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137、撞破

　　天色已暗，祠堂内的亭台楼阁点亮灯笼。
　　橙黄灯光下，靳楚歌看到宋俪伶下颌被阿月捏出几道红印。
　　靳楚歌忍不住抚上那红印，心疼地说：“痛不痛？”
　　宋俪伶回避他深情的目光，拔开那手摇摇头。
　　“我得回去了，少爷。”宋俪伶说毕便走。
　　靳楚歌咬着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猛然将女人从后圈进怀里。
　　宋俪伶惊呼一声，越是挣脱，靳楚歌抱得越紧。
　　“对不起……”青帮大少在女人耳边颤颤地说，“我一直误会了你……”
　　宋俪伶明白他说的是嫁给孙三葆当姨太的原因，微叹一声，缓缓转过身去。
　　“楚歌少爷，不论如何，我现在已经是倒爷的人了，你不要再花心思在我这里了……”宋俪伶认真的说。
　　女人的气息让靳楚歌心跳加速，他不甘地说：“孙三葆算什么东西，他怎么配拥有你！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去跟姓孙的摊牌！我靳楚歌要的人，姓孙的绝不敢说个不字！俪伶……我愿意娶你，我愿意同你结婚！”
　　宋俪伶没有感动，反而柳眉一蹙，佯怒道：“你将我当做什么了？人尽可夫的戏子？”
　　靳楚歌不懂她为什么这样想，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戏子！我只是不想你在孙三葆那里受委曲。”
　　宋俪伶垂目，靳楚歌看见她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
　　“放了我吧，少爷。”女人哀求。
　　再一次的拒绝，靳楚歌只觉心痛，不经意撤了些力气，但他仍舍不得放手。
　　“我要怎么做，你才接受我……”靳楚歌从来没有这般卑微的央求一个女人的爱，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偏偏是宋俪伶。
　　宋俪伶看到靳楚歌眼中的泪花，但她仍用一种毅然决然的口气说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应该去找到适合你的另一半。”
　　靳楚歌痛苦道：“我只喜欢你……我只想要你……”
　　一行眼泪悄然滑落，靳楚歌不想再克制内心的狂热，低眉吻在女人唇上。
　　宋俪伶用力抵住男人更进一步的靠近，反抗中却是被靳楚歌一步步逼退到花窗下。
　　靳楚歌忘情地深吻，轻咬女人不安份的舌尖，直到再也不能呼吸，他才终于移开脸去。
　　宋俪伶眸中有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靳楚歌推了开去。
　　靳楚歌抹了抹嘴唇，还欲上前，却是看到宋俪伶突然看向身后，满目惊愕。
　　青帮大少回头，只见偏院的半月门下，有两个女人也正用同样惊愕的眼神看着他。
　　靳楚歌头皮一炸，这不是市长夫人和她的表妹田金凤！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都被她们尽收眼底，靳楚歌一半害怕一半欢喜。
　　怕的是影响宋俪伶的名声，喜的是再也不用向杜桂芝找借口应付田金凤。
　　思复中，宋俪伶已径直朝来路逃离。
　　也不知是否是不认识的缘故，宋俪伶悄然从那两位女士身边走过，于那两双眼睛中透出的嫌恶不予理会。
　　这种场面，靳楚歌自然不能再挽留宋俪伶，见她走远，这才将西服领口整理平整，走到市长夫人面前颇为恭敬的行礼。
　　钱夫人不是好惹的角色，她把一切看得分明，不怒不骂，只淡淡对靳楚歌说了句：“杜家好家风！”
　　靳楚歌听出讽刺意味，懒得解释，甚至看也不看田金凤，直接朝南院去了。
　　青帮大少如此的不在意，让田金凤气得跺脚。

　　天津班今晚已演过了三出戏。众人叫好，兴致正浓。
　　阿月，宋俪伶，靳楚歌前后回到宴席，刻意地不再有交流。
　　黄靖森默视一切，料定这三个人关系不简单，故意找了个话头，问阿月叶君晗的近况。
　　阿月应付道：“小姐一切都好，照顾叶老板的大小事情，基本都是她在做主。”
