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核（无限流）》琥玉

95、怀桑

　　眼看前头的队伍要跟敌人撞在一起，我举着链锤赶紧开始颂唱悼词，金色光圈扩散出去让亡灵们无法发挥实力，我们这边的人在碰撞中占住上风。

　　“你悼词念得不对！”跟着我小跑的低阶牧师也是奇葩，战场上两股战战干看着不放技能还能顾得上挑我的刺，要不是我已经把持咒当成本能，这会儿断掉悼词就得闯祸。

　　“你看，你的语法和语调全是错的，这句明明要这样！”他一抬手，张嘴唔哩哇啦，一道跟我相差无几的金色光环轰然扩散开来，双倍分量的压制瞬间让原本萎靡的亡灵瘫倒一片！

　　我们的士兵把握机会，立刻将亡灵们杀得人头滚滚。

　　“你怎么做到的？”我疑惑不解：“你怎么做到从半路开始唱悼词的？”悼词还能直接掐掉开头，从中间唱？

　　那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牧师一脸鄙视：“这有什么难的？持续性技能，你当然爱从哪唱从哪唱！乡巴佬少见多怪！”他原本洁白的袍子在慌忙躲避里蹭脏了，现在正用手拍掉泥土。

　　“我……”我在圣母院里学了好几个月，最基本的圣诗颂唱原则我还是清楚的，怎么到这人面前，我就成了少见多怪了？

　　“我还没见过有人能吞掉开头把悼词唱一半呢！你能教我吗？”一般咏唱技能都需要引导，前奏的五到十节是没有效果的，如果我能像他这样唱悼词，技能发动速度起码快两倍！

　　“教你有什么用？你和我都快死了，学也是白学！”他脸垮下来，抱着法书没有一点斗志。

　　“别灰心，你不会死的，起码不是今天！”我看战场状况还算乐观，抬手播撒净化把伤员的伤势稳定住，又连连施放治愈术治疗受伤严重的士兵，回头看低阶牧师，他一脸嫌弃。

　　“你干嘛这么看我？”我莫名其妙。

　　“你技能放得也太粗糙太烂了……我看不下去，不想看！”他的表情格外欠揍。

　　“不想看别看！”我也生气，我这么拼命，他在一旁干看着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什么玩意！短命鬼！

　　战场上每一秒都意味着生死相隔，我不敢耽误时间，继续为士兵们治疗，刚给那神经病气到了，都忘记我自己今天还学了新技能，尝试着施放两次“圣光护佑”把全队人都覆盖上，又使用“温养之光”让光团飘在几个重伤员身上控制伤势，我才气喘吁吁擦脖子上的泥汗。

　　“咦？你会点灯？”旁边的低阶牧师贱兮兮凑过来：“连续点四盏，前面还放了那么多技能，兄弟你这蓝量可以啊！”

　　“关你屁事！”这还是这么久头一回有人发现我蓝量不正常，之前的那些灰色品阶大头兵根本意识不到。

　　“你是圣光祭祀？”他很八卦地说：“除了圣光祭祀施法消耗减半，没其他职业能连点四盏灯了！这可是殿卫水准！”

　　“什么叫点灯？”我忍不住问他：“你是说温养之光？”

　　“废话！点灯是圣光祭祀的看家本领，长效缓回，其他职业学了也舍不得放，消耗太多了！”他一脸羡慕，问我技能熟练度是不是都满了。

　　圣光祭祀我听过，因为送我去多露圣母院的巴隆大师就是圣光祭祀。

　　“巴隆大师就是圣光祭祀，你认识他吗？”我问他。

　　“我当然认识！他是我舅舅的死对头，两个人在圣所碰面就要嘴臭，可惜他几个月前也去世了。”

　　“你舅舅也是圣光祭祀？”

　　“当然！我舅舅是威斯勒第一圣光祭祀，要不是他讨伐妖树遇害，巴隆大师也不会后来孤立无援被那些泥腿子牧师给赶出去，我舅舅其实还想让我跟巴隆大师学习圣光之道呢……”他耸耸肩，一脸惋惜。

