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十八 ...
-
天鹿城中聚有不少由初延二老在外攻打掳掠而来的别族妖怪。初延二老,对付魔族时倒是惜身爱命,但能萎缩,绝不冲前。只是辟邪终究太过强大,面对其他妖族,他们却能够恃强凌弱,肆意妄为。以此经常攻打灭杀别族,若是毛皮妖丹之属,堪作经济,就灭族剖尸,取为买卖。但若能供驱使,往往手下留情,掳来城中,恣意命令。这部分妖族存身城中,又受初延二老压迫,实与奴隶无异。以往辟邪王无暇顾及,或不想太过干预长老会,亦从不过问。
但是今日却不同,众别族之妖听闻辟邪王将他们召唤过来,一时都是好不诧异。
当然,在他们看来,辟邪一族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无论是辟邪王抑或初长老、延长老,都不会善待他们。就中一个妖说:“唉,这时候召唤我们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情。我心中觉得这个新王肯定是与初长老那老不死的想到什么恶毒法子来使唤我们了。”
他身旁的妖听见他发牢骚,便道:“哼,不错!这些高高在上的辟邪又是什么好东西了?我听说现在碑渊海要攻打天鹿城,莫不是要叫我们作为前驱,抵挡魔族的攻击。”他说完好像都为自己所说而觉心寒,不由打个冷颤。
二妖还在抱怨,旁边一妖低声指点道:“辟邪王来了!”
果然新王玄戈,带着暄池长老急步而来,片刻就上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台面。
玄戈看了看在场妖怪,低声问暄池道:“是否都已到齐?”暄池道:“除去老病,大都毕集此间。”玄戈点头,昂起身子说道:“诸位,我是辟邪王玄戈,新履王位,未得头绪,不免有许多事情未能妥善置办。闻说,在场各族大都是由初长老、延长老掳掠而来,玄戈乍闻,惊心之余,亦觉怀疚。”
那个原在抱怨的的妖啐了一口说道:“假仁假义!”旁边那妖就埋怨道:“先听听!你莫打岔!”便又去倾听玄戈后话。
“原本诸位均非情愿而来,是辟邪一族负大家良多,为赔罪计,应该留下妥为安置才是。只不过,眼前天鹿城正经历难关。碑渊海魔师兀悲来亲征王城,眼前大军集结,汹涌之状,从来未见。我们屡见抵抗,杀死魔族不少,若是城池失守,魔族少不免借机发泄屠灭我族,诸位俱在城中保不准会有池鱼之殃。是以我奉劝各位,就在眼前还自安全时刻里,收拾家当,带同老小,离开天鹿城,好为后计。”
众妖听得竟然不是践踏驱使他们,而是放任他们离开,都是十分欢喜,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喧哗之声盈耳。此时一个长着两只大板门牙的垂耳兔妖忽觉不妥,忙高声叫道:“辟邪王,天鹿城后面是广袤无边的水域,城中别族妖物于凫水之道并不擅长。另外一头城门之外是光明野,光明野为魔族坐镇,我们离开城池岂非走在魔族眼皮底下任由他们蹂躏糟蹋?你这样区处,似乎是放任我们自生自灭!”这话好似一石入水,登时激起纷纷非议,诸妖均感不平,一齐叫唤起来。
不过此着早在玄戈料中,他微微一笑,虚按手掌,示意稍静。那兔妖见这年轻王上,面目尽管肃穆严峻,但瞧来却不似初延二老之流,竟然暗起报复之心,想就一番言语,待城主区处不当即加挤兑,便道:“即管听听辟邪王有什么说!”大家复又安静下来。
玄戈道:“此层大家不必担心,我已经着十名妖力强横的辟邪合力裂开一缝,此隙通往魔域光明野外一处安定所在,他们勉力支持,诸位假使都是一股通过,不加争持,按理说是能够到达彼处。”
辟邪辟开空间耗费妖力巨万,轻易不常施为。更何况是开辟一隙,通向远处?而此隙还能同时容纳许多妖族?众妖都是万万没想过堂堂辟邪竟然想及如此妥善的后路给他们从容退去。
忽又有妖不满道:“辟邪王,你为何放我们离开?听说新近救下一批幼稚毜族,遣下专人照料。毜族有毛皮之贵,此外,未必就比我们来得尊崇,却将我们逐走留下那些小子们?”
玄戈道:“这是城中长老初时未得勒令,擅捕毜族,致使这干幼毜亲长,尽数死亡。幼毜孤苦无依,我才不得不吩咐妥为照料。”
“这么说来,捕杀毜族只是长老所为,与辟邪王你无干?”
