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核（无限流）》琥玉

94、草芥

　　我们在人死完之前还是看到了前线营地，那里的中阶牧师接连用净化和驱散还有治愈术将我们笼罩，队伍里原本苟延残喘的士兵们短时间内就如获新生。

　　我还在其他队伍里看到了之前和我在同一队的正式牧师，她跟另外几位牧师坐在马车里，半点也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

　　她跟其他四位正式牧师护送一位执政官的千金来前线，有五十人的精锐骑兵跟随，一路非常顺利。

　　我在想，如果她没有去保护那位千金小姐，我们的队伍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又或者说，如果我不是这么冷血，忍着不出手，我们的队伍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于是我没有资格去评判她，毕竟她也没有做选择的权力。

　　一个半月之前一起上路的六百士兵现在还剩三十五个，四个见习牧师只剩我一个，迎接我们的人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低等级NPC的命就是这么贱，连野草都不如。

　　我的虔诚苦修和圣光治愈术技能熟练度都满了，一路上靠治疗伤者赚到了两千九百点数，还获得了治愈师职业认证，所有治疗技能都获得加成。

　　到前线营地还没来得及休息我就被重新分配了，依照我一路的表现还有技能熟练度，他们安排我学习了“圣光驱散”和“安魂悼词”，这两个技能一个是用来驱散友军疾病和诅咒的技能，另一个是大范围削弱和压制亡灵对手的技能，原本都不是我这个档次的菜鸟能接触到的，但非常时间，他们实在缺乏人手，所以就连我这种见习牧师都赶鸭子上架去前线参与战斗。

　　中阶和高阶牧师们守在营地发号施令，低阶和见习牧师随军人们出战，伤亡率高得离谱，但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炮灰要有炮灰的觉悟。

　　我太瘦小了，给我发链锤穿锁甲的后勤兵在我身上套了两件棉袄才勉强把锁甲挂在我身上，腿甲没给我穿，因为胸甲在我身上已经像个裙子，我连走路都困难。

　　捏着链锤柄，链锤都拖在地上，我走在队伍后头那些兵痞们都发出哄笑。套在帽子和金冠上歪扭的大头盔阻挡了我的两只眼睛和鼻子，我只露出一张嘴巴，磕磕碰碰被人扶着站到队伍里，他们说我像一个矮人。

　　我在多露城见过矮人，矮胖又敦实，留着大胡子讲话特别粗鲁，我现在的模样跟他们有点相似。

　　前线的玩家很少，否则他们肯定不会看着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但本土生命，或者说“NPC”们完全不在乎，有道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大家都是战场上的炮灰，谁也别笑话谁。

　　集合队伍以后听号令行军，我拖着链锤跌跌撞撞跟在队伍里前往交战最激烈的村落。

　　破败的沙漠帐篷和残破的夯土墙印入眼帘，隔开老远就听到喊杀声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随着领队的人一声令下，我们的队伍也开始冲锋，要不是有穿人偶服耍杂技的经验，拖着一身碍事的棉衣和锁甲拽着链锤我还真跑不动路，我紧跟着队伍，拨起头盔看到生者挥刀向死者劈砍，又被死者扑倒撕咬。

　　“安魂！”我抬起链锤大声颂唱悼词，金色的光环以我为圆心覆盖周围二十米半径范围缓缓旋转，原本生猛的亡灵们被波及后立即迟钝下来，被士兵们呼喝着几刀砍翻！

　　眼看着亡灵被清理得差不多，我停嘴撤除悼词，一挥链锤砸倒冲向我的腐败亡灵，吟唱治愈术给受伤严重但还活着的士兵们挨个点名，一连点了六七个才停手，随即播撒驱散辉光将受感染的士兵给照顾到。

　　场面太混乱了，所有人都在埋头战斗，我这一手超常发挥也没有被留意到。

　　【你压制的目标被击杀，得到5清算点数。】

　　【你治疗目标，得到10清算点数。】

　　【你为目标驱散疾病，得到5清算点数。】

　　【你压制的目标被击杀，得到5清算点数。】

　　……

　　刷屏一样的信息我都顾不上看，吟唱咒语瞄准远处一个挥舞巨斧的高大亡灵：“圣光箭！”

　　奶白色光箭从我双手拉开的光之弓中飞射出去，箭拖拽着金色的光尘洞穿了那头凶悍的亡灵，他的半个脑壳都被掀开，轰然倒地。

　　附带“降罚”攻击的圣光箭经过目光锁定以后必中无疑，击中亡灵以后加倍的伤势无法被缓解，就算是亡灵也吃不消。

　　【你击杀目标，得到50清算点数。】

　　不错不错，美滋滋！

　　前方战场传来欢呼，士兵们战斗得更勇猛了，我暗搓搓捏住圣光宝玉，继续举着链锤颂唱悼词，将亡灵们成片压制，跟着队伍移动的途中遇上半死不活的亡灵我也又抡了一次链锤，击杀亡灵得到了积分。

　　到傍晚亡灵的攻势增强，我们的队伍节节败退，我跟着大部队撤退回前线营地，我所在的队伍人已经伤亡过半。

　　我跟着队伍左冲右突其实也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会儿精神疲惫特别难受，不过他们都顾不上我，回来吃了东西以后就赶紧扎营睡觉。

