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核（无限流）》琥玉

93、从军

　　我跟慧慧进的不是同一支队伍，我们军部的队伍先去的前线，慧慧她们修女团还要集训大范围净化技能，比我们足足迟两个月。

　　我原以为又要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才能回到沙漠边缘，没想到传送阵已经开启了，我跟着一队队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士兵走入广场上像风帆一样张开的漆黑传送门，一晃神以后就到达目沙漠边缘。

　　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是夏季，现在已经是初春，雪沫和沙尘在呼啸的狂风中拍打着我们的脸颊，许多士兵都被冷得直哆嗦，作为他们的随军牧师，我有心为他们施放“圣光护佑”来提升他们对极端天气的抗性，但这个技能我还没有掌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身穿皮甲背着剑盾的士兵被冻伤，然后在行军帐篷里治疗他们。

　　情况不算太坏，冻伤的人只是少数，更严重的是疫病，玩家军官们让我们这些随军牧师给士兵们分发口罩，他们一遍又一遍强调着防疫的重要性，不许喝不干净的水，不能接触被感染的人，任何人身上出现坏疽和溃烂都要立即上报，违者军令处置。

　　我没想到我们离开传送点行军的第二天就遇上了受感染的人，那些人的情况非常糟糕，身体溃烂严重，神志不清，我们队伍的许多小兵都被吓坏了，险些把他们当成怪物射杀。

　　“不要靠近他们！戴好口罩！随军牧师在最远距离尝试治疗！”统领我们队伍的女玩家用不标准的通用语下命令，我和另外三个见习随军牧师一起持咒，将圣光治愈术笼罩向伤者。

　　我们六百人的队伍，随军牧师一共才带了五个，除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是正式牧师，我们另外四个全是见习牧师。

　　唯一一个正式牧师已经被紧急调往前线支援了，我们四个就成了六百人队伍里屈指可数的“法系职业者”。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法师和牧师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竟然是这么的稀缺，稀缺到连我们这种刚刚入门、每天只能释放一两次技能的菜鸟都被拉上前线战场。

　　我的表现是最好的，隔开三十米远的距离让温暖的圣光缓缓落到伤者身上，治愈之力赋予伤者生机，又抑制疫病，让一个原本痛苦哀嚎的伤者慢慢平静下来，但其他三个人根本没有隔开三十米施法的水平，要么准头偏得离谱，要么狂风中连咒语都念不顺畅，打断几次都没有持咒成功，倒因为反噬而连连吐血，被人赶紧扶下去。

　　【你治疗目标，得到30清算点数。】之前我治疗慧慧和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点数，这回又有点数了。

　　我治疗的那个病人虽然安静下来，但他周围另外的几个伤者还在承受着痛苦，他们嚎叫着争相拥挤过去希望能让温暖的白色圣光也眷顾到他们，就连把那个伤者踩在脚下也在所不惜，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争抢那小小一团治愈之光而将先前的伤者淹没。

　　我看呆了。

　　“扶这孩子下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责。”女玩家指挥士兵把我抱走，咬着牙挥刀：“放火箭！”

　　我蹲在行军帐篷里很无力，我其实可以救那些人，我只要开启诅咒视界就能剥离疫病，我还有宝玉……但我不敢把自己的本事显露出来，这个世界里有太多我仰望不及的存在，我只是里头最不起眼的小虫子。

　　之前吐血的见习随军牧师很自责，他哭得很难过，他是被强行征召来的，一个富家公子正牌牧师被征召后走后门拉他顶替，他爸爸妈妈花了很多钱也没有跑通关系，他爸爸妈妈想和他在日志里视频，但他不想他们看到自己吐血虚弱的样子，哭个不停。

　　另外两个见习牧师也差不离，都是被人拉过来顶替的，就连那位正牌牧师也是因为家里穷跑不起关系才被拉过来……没想到自愿来的牧师只有我一个。

　　他们个个看着比我年纪都大，但都是没出过圣所的小白，在这里吃点苦头就受不了，听别人哭也想到自己的伤心事，呜呜嘤嘤哭成一片。

　　晚上那个女玩家来行军帐篷看我们，发现三个牧师都哭得鼻涕眼泪一把以后头疼得直抓狂，直到看到我在火堆边用棍子拨灰烬里头的红薯才稍微平静下来，坐到我身边。

　　“小家伙，你几岁？”她尽量亲切地问我。

　　“十岁。”我把位置给她让开点，方便她烤火。

　　“他们都在哭………你……你不想家吗？”她没话找话。

　　“嬷嬷说等我完成这次的任务还能回圣母院看她。”我不抬头。

　　她倒抽了口气，许久之后小声说：“对不起。”

　　“啊？”我看她，发现她眼框发红，才想起圣母院是收留失去父母的孤儿的地方。

　　“我他妈现在想杀人！”她眼睛红得可怕：“如果让我知道是哪个怕死的婊-子让你顶替他上战场，我一定……”她拳头捏得紧紧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呀！你还这么小！”

　　“你别难过，我没顶替别人，我是自己报名来的。”

　　“什么？你……你为什么……”她惊呆了：“没人告诉你前线有多危险吗？许多人都死了！你们死了就算能复活也什么都忘了，你不应该过来呀！”女玩家捂着嘴，连连摇头眼泪却止不住：“你难道不知道你会死吗？”泪珠跌落下来在脸上变成两道泥灰印记。

　　“总得有人来治疗士兵们，我的朋友在参加集训，她是见习修女，再过一个多月也会过来了。”

