有名。
　　老板品味好，饭食布置处处雅致，不见庸俗。
　　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贵。
　　本来，这种地方对不常出门的高门女子还说，是极好的去处。
　　可知微阁偏偏不接待女客，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王宽第一次来，是被陆二和宋易安拉着来的。
　　外面常传，知微阁不接待女客十有八九是因为做暗娼生意。
　　那两人便非要来瞧瞧究竟。
　　来了看过才知道，这地方确实是再清净不过的酒家。
　　他们好奇，就问伙计，为何不接女客。
　　伙计又不是老板，怎么会知道。就一个问一个，一个问一个，态度都好的不行，但到最后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勾的人越发好奇心痒。人们越发好奇心痒想要一探究竟，知微阁的生意也就越好。

　　知微阁名气大了，也曾招来过女子女扮男装一探究竟。上至老板下至伙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出言追究。
　　再后来，就有大胆的女子身着女装偏要入内，老板却不许了，说：你若是穿了男装，我就当你是个男人。你穿着女装，如何让我当你是个男人。”
　　那女子反问：“若是男人穿了女装呢？”
　　老板答：“那就当他是个女人”
　　女子无言，后来成了女扮男装的常客。
　　这事儿在士族圈子里传开了，知微阁就更加红火了。

　　别人不清楚知微阁的底细都觉好奇，可裴景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刚才那个传说中的老板，就是她哥，裴晏裴少卿。

　　知微阁……

　　知微阁门口有两个打扮的十分白净的小厮，上前迎了刚刚下车的王宽裴景。
　　小厮：“哟，王公子来了，快快里面请。今日曲水阁，鸣琴渊，落霞山三个包房都空着，您看想坐哪里？”
　　裴景低着头跟在王宽后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
　　王宽听了小厮的话却是回头征询裴景的意见，道：“这几个包厢都不错，你听着名字可有喜欢的？”
　　裴景头也不抬，伸出来比划了个二。
　　王宽有些诧异她这样谨慎，但想起那张被她自己倒腾的面目全非的脸也就释然
　　回头吩咐小厮：“鸣琴渊”
　　小厮眼睛灵活，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来来回回将裴景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他瞧着这位身量纤细娇小肤色黝黑却又通身富贵的爷，实在好奇的不行，忍不住跟在了裴景身后半步，小声询问：“这位爷怎么称呼？”
　　裴景不答，摆摆手。
　　小厮见过的人多，也不觉尴尬，收了声跟在一旁，不声不响只管时不时偷偷打量两眼。
　　裴景怕被认出来，脑袋垂的更低，恨不得埋到胸口去了。
　　王宽瞧见了，出声给她解围，道：“我朋友内向，不喜生人，小哥还是前面带路吧”
　　裴景闻言正转身要跟王宽道谢，结果两个人凑得太近，她一头就撞上了王宽的胸口。
　　裴景揉着额头，目光却是落在了王宽胸口那一团颜色颇微醒目的粉印子上。
　　顾不上道歉，裴景慌忙伸手给他拍，边拍边道歉：“啊呀，王……”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声音，甭管谁听了都得露馅。
　　裴景一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宽淡定地瞥了身旁跟着的小厮一眼。
　　小厮虽然有些震惊，但反应颇快，立刻耷拉下眼皮，眼观鼻鼻观心地退远了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但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王宽轻声安慰裴景：“没事，别担心。”顿了顿，才问：“你疼不疼？”
　　裴景不敢再说话，连忙摇头。
　　王宽见她神色除了有些慌张，并无其他不适，便又咳了一声，看向那十分有眼色的小厮。
　　小厮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带路。

　　***
　　裴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的鸣琴渊，她现在满心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却又什么都思考不了。