玄戈自以为难辞其咎,便叹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都是我不察隐微,致有暴行。”
那妖又道:“辟邪王,魔域之中侵陵攻杀无日无之,你将我们放回,我们即管回归族中,也不过延挨一些时日,若果你当真以后约束长老,不使他们欺凌捕杀我们,我倒宁愿……宁愿留在城中,与你们共存亡……”
此言但发,场中之妖无不一肃。
这是当然的,谁又知道他们离开天鹿城后是不是还有明天呢?天地不仁,弱肉强食,不过是人情物理。只要辟邪一族不任意驱使别族之妖,逗留城中的妖类何尝不是得辟邪一族庇护?那么天鹿城如何不是他们繁衍生息的乐土?
好一阵过去了,忽又有妖说:“辟邪王,若你也肯托人照料我的孩子,我愿意一齐抵挡碑渊海……”这话又是一石击水,此后众妖都说若得照料亲子长眷,情愿留下,与城偕亡。
暄池从未想过最后局面竟是这样的,这群妖当然万万比不过辟邪一族的强大,但是聚少成多,依然不可小觑,譬之折箭,单矢易折,整捆则无以动之分毫了。一时间只觉又惊又喜,仿佛看见一线希望,忙偷眼看向玄戈。却不想玄戈却断然道:“天鹿城危亡在即,诸位实在没必要为天鹿城再行捐生。”
那些妖怪都是齐声道:“愿与辟邪共存亡!”不断重复。
玄戈眼见众口一辞,眼前再有纠缠,无非迁延时光。何况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呢?于是只得答道:“诸位今日在此,是天鹿城先有亏负。眼前大难临头,反得助力,实是以德报怨的义举,玄戈感激不尽。明日魔族来攻,假若天鹿不亡,以后必不相负了!”说罢便去吩咐旁边暄池道:“这些别族之妖都是我天鹿城危亡之际,甘愿公共赴难的义士。请暄池长老辟出地方,关照诸人,建‘慈幼之房’,暂时专司照料大家眷属子女。”
玄戈一语,已是说出从此庇护诸妖的意思。在场一众几曾受过诚心实意的对待,一时间各个眼中都是泪光盈盈,心中一片浩气充荡,只要为天鹿城效力,之死靡他。
“嘶—原来是这样!”
岚相大步走来,只见羽林挨着一棵树正在翻看一本泛黄的书。他却没心思知道他在看什么,瞥眼时只见已经召来亲军,及天鹿城守军。
亲军乃是长老会专属军队,均由皇族子弟组成,妖力出于寻常辟邪一大截,因此战力异常惊人。保证这支亲卫军,一直长老会对辟邪王的最大支持。守军却是从普通天鹿城百姓各家之中抽丁组成。当然,亲军始终是长老会掌控之中的物事。一旦有得分歧,票拟决定,若是辟邪王落在下风,则是辟邪王都无法指使这支军队。因此,辟邪王为了能够随心所欲保守城池,最后还是从守军着力,因此抽丁原则有时未免不近人情。
此时两军集中此间,看起来辟邪王是有话要说了。不知道玄戈面临这样局面又有什么计谋呢?一向唱反调的初长老延长老会不会又站出来与玄戈对抗?
岚相担心个不住,岂知旁边那个羽林又“嘶“的一声抽冷气,一副恍然大悟状说道:“原来是这样的啊!”岚相瞥了眼那本泛黄的书,终于忍无可忍,说道:“喂,你在看什么书?”
羽林闻言,拿着小黄书的手微微下移,露出半边脸来,说道:“你说这书么?这书叫做《协理析微》!好书!”岚相乍一听书名很觉莫测高深,以为他在查看什么修练妖力的书籍,忙问:“这书是讲的什么?”羽林笑道:“这是一本讲究调和阴阳,匹配五行的奇书!”岚相情知此人平素惯会一派胡言,此时听了他言语,将信将疑,一把夺过,往里面一看,全是什么酸甜苦辣、油盐酱醋、文火武火,再看配图,虽然笔画幼稚,但是一看而知乃是一部烹饪之书,大怒道:“玄戈叫你召集大伙,你竟然在看一本烧菜的书?你还有心情干这个?”
羽林哈哈大笑,一挥手夺还书本,笑道:“玄戈交代我召集两军和各级官员,我不是干完了?怎么不能看了?我看你心情倒是很对头了,玄戈一定是要把事情交给你,这会我闲在城中,没事可做了,不看书干嘛去?”
