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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苏禾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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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与司徒嫣约定的那日,我挑了一身交领胡服,腰间戴了玉珏如意佩,牛皮小靴,又把头发全部扎在头顶,带了个斗笠,没带婢女,只让十二跟着我出门,去苏禾山与嫣儿回合。
到门口,他正牵着马等我,我努力忍住雀跃,不过加快的脚步还是出卖了我的欢快。立到马前,我喊了一声:“十二!”,被自己的大声吓了一跳。
“小姐。”十二面不改色地对我点了点头。
“昨天的龙井酥好吃吗?”突然发现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说话。
“多谢小姐,很好吃。”十二的嗓音清冽,如同玉石撞击。
我降了降嗓音,低声说:“一会儿到了瑾瑜山庄,咱俩要便宜行事。”
十二的眉毛扬了扬,似乎有些惊讶,却没有再问,只低头答应了。
我上马与他并驾,他似乎迁就我的速度,骑得不快,我又闻见若有若无的佛手柑的香味,还夹杂着薄荷的香气。
到了苏禾山,嫣儿已经在山脚下等我。我迎上去,嫣儿看向跟在我身后的十二,我连忙说:“这是我的侍卫,他身手很好,一会儿或许能帮上我们。”
其实我从未见过十二拔剑,不过他身上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与从容,使我安心,仿佛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
嫣儿听了兴奋地点点头“太好了!不过我只准备了两套衣服,怎么办?”
“衣服,什么衣服?”我不解地问。
“就是瑾瑜山庄里小厮的衣服,这瑾瑜山庄不许外人随意进入,不过,哈哈,我院里婢女说她哥哥在瑾瑜山庄做厨子,我便让他给我搞到两套衣服,到时候混进去容易些嘛。”
十二却说他自有办法进去,在山庄内和我们汇合。
我和嫣儿便去她的马车上换了一身灰扑扑的小厮的服饰,又搬了一筐蟹,假装采买的小厮,来到山庄的后门。
上前敲了敲,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缝,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看了看我们,我紧张地低着头,看着筐里的蟹一个叠一个的想往外爬。
嫣儿压低嗓音说我们买了晚上宴会要用的蟹,那老人家似乎耳朵不好,嫣儿又指了指那筐蟹,老人家便开门放我们进来了。
我和嫣儿合搬着一筐子蟹低头往后厨方向走去。
终于混进来了,我稍微放松了一些,虽然久仰大名我却从未来过瑾瑜山庄,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这个地方,雕梁画壁,水边垂柳依依,还有几棵高大的合欢树显得庭院深深。
突然一个尖利的嗓音喊住我俩:“你们没吃饭吗?一筐蟹也要两人搬!”
来人是一个身型消瘦,一脸厉色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个管事的。
我和嫣儿都愣在原地,低头不敢说话,他指了指我说“你去伯牙居看看那里布置好了没,回来给我汇报。”
我和嫣儿偷偷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示意我见机行事,我只得顺从地往客居那边走去。
我以前听说过瑾瑜山庄的主人向往古时名士的高洁,客居都是以贤德的名字命名。可并不知伯牙居是哪个。
我像没头苍蝇一般在山庄里乱走,看见人就躲闪,害怕被人发现。走到一棵榕树旁,突然听见一声“小姐!”我望过去,是十二!
我像看见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奔到他身旁,他低头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忙把刚刚的情形和他讲了,我和嫣儿走散了,现在也不知怎么办,不如先找到她再说。
十二让我在此处休息,他去找嫣儿,我却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不肯和他分开,他正想开口,突然神色一凌,抱住我一个轻跃落到了树上。
我们蹲在巨大的榕树树干上,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也隐藏了我们的身影。我觉得一切都好像变远了变慢了,只剩下他的一个怀抱,我的心噗通噗通如同擂鼓。
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感觉自己的两颊像烧起来一样烫。等我渐渐回过神,真实的世界仿佛才满满回归。
我听见树下有人说话,似乎在讨论晚宴的菜色,又渐渐远离,直到归于安静。
他又轻轻抱着我跳下树,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等我站稳以后,他低声说刚刚事急从权,不是有意冒犯我。
我忙摆摆手说没事儿,又不敢看他的脸,更不敢让他看见我的脸,便往外走着说去找找嫣儿。
他静静地跟在我身后,我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是同手同脚。我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又暗暗祈祷他并没有注意到。
我们在山庄里转了半天也找不到嫣儿,眼看月上中天,丝竹管弦的宴乐之声渐起,我的心里越发担心。
十二说嫣儿可能已经离开山庄,不如去山下马车处看看她在不在。
他带我来到西侧的院墙前,墙上生长的青翠的藤萝,上面花团锦簇,把红墙都掩盖住了。
十二说越过此处就是山庄外,低声说了一句冒犯,揽着我的腰翻过了墙。
这次我有了准备,没有之前那么慌乱,我甚至还在短短的几息之间端详了他的脸。
我发现他的下颌不似寻常男子那么方正,反倒是窄窄的,上面还有一颗痣。他的上唇薄薄的,下唇却很厚,下巴颏有一道沟,让人想拿手指戳一下。他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耳朵有些红了。
我才发觉自己直勾勾的目光太过失礼,连忙收回视线,假装低头理衣服,却发现自己腰间的玉珏不见了,我忍不住啊了一声,他听到问我怎么了?我指了指胡服说佩戴的的玉珏不见了。他让我等在原处,又轻轻跃进墙内。
我看着他的身影,不禁想起最近读的《世说新语》,时人见王羲之说:“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看他这游刃有余的轻功便知他的功夫确实超群。我又想起墨侠多是孤儿,练武之路艰辛无比,他幼年吃了多少苦才练就这无双的身手呢?
我正盯着花墙出神,他却已经出来了。拿着玉佩递给我,微笑着说找到了,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纯粹的开心,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平静的脸上出现如此生动的表情,也使我发现他笑起来的面容透露出几分少年的稚气。
等我们回到山脚,嫣儿正要去寻我。原来她从后厨溜出来就碰见了楚二哥,二哥认出了她,看她这一身打扮,还打趣问她是不是又迷路了。
楚二哥把嫣儿送到了山下,让她注意安全。说到兴奋处她还把一只手背到身后模仿二哥持重的样子和语气,活灵活现地给我讲述。
我看她提起二哥时脸上神采奕奕的样子,眼睛里像有光一般。讲完她又忍不住抓着我的手说:“呦呦,楚公子是世上最好的人!”
世上最好的人,我想起那个绿萝花墙前的微笑,抓紧了腰间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