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善卷

5、谢乘月

　　严府的老太君过八十大寿，连圣上都赐了一块匾额，皇后也赐了玉如意，南珠之类的物件。这些虽然不是多为名贵难得，却因加了一个圣赐的名头，便成个十足珍贵足以传家的宝贝。

　　寿宴办的热闹，太子带着圣赐的匾额到场略坐了坐就走了，并不与朝臣过多往来。可盛京里能叫的上名的达官显贵没有一个缺席的，没有收到请柬的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来，可惜寿王府治家森严，每一份请柬都是请那旭清园的画工描了暗纹的，普通人仿制不来。

　　今日十二并不当值，我连打扮都失了几分兴致。不过出席寿宴这种正式又喜庆的场合，我还是挑了水嫣色罗裙，外罩了一副月色大袖，走动间可以透出襦裙的颜色，显得俏丽灵动又不失庄重。

　　到了坐席上，沈姐姐还未到，我正与与几个熟悉的世家小姐见礼，司徒嫣到了。她匆匆与他人见礼后把我拉到僻静处问到:“好妹妹，你知道楚二平时喜欢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什么点心？他生辰是十二月初八，我这几日都在思索该送什么生辰礼呢？”

　　我被这连不迭的问题问的发懵，“现在才四月你就思考楚二哥十二月生辰的寿礼了啊？”我看嫣儿真是已经“色令智昏”了。等沈姐姐来了，我忙向沈姐姐介绍司徒嫣，我的新朋友。三个姑娘坐在一起闲话，很快沈姐姐也与嫣儿熟悉了起来。

　　突然一阵安静，我往入口处看去，果然是谢乘月来了。只见她云髻峨峨，延颈秀项，仪静体闲地步入坐席，旁边的贵女都眼热地看着她，却不想凑过去被她比下去。她们私下却无不是打听她的衣服配饰是哪里买的，平素用的什么香露等等。

　　谢家作为四大世间之首，目前的谢家主事人正是当朝宰相谢斯。谢乘月是谢斯的嫡亲孙女，也是孙子辈唯一一个女孩，谢家人待她自是如珠似宝。

　　虽然大家都认为她是盛京第一美人，却没人敢当面提这个称号。一是孔夫子有言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世家最重德行，才华次之，容貌最次。

　　二是谢乘月有三个哥哥把这个妹妹看成掌上明珠。谢乘月七岁时被寿王的外孙朱赟恶作剧吓到，隔天朱赟被谢家三位公子打的鼻肿脸青，再不敢出现在谢乘月周围。因此平辈中没人敢在谢大美人面前说闲话。

　　我想自己勉强算是美女，可是与谢乘月一比自己便如同萤火之光。若是自己长得像她那么美，是不是那侍卫会注意到自己，对我会有几分特别。

　　“楚二公子是不是喜欢谢乘月？！”看来谢乘月的美貌果然让所有女孩感到威胁，嫣儿问我，上次曲水流觞宴她就没请谢乘月，可这次别人家寿宴她就鞭长莫及了。

　　“平素从未听过二哥谈论谢小姐，也未见他特别关注，应当是没有吧。”我有点不确定地说。

　　宴会散后，我忍不住想象若是十二看见谢乘月会是什么反应。恰好姜家马车就停在谢府的前面，十二依旧站在马车旁，静静地等待，独立守神的样子，这满目的繁华热闹似乎与他是两个世界。

　　我正要上车，却见谢府的大公子叫了一声姜姑娘留步，朝我走来，谢乘月跟他在身后。

　　我疑惑地收回步子，站在马车前，只见谢乘月在大哥的眼神鼓励下从身后拿出一张花笺，双手递到我面前，“姜姑娘，嗯，那个，我四月二十九的设宴，不知你可愿来参加？”

　　谢姑娘走近了我看她更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观之可亲，一瞬间我忍不住侧首看了看侍卫，却见他目不斜视，脸上并无异色，忍不住有一丝欢喜，回过神看着谢姑娘脸上的踌躇，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谢大公子上前一步对我见礼道:“姜姑娘，舍妹自小少与外人接触，没什么挚友，她说上次您帮了她，便想感谢您，请您去家里玩，不知您可否愿意？”