　　我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还是名门之后，明明自己是牧师，却看不起牧师。

　　“这么说你原本也是未来的圣光祭祀？”我问他。

　　“对啊，原本！”他自嘲地笑了：“谁能想到后来那个老女人上台，发疯了一样打击异己，把咱们这些‘遗老遗少’赶到前线送死呢？威斯勒的圣光教派们摊上她真是倒了血霉！”

　　“红云大师？”我想起那个名字。

　　他冷笑一声：“除了那个老虔婆还有谁？不干实事，整天就会打击异己窝里斗！我妈顶撞她好几次，她记仇，要不然我也不会被送过来。”

　　好吧，兜兜转转，我还是撞在了那个老太太的手里，只不过我没死，而且在这里刷点数刷得很舒服，回去有她好果子吃。

　　我想了想跟他说：“要是我保护你，让你不会死在这里，你能把你会的东西教给我吗？”

　　“你脑子有问题吧！我是低阶牧师，没法传授技能！更何况你会的技能比我还多？”

　　“不用教我技能，你教我怎么用技能就行，比如怎么唱诗，怎么念悼词，怎么施放法术……”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就凭你真的能保护我？”他狐疑地看我，似乎非常怀疑我的本事。

　　我直拍胸膛：“在这整个战场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敢做出这种保证！”

　　“那好吧……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不能让任何脏东西靠近我！”他不情不愿地说：“我要是活下来，你想学什么我教什么，只要我会！”

　　“成交！”我跟他击掌，击完掌他看着我肮脏的手套把自己手套摘下来扔了，从腰包里又掏出来一双戴上。

　　这么多天，除了那个女玩家军官，他是我身边少数拥有空间腰包的人。

　　有一个能够交流的聪明人在身边，我也不像之前那么无聊了，在战场上也比之前活跃。

　　天寒地冻，有“圣光护佑”增强士兵们的抵抗力，有悼词削弱对手的实力，有圣光驱散缓解疫病，有圣光治愈术治疗轻伤，温养之光稳定重伤，士兵们的生还率大为提升，战斗压力小，我自己也能用圣光箭抽空给强力敌人点名，所以战斗节奏舒服不少。

　　当然了，怀桑的协助也功不可没，他虽然胆小又嘴碎，但是却意外的可靠，以前我蓝量见底的时候就得提着链锤去敲亡灵来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现在有他衔接悼词帮助治疗，我们的士兵伤亡率比以前大为下降，竟然逐渐有士兵能够活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甚至是捱过第二天、第三天……

　　哪怕灰色品阶的人也是活生生的人，受伤了会流血，难过了会哭鼻子，幸存下来也会感激地向怀桑点头。

　　怀桑就是那个嘴欠的低阶牧师，他出生于宗教世家，外祖父是三天女教派的教宗，要不是他祖父和舅舅还有两个姑姑都在一场灾难中丧生，他本应该是这个公国中最耀眼的新一代权贵。

　　跟我这种矮墩墩穿着不合身锁甲拖着链锤的小怪物不一样，怀桑是跟之前那些短命鬼一样典型的牧师，而且是那种自视甚高的贵族牧师，永远穿着一尘不染的牧师袍捧着法书站在最容易被放冷箭的显眼地方，大声颂唱悼词播撒圣光，如同黑暗中耀眼的灯塔。

　　跟习惯当刺客，所以当牧师的时候也暗搓搓混在人堆里甩技能的我相比，我们是两个极端。

　　但不得不承认，怀桑有身为神职者鼓舞人心的神奇力量，他明明胆小怕死，但站在战场上的时候却又向换了一个人一样无所畏惧，他单薄的身躯披着白袍在初夏沙漠中是如此耀眼，仿佛蕴含着无比坚韧的意志，就连那些低等亡灵都不敢于靠近他。

　　怀桑看不起我，因为我的悼词是举着毫无作用的链锤颂唱的，为了加快速度保持强度，我的颂唱跟“喊”差不多，没有一点美感，字字句句都咬牙切齿，充满戾气。

　　怀桑不一样，他就像是悲天悯人的长者，洪亮的颂唱声中语音和语调始终清晰准确，他不像我一样持咒时还会注意自己的安危而左闪右跳，而是如同一座丰碑，屹立于战场，照耀四方。