　　黄靖森哦了一声，说：“那她着实辛苦了。”黄靖森将目光转向靳楚歌，故意问：“楚歌，前次你同叶小姐谈定婚的事情，现在什么情况了？”
　　靳楚歌下意识地瞟了宋俪伶一眼，急忙解释说：“那都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了！”
　　青帮大少对宋俪伶的在意，黄靖森看得分明，他再次肯定心头所想，意味深长地对靳楚歌微微一笑。
　　这时，孙三葆走过来，拉过宋俪伶的手说：“宝宝，和我一起给市长敬个酒！”
　　听到这亲昵的称呼，靳楚歌差点儿没吐出来，气得将手中的酒杯握了又握。
　　宋俪伶跟着孙三葆到了主桌，这才知道刚才在偏院遭遇的，竟然是市长夫人。
　　面对市长夫人恶意的审视，宋俪伶自知理亏，便想几下应付了离开。
　　不料市长夫人就是要给妹妹出气，对宋俪伶道：“孙太太是北平的京戏大师，今日机会难得，能否有幸请孙太太吟唱一段啊？”
　　孙三葆不知真相，哈哈笑道：“能为市长和市长夫人唱戏，那是莫大的荣幸！宝宝，”光头笑嘻嘻地对宋俪伶说：“你就唱一段最拿手的！机会难得呢！”
　　宋俪伶看一眼市长夫人，心知那妇人心肠，为不生事，她只得应承下来，这便要在桌边吟唱几句。
　　这时市长夫人又说：“哎，孙太太这么大的角，一定要上台唱啊！”
　　孙三葆就是个莽夫，自己夫人被人当戏子捉弄，他竟然也不生气，心头想的只有和市长拉近关系之类的俗事，于市长夫人的要求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靳楚歌在另一桌，台上鼓乐不停，他听不清市长夫人在和宋俪伶说些什么，就看见宋俪伶在家丁的指引下，朝“听春台”走去。
　　不多时，台上的演员退过两侧，宋俪伶从后台走了出来。
　　宾客见孙三葆的十三姨太亲自上场，皆是欢呼鼓掌。
　　靳楚歌看见市长夫人和田金凤一副得意之色，猜到了八九分，暗怪自己连累了宋俪伶。
　　杜桂芝走过来将靳楚歌带到人少处，当头骂道：“侬干的好事！”
　　靳楚歌被骂得莫名其妙，一问才知道，原来市长夫人将刚才他同宋俪伶的事情全告诉了杜桂芝，并且表明了坚决不让表妹与靳楚歌交往的态度。
　　靳楚歌听罢倒是开心得很，这无所谓的吊儿啷当样激得杜桂芝狠狠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急道：
　　“趁侬阿爹还不晓得，快去给小田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靳楚歌两手一摊。
　　“啧，就说是宋俪伶勾引侬！侬是无辜的！”
　　靳楚歌一听就笑了，“姑姑啊，这么幼稚的借口，人家不会相信的好吧！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大饼脸，正好，这回一了白了！”
　　“这是侬两个人的事么！得罪了市长太太，就是得罪了市长！”
　　“不至于，市长要公私分明嘛！”
　　“你！”杜桂芝气得胸口痛。
　　这时小跟班启明提着个尼龙布袋跑到二人面前，气喘吁吁地对靳楚歌说：“少爷，您的衣服。”
　　阿月见到男孩手里提的果然是定做的西服，一股火气正好全撒到他头上，低喝道：“你怎么不明天再拿来！”
　　启明苦道：“裁缝铺没按时间送来，我跑去取的，这才晚了。”
　　靳楚歌心下一溜，当下找个借口说：“拿来我去试，不合适你马上给我送回去重做！”
　　说毕，不等杜桂芝反应，便接过布袋，直接从楼梯上了“听春楼”二楼的房间，终于躲过了杜桂芝的唠叨。
　　到了屋内，靳楚歌从袋内取出西服，面料正是选好的天蓝色格纹羊毛料子。
　　靳楚歌将新衣服一整套穿上身，尺寸合适，内外板正，裁缝手艺是不差的。
　　这时，窗外传来宋俪伶的优美的戏腔。
　　靳楚歌推开花窗，正对水榭戏台。
　　宋俪伶正自在台上翩翩唱一曲《桃花扇》。
　　此情此景，恰如当日居酒屋相遇的场景。
　　靳楚歌倚在窗棂，细心聆听间，他突然摸到裤子口袋里好像有张纸。
　　他将纸拿出，认出是一张字条。
　　新衣服里出现一张字条，通常是裁缝遗漏的衣服尺寸的手写记录。起初，靳楚歌也以为是一张平常的字条，可当他看清白纸上墨蓝色文字，脸色瞬间骤变，愣在原处。
　　只见那字条上写的是：想念你。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