　　“她几岁？”

　　“九岁。”

　　“操！”女玩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恶狠狠地咒骂：“这垃圾游戏……也太欺负人了！他们怎么能这样？我非得，我非得……”她无比难过：“那群人每天嚷嚷着’威斯勒崛起‘，他们知道这些吗？他们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吗？他们太欺负人了！”

　　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这么难过，她在离开之前问我朋友叫什么名字，我不想告诉她，她摁着日志以伟大环流之名再三保证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朋友以后我才告诉她我的朋友叫慧慧，是白色品阶的见习修女。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们继续行军，那个女军官的表情很严肃，再次遇上被疫病感染的难民以后她没有让我们尝试治疗，而是直接下令射杀然后焚烧。

　　这次的疫病比我以前见过的骸魔疫病要可怕得多，干燥寒冷的沙漠里它也顽强地生存着，当天晚上有几个士兵发烧咳嗽，身体上出现了溃烂的斑块，女军官当机立断要焚烧他，还要隔离他所在的几个营帐，但我和其他随军牧师过去轮番用圣光治愈术强行治疗了那个士兵，饱和的圣光压制并消减了疫病的活性，那个士兵挺了过来，可惜营帐还是被一把火烧了。

　　我们四个见习牧师起到作用让士兵们有了些底气，第三第四天又有士兵不舒服，发现得早，我第一时间用圣光治愈术治疗了他们，阻止了疫病的传播。

　　虔诚苦修可以让我“以命换蓝”，这个技能其他见习牧师们也不陌生，所以我每天施放四到五次治愈术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只是常劝我少用那个技能，会伤害身体。

　　越是向前走我就越是焦虑，能碰上感染疫病的难民已经越来越少，因为再往前人几乎全都死光了，但行军还是没有停下来，很显然，我们还没有遇到要面对的敌人。

　　是的，敌人。

　　感染疫病的人大量死亡让荒漠腹地的几座城市闹了亡灵，我们队伍的真正敌人并非疫病，而是那些因为疫病死亡又再次复生的亡灵。

　　我焦虑的不光是即将要面对亡灵，还有队伍中越来越多人感染的情况，以前每天只有一两个人染病，后来一天四五个，现在每天已经七八个人生病了，而且还在持续增多，我和另外三个见习牧师每天玩命使用治疗术已经成长了许多，但还是跟不上士兵感染疫病的速度，这样下去我们疲于奔命，疫病早晚会大规模爆发。

　　有什么办法呢？我偷偷用诅咒视界观察过，我们周围的沙漠已经遍布着疫病源，这些疫病源的威力不如骸魔疫病猛烈，但在充沛魔力的环境中也发生了转变，生命力更顽强，也更难根除。

　　女玩家军官来找过我们一次，她问我们有什么需求告诉她，我跟她说我需要一根魔杖，或者宝玉和法书也行，能真正有增幅效果的，不要我自己那种只能当装饰的木棍。

　　她去申请了，结果申请不下来，看着她心灰意冷的无奈表情，我也没法去抱怨什么。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四个见习菜鸟已经拼尽全力了，但缺少装备，缺少技能，感染的士兵越来越多，我们有心无力。

　　我们的队伍只是被送往前线数十支队伍中很普通的一队，许多队伍在前进的途中已经彻底团灭，我们的队伍虽然接连减员却始终在行军，这已经难能可贵。

　　然而这样的幸运也要离我们而去了。

　　我们的一个见习牧师也感染了疫病，他躺在担架上呼吸困难，看我们徒劳地将圣光笼罩在他身上。

　　“你说我们会活到前线跟亡灵交手吗？”他艰难地问我和另一个见习牧师。

　　“我们不知道。”另一个见习牧师回答他。

　　“我很想念我的爸爸妈妈……”担架上的年轻人艰难地喘着气说：“可是我离开家太远了，太远了……我没法复活回去见他们了。”

　　“彭地，坚持住，你会好起来的！”我又施展一次苦修，把自己仅有的魔力换成圣光笼罩在他身上，但他还是不断虚弱下去。

　　太阳再次升起，前行的军队又留下一个大坟包，为了防止死去的人变成亡灵，他们的尸体都被焚烧了。

　　再后来，我们的军官也感染了疫病，她已经对她的上司彻底失望了，她说我们全都会死在路上，死得不明不白，死得一文不值，她说这一切都是骗局，那些人明明知道疫病不可阻挡，却还是要我们来送死……她说她对这个腐烂的国度彻底失望了，她要去精灵王国找她的哥哥去了，让我们保重。

　　我听不懂她的话，她陷入了沉睡。

　　当晚她没有了气息，接替她职位的军官点燃火把将她和其他去世的士兵们一起焚烧。

　　六百人的队伍，走到现在已经不足一百人了，健康的人屈指可数，已经没人再对我们三个频繁透支魔力而面黄肌瘦的牧师抱有任何期望。

　　“余邵荣，你不能这样了，”慧慧在日志里很焦急地冲我喊叫：“你继续这样会死的！你等着，我现在就来找你！”

　　“不要来，乖乖参加集训，我没事！我们在前线碰面！”我告诉她我自己心里有数，让她别担心我。

　　核桃大小的翠绿宝玉和漆黑宝玉能够有效阻挡疫病源对我身体的侵蚀，所以我只是看上去虚弱，其实自身一直都算安全，毕竟其他人没法杀灭和祛除疫病源，而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