　　我今天收获了九百多点数，比过去整个月赚的还多，之前战斗的时候浑身激动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浑身酸痛，连身上的锁甲都脱不下来，就躺在营帐角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就有人敲钟把我们给轰醒来，匆匆忙忙往嘴里塞了点吃的就又跟着队伍去战斗，昨天身亡在村子里的士兵尸体都被亵渎了，现在不处理，过几天又是新一批亡灵。

　　我所在的队伍跟另一支队伍组合成了一队，有我的大范围安魂悼词协助，今天也杀得异常勇猛，我切换悼词和驱散比昨天熟练，队伍遇上难缠的强力亡灵就抽冷子放圣光箭偷袭，不到中午就扫平了我们这个区域的亡灵，运输来燃料一把火烧了亡灵残骸和战友们的尸体，我们来不及休息又向另一块区域挺进支援。

　　没人注意到我这种蹩脚的小矮人，所以我的安魂悼词就跟不要蓝一样唔哩哇啦地念，间歇抽空放圣光箭给厉害的亡灵点名，战场局势竟然就这么稳定下来，到下午时分这一片战场也被平定，一把火烧掉残尸，牧师们都用驱散技能消除土壤中顽固的疫病。

　　想靠圣光驱散疫病太难了，疫病无处不在而且时时刻刻在蔓延，低阶牧师的圣光就像是举着火把想融化漫天大雪，顾头就顾不住腚，吃力不讨好。

　　索性今天战况不错，如果接下来几天也能这样，疫病虽然没法根除，但是亡灵被清理干净是迟早的事。

　　我们下午回营地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今天能获得奖励，最起码能饱饱吃一顿睡一觉。

　　没想到还没扎营休息就又收到了“乘胜追击”的命令。

　　我们又困又饿，天色也不早了，这个时候怎么能“乘胜追击”？

　　但我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上头下了命令，我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进，士兵们又累又饿，村子深处的亡灵却更加彪悍凶猛，我的安魂悼词在傍晚效果也不如白天，天色渐晚，势均力敌的搏斗逐渐变成一边倒的屠杀，等到撤退的信号发过来，我们的人已经死得只剩下不足五分之一，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是NPC，我们除了抱怨几句什么都做不了，上头指挥的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前线营地简直是绞肉机，这一个月里我无数次被派上战场，我跟随的士兵死了一批又一批，开始我还记着数字，五百、八百、一千……后来我也不计算了，因为同伴死得太多，我的锁甲被血和腐臭的粘液浸透已经锈蚀，我的链锤都敲坏掉换了几根，我自己也开始麻木。

　　安魂悼词、圣光净化、圣光箭的熟练度都满了，我抽空又找了次营地里的中阶牧师，他看我这情况也很惊讶，传授了我最后一个在见习牧师阶段可以掌握的技能“圣光护佑”，然后告诉我再想学技能就得在进阶正式牧师以后。

　　“我不是已经学习了“圣光驱散”和“安魂悼词”了吗？”

　　“呃这个……之前是特殊情况……”传授技能的中阶牧师很蹩脚地找着理由。

　　“现在情况就不特殊吗？”我戴着肮脏的头盔，说话瓮里瓮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矮胖肮脏的侏儒。

　　“现在的情况也很特殊……”他非常为难。

　　“那不就得了？再给我教点治疗技能吧！最好是能群体治疗的，求求你了！”

　　“啊？群体技能我可没有……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温养之光‘技能，耗魔很高，你想学的话一定要慎重地使用。”他最终还是勉强为我行了方便。

　　我赶紧鞠躬：“好，我一定注意！”

　　中年人点了下我的头盔，日志和戒指同时提醒我领悟了新技能。

　　温养之光是单体的缓慢回复，给目标身边点个光团，被照射就持续回复生命值，吟唱大概一秒，算是我所有技能里发动最快的。

　　也还行吧，回去看看效果。

　　“对了，我还想学习其他技能的话该去哪？”

　　“你得就职，回圣所才能转职，要不然升阶也行，营地有组织升阶试炼的地方，你要是能从白色品阶升到绿色品阶，你的职业会根据品阶自动修正到正式牧师，不过也只是低级，”中年人絮絮叨叨地说：“然后你就能去营地里找高阶牧师传授你其他技能。”

　　听了他的话我有点失望，我现在每天刷战场都刷三万八千四百分了，没想到想学新技能还是那么难。

　　其实我自己戒指里早就提示我是正牌牧师了，回据点就能兑换各类牧师技能，可惜日志里我还是见习牧师，偏偏这边只认日志。

　　我赶回队伍的时候又得出发了，这回跟我分配到一起的除了两百大头兵之外还有一个低阶牧师，他哭丧着脸，不住地叨念，说自己死定了死定了。

　　他确实死定了，这些天里跟我分到一起的牧师也有五六个了，跟他一样低阶的也有，没一个能活到现在的，事实上这些天里只要上前线的没有任何人能跟我一样活到现在，一个都没有。

　　我提着链锤小跑着跟在队伍后头，当初在圣母院里我只学过单手锤，链锤本来应该是低阶牧师才开始学的科目，这么多天，我的链锤都已经在日志里显示“精通”，锤死的亡灵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