岚相一愕,说道:“交给我?他不一向很信任你么?”
羽林笑道:“看你说的,分明是你不爱搭理玄戈,他才叫我干的。我一直觉得他叫我干的事情,原是想让你去干的。像我这样的人,就该做现在这样的事!”说着摇了摇手上小黄书,蹬了蹬瘸腿。他看岚相似是不信,微微一笑,又开始胡说八道:“我跟你说,这书作者原先生实在好本事,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会他,请他教我煮饭烧菜!哎,他还说以后要出一部大书,将他毕生本事写进去。他才两百多岁,还很年轻嘛,真有大志!我以后一定百般搜罗他的大书!”
这时,踢踏声中,玄戈已经来到巽风台,旁边跟着霓商和暄池。
玄戈一到,眼光一扫场中,就看着长老会二老说道:“初长老、延长老,玄戈要使用亲军。本来此事这应该召开长老会,在会中跟您几位位磋商才是。只不过眼前状况比较特殊,碑渊海大举来攻就在眼前,玄戈盼望即刻就在此间接收亲军便了。”
初长老还在记恨玄戈禁止他捕猎别族,此时神色极是不逊,稍微看了看他,就转过了头,说道:“不久之前,王上不是曾在此间说道届时不使用亲军么?王上对付碑渊海大可大举征集守军对付便了。”他这话一说,守军大都脸露不虞之色。
玄戈微微一笑,说道:“我当时认为守军数量极是充足,不必支使亲军,却不曾想过情况与我想象大有出入。现在为了补足数目,是以要征用亲军。”
初长老瞥眼一看,只见守军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一块一块的列作方阵,明显多于亲军有五六倍。他以为玄戈消遣于他,不由的怒道:“玄戈,守军明明远多于亲军,何须调遣补充?”
玄戈点头道:“不错!眼前确系略多,请初长老稍待。”
一转身面对两军,扬声道:“诸位,就在不久之前,我与岚相因为受严卯算计陷入堕为心魔的巳轸设计梦境之中,那时巳轸为了要杀死我,不断以言语怂恿岚相。当其时我说,天鹿城将士并非为我而战,乃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父母子女而献出自己一切的。”说到这里忽自失一笑,“但是我当时说这话时,只求岚相不受巳轸影响,乃是权宜之语,不是真心实意的。就在古厝回廊斩杀严卯后,我却又得知一个天大的喜讯,那便是霓商有孕。”
在场官员闻言都是一阵惊喜。王裔有续,确是喜事。
玄戈微笑看看霓商,续道:“但是,孩子却要在这个不知道有无明日的城池之中降生。作为父亲不禁又是十分忧虑。玄戈从前只发权宜之语,但是眼前却有切身之感。今日作为父亲,确系有要拼了命保护他们母子的想法。”说着看看巽风台上累累墓龛,那对孤儿寡母仿佛又在眼前,当下里不自觉微微眼酸,“想来各位亦是这般。碑渊海来攻,不是明日,就在后天。此战一败,万事俱休。今日一战,为保家园,非求胜负,因此守军应有裁汰。”
众人一愕,这个辟邪王在大战前夕,竟然不是征兵,而是裁旅?
“守军之中,父子俱在军中者,去其父;兄弟俱在军中者,去其兄。独子无兄弟者,回归伺老。”
此言一出,满场皆震。
羽林微微一笑,心想:“守军之中未必人人愿意被征入伍,强扭的瓜不香,放还一部分使人人家中得有依恃,反而能教留在守军之中的辟邪更无后顾之忧。”他瞥眼看去,守军之中果然已经人人泪眼,注目玄戈,尽是一派感激之意。
暄池心中默算,如此办法守军之中起码少去三成战士,面对魔师亲征,诚得乃尔?
初长老脸红耳赤的站了出来说辩驳道:“玄戈!这时候正是将城中父母兄弟一齐征来,怎么反而放归部分守军?你简直就是倒行逆施!”
玄戈冷声道:“巽风之台上所有牺牲战士都是为了家,为了亲人而战的。我强使为战,未及与魔师接着,先就将他们的家拆散,才是倒行逆施!”
延长老迟疑道:“玄戈,如此一来,守军缩减一截,更拿什么与魔师十万魔军交锋?”
玄戈道:“不是还有亲军?亲军统为王族旁支,妖力强横,眼前正是用处。而且素日里养尊处优,今日遇事,理应同担患难!”