　　落座后，王宽若无其事地点菜，很快就安排了午膳。
　　裴景见房间里再无别人，才完全放松下来，拖着腮，不知在想什么。
　　屋子里，一时安静的出奇。

　　王宽瞧着裴景，觉得她即便身着男装，看起来也还是很温婉动人。
　　如果不瞧那张脸的话。

　　裴景此刻却是在想着，她到底是抽了什么疯才这么费劲地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模样。就算是逃课出来吃顿饭，被她哥哥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她哥哥那个性子。不怂恿着她上房揭瓦就很不错了，肯定不会因为她逃课生气。
　　那她为什么到底这么怕她家哥哥知道她来知微阁呢？
　　难道是因为王宽？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两个人单独来吃饭显然是不大合适的。但裴景转念一想，觉得好像也不对。她有一次跟薛映在城南宋娘子私房菜馆，也是只两个人吃饭。那天还正巧还碰上了她哥哥来着，她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啊。
　　裴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哪怕现在她都窘成这个样子了，也是没有丝毫放弃瞒着她哥哥的意思。
　　裴景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脑子抽筋了，而且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宽实在忍不住了，出声问裴景：“想什么呢？”
　　裴景这才回神，看向王宽。
　　这一看不要紧，她心头一抽，倒吸一口冷气。
　　窗外的光透过做旧色的窗纸打在王宽面上，衬得越发面如冠玉，好看的叫人心惊。
　　裴景暗自轻叹：这么好看的人，哪儿都好看，赵姐姐怎么就不喜欢呢
　　王宽见裴景一个劲儿盯着他瞧，却又不说话，忍不住又问：“怎么了？”

　　裴景看着王宽微微凑近了些的俊颜，下意识后仰了一些身子。
　　她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
　　原来是这样！
　　是因为王公子长得太好看了！
　　她是因为王公子长得太好看了才这么反常。
　　王公子好看，比薛映好看很多。所以，万一她哥知道她跟王公子单独吃饭，她哥就会误会。一误会她哥就会调查王公子，一调查就知道王公子有婚约，她哥就很可能不听她的解释，先找人把王公子收拾一顿再说。
　　她是在为王公子的身家性命着想啊！
　　想到这儿，裴景抿着嘴甜甜一笑，觉得自己最近进步可真大。只听王公子说了个知微阁就能想的这么深远。她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王宽看着裴景，却是目光复杂，心道，要是不这么着折腾自己，姑娘这样笑起来肯定很好看。

　　裴景笑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还没回王宽的话，忙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在想，下次叫大家一起来，人多底气足，就不用化这么丑的妆了。”
　　王宽却是一怔，心里有些不舒坦，道：“不用人多，我总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了”
　　裴景听出王宽不大高兴，猜他大概是觉得她小瞧了他，但她又没法儿解释，只好捂住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一些，少刺激王宽一些，然后软软的跟王宽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王公子你最好了。”
　　王宽见姑娘这个样子，心中那点儿别扭好像一下子被抚平了。
　　但姑娘捂着脸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王宽想笑，又怕姑娘生气，忍着不敢笑，有些辛苦。
　　裴景看出来：“想笑就笑吧，别忍着了，我自己看了肯定也会笑的”

　　王宽突然觉得，娇憨一词，大概形容的就是这种模样吧。
　　此刻他心中只剩一股暖流，再没了促狭的笑意。
　　到底是如何养大的，这样体贴入微。

　　***
　　迟来的午饭吃的很是让人餍足，唯一不太完美的就是每次上菜的时候，伺候的小厮总要盯着裴景看两眼，而且每次来的小厮都不一样。
　　裴景想，她，大概是，被围观了。
　　看着自己斋新进的俏郎君还没被围观，自己反倒先成了被围观的那一个，裴景再一次觉得她之前不该跟薛静怡在膳堂乱议论王宽。
　　瞧瞧，现世报来的多快。

　　饭后从知微阁离开，裴景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宽问裴景：“今日乞巧，想不想去哪儿逛逛，反正回去也赶不及上课了。”
　　裴景叹气：“我要回去洗脸，才不要顶着这张脸逛街”
　　王宽被裴景的模样逗笑：“也不必如此麻烦，走出胡同就有个客栈，要个房间洗一洗就是了。”
　　裴景一听，觉得也行。