　　他施放技能时候的那种从容不迫是我所没办法学的，如果没有我的保护，他在第一天上战场就已经被亡灵扑倒分食了，然而他却丝毫不介意，也不知悔改，甚至还大言不惭地教育我：“你为什么要躲？你是牧师！他们保护好你天经地义，你才是这个战场上的主心骨，你才是这个战场上的无冕之王！他们全部死光之前有哪怕一个敌人靠近你都是他们的不称职！”

　　这自信我他妈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我那些同行以前明明实力并不差，但一个个都死得贼鸡儿快，搞半天都爱玩这一套？

　　法系职业是金宝宝，需要保护大家都知道，但这是战场，混乱的战场，跟你们配合的是一群平均灰色品阶的大头兵，他们没经过任何训练，进战场前都是农夫或者小商贩，两军交接以后不是胡乱找目标砍就是被扑倒，他们会像真正的军人一样知道保护随军牧师？

　　说实话，牧师们根本就不该来这样的战场，他们死得冤枉。

　　无论如何，怀桑活下来了，而且不厌其烦地数落我的小家子心态，骂我阴暗、猥琐、丢人，说我无论从哪看都不像一个牧师，倒像一个尖嘴猴腮的毛贼！

　　这一通人身攻击骂得我是半点都没脾气，他说神职者的“心”和“意”是决定自己道路的核心，如果一个人的心态无法转变，那么他永远也无法真正走上圣光道路，哪怕强行爬上去也只会误入歧途，导致堕落。

　　“你别看你现在这样能在战场上苟且偷生，但说句不好听的，这样下去你早晚要受不住诱惑走上堕落的道路，我不是对堕落系谱的炼狱牧师或者痛苦神官们有什么意见，毕竟大家都是吃供神这碗饭，只是想告诉你世界上的路千百条，但对的路其实就那么几条，走错了以后是没得回头的。”他说这话是他外祖父教育他舅舅说过的话，现在他把这话送给我，因为他把我当朋友。

　　我很纠结地叹气：“我懂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实话我不想考虑，但是我又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圣光之道讲究“光明正大”，我们安尔乐圣光教派的宗旨也是“圣星映天穹，仁心照大地”，要牧师和祭司们敢于争先，在任何时候都挺身而出敢于起领导和榜样的作用，为世界带来希望跟和平，捍卫正义，维护人民，不畏牺牲。

　　我当初念书的时候太自满，对书上的东西和教条不以为然，现在我是靠自己的本事和理念活下来了，但接下来到底要走他们的“圣光正道”还是肥着胆子执意走我自己的“圣光歪道”……这是个问题。

　　我的纠结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怀桑组织着二十来个连续几天战斗都没有身亡的士兵组成了自己的“亲卫队”，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干站在一个地方明晃晃当灯塔和靶子，而是带着如狼似虎的亲卫队在战场上东冲西撞，像一头初生的狼崽子。

　　几场战斗幸存下来的士兵已经对怀桑产生了信任，他们听从初阶牧师的指挥，一边牢牢将牧师守护在战团中央，一边挥刀奋勇杀敌冲向战场最凶险的地方，他们配合无间，发挥出比新兵们强悍数倍的战斗力。

　　一天天过去，从战场上生还的大头兵越来越多，怀桑的“亲卫队”也越来越成规模，他从中阶牧师那里学习的技能数量逐渐赶上我，也成为前线营地里的有名有姓的人物。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晚上休息前怀桑问我。

　　“考虑好了。”我让其他士兵费力地帮我拆开已经彻底锈蚀的锁甲，脱下恶臭难闻的棉衣，破茧而出。

　　这么多天，我第一次洗澡，也再一次穿上自己的见习牧师冠和见习牧师袍。

　　我之所以考虑好了，并不光是因为他，也不光是因为我攒齐了整整八万清算点数，更因为慧慧要来了。

　　慧慧所在的修女团在经过漫长的集训和再三拖延后终于姗姗来迟，抵达腐疫沙漠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