那些守军听得王上完全是一片爱民如子的心肠,早已对他死心塌地,突然之间齐声喝道:“愿为王上死战!”这一下众人齐声喝出,声遏行云,百里能闻。
初延二老从未见过守军如此威势,一齐变色。那些亲军见了平民百姓尚且人人奋死,胆气如此,追思平日遇事萎缩,只合随着长老四处征伐,擭取好处,不禁都是生出羞耻之心。
原本得此呼吁,玄戈应该深怀感奋,岂知他出语否定,断然道:“不,你们不是为我死战。”众人都觉得奇怪,如何愿意为你死战,反得否定?只听玄戈续道:“你们是为天鹿城,为自己举家眷属死战!”说着转视无数墓龛,沉声道:“或许我们明天就是竖名此间的尸骸,但是只要明日取胜,家眷得保,天鹿城辟邪一族此后必定永年不辍!”
这确是很好的展望,守军听毕各自眼前似浮现一副美好远景,当下人人热血灌顶,又是疾声一呼:“愿为天鹿城死战,辟邪一族永年不辍!”这次呼唤,更是声动天地。光明野远郊之外又百里,僻处一诞族,平日里喜爱言说,专擅荒诞。一旦张嘴,能够三日不住,其子啼哭更是无百日而不收声,恰逢辟邪万众齐心,合力一呼,诞族得闻,吓得统皆衔口,雏子几许,啼哭尽住。
延长老几时见过辟邪有这等气势,自己看着反觉怯了,只颤声问道:“玄戈,你究竟要多少亲军!”
玄戈想也不想,脆快的说:“全部。”
延长老初长老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为了保证长老会一席之地及限制辟邪王过于独大,亲军控制之权其实不在王者手中。本以为玄戈只是做多多益善的想法,那么自己便多少打发应付便是了。岂知他竟作猛然一索,尽数囊去的打算,顿时惊呼而出。
初长老终究比较鲁莽,立即就说:“不成,长老会日常要用,抑且城防紧要,不能全部交付。”延长老究竟老练一点,打的虽然是与初长老一般的主意,却不便在言语上挑明,就道:“亲军权责一向不归王上所辖。今日既然王上要尽数借用,那么需要长老会大伙一齐表决才得交付。”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前票拟主动还击碑渊海时暄池就站在了自己这一边,眼前长老会只余三人,未有人员填补虚席之前,便只三名长老及辟邪王能够表决。自己断不会输去亲军控制之权就是了。
玄戈听了延长老所言,说道:“不错,今日将众位请来,正是为了当众作一表决。我以为此战紧急,必须仰赖亲军战力,届时我要亲自带领全数亲军抵挡碑渊海。请三位长老表决。”说着扫视暄池及初延二老。
那初长老延长老虽然不说话,但是站在一齐,又立于玄戈对面,二人分明就是不同意的态度。只有暄池在玄戈与初延二老之间,一言不发,尚是未知之数。
延长老心中颇有信心暄池不会站在玄戈一方,但想届时三比一,是必胜之算,便笑着对暄池说道:“暄池长老不妨表态?”
岚相见状不禁握紧了拳头,以羽林满不在乎的潇洒撇脱都是放下书本皱着眉头专注这一场长老会表决之争。
暄池闭着眼想了想,终于举步走到玄戈身边说道:“我以为亲军应该尽数交付玄戈畀作抵挡碑渊海。”
初长老一下没了主意,延长老则忙道:“眼前是二比二,仍是无法得出决定。长老会中更无别人,王上以为如何是好?”玄戈早料他们会有此着,微微看向亲军,高声问道:“你们愿意随我去斗兀悲来么?”
亲军王族子弟,见了守军气势,只有自愧不如。但他们未必就都是拥有强横妖力的纸老虎,就中一个血气颇勇,出列高声道:“我愿随王上去斗兀悲来!”这辟邪眼看自己出了这头,旁边却静悄悄的越显自己突兀,便不好意思的想要慢慢缩回去。岂知其余亲军一受带动,均道:“愿随王上,往斩魔师!”
玄戈微微一笑又看向初长老,延长老,嘴角一笑,说道:“眼下众人均愿舍身奋战,二位长老以为如何?”
延长老冷哼一声,说道:“王上此来专为在众人前逼我等就范,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言讫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开了。那初长老久与他厮混,见了他去,便都一道跟了。
玄戈见得终于取得亲卫军队的指挥之权,心中微觉虚乏,看看霓商,强作精神,回顾两军,高声说道:“诸位都是天鹿城的子弟,请即日里回归家中探视眷属,明日以后,即与魔族放手厮杀!”