　　我这才搞明白，之前有次宴会谢小姐的耳珰丢了一只，我恰好碰见谢乘月的婢女在回廊上找耳珰，得志缘由就让婢子拿自己备用的借她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公子谢小姐不必客气的。”

　　可看着谢小姐期待又哀求的目光，我觉得没人能抵挡，就算自己也是女的，于是答应了到时前去赴宴。

　　今日是我去谢府做客的日子，十二自然与我同去。谢府离得不远，天气又日益热起来，我不想坐马车，便骑马前去。

　　路过日月湖，河岸边垂柳成荫，鸟鸣阵阵，我放慢了速度，举目望去，远处湖水潋滟，近处落英缤纷，忍不住舒服的吁了口气，对十二说“今日真适合出来游玩，不如一会儿赴宴回来我们去伽罗山玩一圈再回府吧！”

　　十二点头答应。我见他答应，更是高兴，夹了夹马腹，向前跑去。

　　到了谢府，谢乘月已经备好各色茶点，跪坐在茶盘前泡茶给我。她手指如玉，纤细灵活，分茶洗茶冲茶泡茶，一举一动像合着拍子一般，错落有致，手指翻飞，自带一股风流态度。

　　这茶室垂幔深深，室外紫藤花开，幽风阵阵，花香与茶香相得益彰。

　　谢乘月将泡好的茶递给我，脸上依旧是有些羞涩的微笑。

　　我先闻了闻，茶香扑鼻，又轻喫一口，入口细腻，回味甘醇，不禁称赞她泡茶的手艺。

　　谢乘月听了我的赞赏，看着不那么紧张了。又让我品尝茶点，我见其中一款莲花形状的小点造型独特，外皮酥脆，略带咸味，内馅松软，入口即化，搭配起来极为清爽。

　　当得知是谢小姐自己亲手做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谢小姐看起来如同洛水之神，其实却喜欢下厨房，性子胆怯不善与人交往。

　　不知我哪里吸引了她，竟然主动邀请我府上玩耍。一直担心妹妹太过孤僻，少与同龄人往来的三位谢家公子自是惊喜异常，鼓励妹妹多与我来往。

　　用了茶点，乘月带我参观了谢府花园，吃过午膳又略坐了会，我就告辞了。与依依不舍的乘月告别后，我与十二一道策马往伽罗山走去。

　　已是春深，伽罗山树蔓轻垂，碧草如茵，山腰处的槐树开了大片的花，远看如同烂漫的云朵，却比云多了十分香气。

　　骑到一片草地上，下马把缰绳捆在树上，婢女拿出胡椅正要铺置，我让她不必麻烦，直接席地而坐，双手支在身后，用脸迎向傍晚融融的夕阳。

　　十二站在一旁，我让仆人们都去休息，只留他一人，让他坐下，十二却不肯，只述上下有别。

　　我有些气馁，十二总是一副守礼的样子，虽然我们已经相处半月有余，他却没什么变化。

　　静了静我又说“今日我在谢府吃到一道莲花酥，味道极好，谢姑娘送了我一盒，回去给你吃。那莲花酥还是谢姑娘自己做的呢，没想到谢姑娘不光容貌无双，连厨艺也这么好。”又泄气道“不像我。”

　　“您很好”十二看着我，认真道:“不必与他人比较。”

　　不知为何，十二的话总能能让我听进心里，他说话语气真诚，让人信服。

　　我翻身坐起，伸出手让十二拉自己起来，十二面色稍红，虚虚圈住我的手腕把我带起身。

　　我见他害羞，更生了逗弄的心思。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说自己脚累走不动，让十二背我。

　　十二似是吓到一样眼睛睁大了一瞬，又马上恢复平静，只有紧抿的嘴角显出他的为难。

　　我见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十二终于露出几分情绪，连耳朵也已经红的滴血，才放过他，笑着说自己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