　　鸿升客栈……

　　客栈的小二瞧见裴景也是盯了好半晌，心道，这位客官，有些特别啊，胡人么？！
　　不过小二大概是奇怪的客人见的多了，很快收敛，问道：“二位住店还是吃饭？”
　　两人衣着不凡，小二以为能推两个天字号的房间出去。
　　裴景拉过王宽，小声说：“要个房间，一个时辰的就行。”
　　王宽讶异：“还能按时辰要？”
　　裴景点头，一脸可不是的模样：“能省不少呢”
　　王宽：“知道了”
　　王宽照着裴景的话说了。
　　小二：“啊？哦，好嘞。”
　　态度开始有些不同。
　　王宽拿了钱出来，递给小二：“澡豆和热水，麻利点，这是你的赏钱”
　　小二看见铜钱，眉开眼笑：“好嘞，客官跟我来”
　　王宽对裴景道：“你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裴景悄声道：“啊，我一个人？”
　　王宽：“害怕？”
　　裴景点头：“有点儿”
　　王宽：“那我在门口等你。到时候你带着帷帽出来。前后两张脸，怕让人印象太过深刻了。小心一点总不错的。”

　　裴景在房里捣鼓的时间不长。
　　推门就看见王宽挺拔的身影站在门边。
　　裴景心下一暖，甜甜喊道：“王公子，好了”
　　王宽回头，姑娘果然听话的扣上了帷帽。
　　“走吧”
　　王宽要付账，裴景连忙去拦：“我来吧”
　　她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家的饭庄，却叫王宽付了饭钱。
　　知微阁可是有名的贵。
　　王宽莞尔，低头跟她说：“我来。以后跟我一起不必想着付账的事情”
　　裴景惊讶，连忙摆手：“不用的，不用这么客气。”
　　王宽：“让姑娘掏钱，我会觉得有失颜面。”他觉得这么说裴景大概就会听话了。
　　然而裴景并没有从善如流的乖乖听话，反而睁大了几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宽。
　　王宽问她：“怎么了？”
　　裴景：“我觉得你不像这样的人”
　　王宽又问：“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裴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照实说了：“冤大头……”
　　王宽失笑，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接着又问裴景：“可有想去的地方？乞巧节，晚上要不要回家？”
　　裴景摇头：“之前都在忙，今日都初七了，也没什过的了。不过一早跟赵姐姐说好了，晚上要跟赵姐姐一起逛逛夜市。”
　　王宽：“也好。晚上大家一起逛，热闹些”
　　裴景又小鸡叨米似的连点几下头，然后问王宽：“你想给你母亲挑什么样的礼物啊，我们正好逛逛。”
　　王宽：“我也不知，女孩子都喜欢收什么样的礼物”
　　裴景：“那不一样的。你看，我、我娘、我嫂子、还有我侄女们，喜欢的东西全都不一样的。跟着年龄啊，性格啊，都有关系的”
　　王宽点头：“倒是很有道理，我以前从没想过”
　　裴景：“那你跟你爹喜欢的东西都一样？”
　　王宽认真想了想：“还，真的差不多”
　　裴景睁大了眼睛：“真的啊？”
　　王宽又想了想，还是点头。
　　裴景话匣子却打开了，道：“我爹跟我哥性子就不像，喜欢的东西也不大一样。”
　　王宽：“是么？那他们都喜欢什么？”
　　裴景：“我哥呀，我哥，嗯，有用的东西最喜欢。我爹啊，好看的东西都喜欢”
　　王宽刚想接着问具体点儿的，裴景先说了话：“那就按着我嫂子和我娘的喜好来吧”
　　王宽：“为什么？”
　　裴景：“因为，都是成了亲的？”
　　王宽：“也有道理。”
　　裴景接着说：“千叶胡同有两家绸缎庄不错，绣活儿很好，可以去看看。再往南走一些，就是金石街，卖的都是金银玉器的饰品。街最里面有一家叫奇珍阁的，有许多外邦的小玩意儿，瞧个新鲜到是不错的。就是工艺和质量吧，不太敢恭维。金石街邻着南四街，那边胭脂水粉，香露，面脂，手膏，熏香什么的都特别多，也可以看看。”
　　话说的又快又急，显然是熟悉的不能行。
　　王宽点头：“好。从这里到千叶胡同，正好路过我家，我叫上洮河，让他给拎东西”
　　裴景想想也好，问王宽:“为什么不叫松烟？”
　　王宽：“洮河稳妥些”
　　裴景：“逛街也要稳妥？”
　　王宽：“那我叫松烟？”
　　裴景连忙摇手：“不用的，不用的，我就是问问”
　　王宽瞧着姑娘洗干净的面颊，像上好的细瓷，不觉又想上手
　　心中轻叹，还得忍一段时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