众军齐声喝应。
玄戈审视军容很觉满意,吩咐暄池几句,看着诸军陆续散去,才笑着向羽林岚相道:“与我到处走走可好?”
羽林笑道:“好啊!”见身边岚相没有答应,伸手推了推他,岚相瞪了羽林一眼,默然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玄戈带头就走。
三人漫步巽风台上,岚相与玄戈稍有微嫌,份外觉得不自然。走了一程,羽林笑道:“哎呀,说起来,我们三个其实年纪都是一样的。玄戈与我又是打小一齐玩泥巴的,外人不在,我都照样喊他名字,按理说,并不是难相与的人啊。岚相你干嘛老是绷着脸,不揪不采的?”
岚相冷声道:“你们都没说话不是?”
玄戈笑道:“我只是找你们随意走走,又不一定是要说话的。你不用听羽林一头胡说八道。”
羽林“切”了一声,笑说:“羽林,走走,你骗谁?我先说明啊,你看清楚眼下我是个瘸子。你不会是要给我出什么难题罢?”
玄戈笑道:“我哪敢给你出难题?只不过想问问你们的意见罢了。”说着看向岚相,“你有什么看法么?”
岚相皱了皱眉,却不言声。羽林笑道:“问你呢,你干嘛不说?他却不问我,问我一定是滔滔不绝的说来。初延二老尽管话多,也一定比不过我!”
岚相受不过羽林挤兑,犹豫一下,说道:“之前刚卯前辈曾设埋伏之计,只不过叫魔师临机看破。不然已经重击碑渊海了。刚卯从前冲撞于你,只怕你不会认同他的计谋罢?”
玄戈叹道:“恰好相反,我却以为刚卯前辈所说大有可为。我相信明日若战,魔师必定亲临阵前督指,这次他身在局中,未必再能有当时旁观者的超然眼力了。届时主动邀战,逼出魔师前来交手便是!”
岚相以为玄戈还是要作固守计,听了这话,讶道:“你竟然要主动去攻打碑渊海么?”
羽林抢着笑道:“他老早就是这个主意了。以前都是长老会在吵吵闹闹,今日暄池都站在玄戈这边了,严卯那厮也杀了,就再无阻碍了。”他心知必有重托交予岚相,但是这个家伙臭屎一样的个性却未必愿意爽快接受,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难听的话说出来,自己在一边看着玄戈被奚落,王上未必就真的乐意,于是懒洋洋的说:“玄戈啊,我还有书要看呢,你有没有事情吩咐交代呀?没有我回头自己看书去了啊!”
朋友之间本是互知底细的,玄戈闻言,知道此人心意,便道:“你左右活动不便,届时便留在城中。一应大小事宜都交与你。”羽林心中一警惕,问道:“那你干嘛去?”玄戈笑道:“不是说了么?我与两军一同作战。”羽林忙道:“慢着慢着……你是王上,怎么能够……”玄戈知道他接下来必定要劝,忙打断他道:“不是还有书要看?这就去暄池那边商量着罢!”羽林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家伙打小时候便是心中定下了的事情别个无法左右的个性,尽管还是觉得不妥,却不再劝了,何况他也让自己走了,只好悻悻的拿着小黄书自己去了。
岚相眼看玄戈面前只有自己一人了,就越发不自在了,问道:“如果你没别的事情,我也走了。”
“且慢。”玄戈说,“你是明天的主角,眼前怎么能走?”
岚相奇道:“你是何意?”
玄戈道:“我希望你到时统领亲军,埋伏兀悲来。”
岚相惊道:“什么?我去埋伏兀悲来?谁去镇守城门?”
玄戈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要与两军并肩作战,自然是由我来亲自镇守城门大阵!”
岚相睨着他冷声道:“到战场上亲自蹈险,这是一个辟邪王做的事情么?”
玄戈叹道:“明天我不是什么辟邪王,我只是一个想要保护妻子的丈夫,一个想要保护孩子的父亲,与明天一齐上阵的许许多多天鹿城将士全无区别。”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更何况,只要我在,就能将兀悲来引来。”
岚相听得玄戈这话,心中记起了不久之前刚卯说过,玄戈假以时日就是一代令主,他先前还会存疑,不过现在倒觉得说得不错了。他自己也说过,谁能守护天鹿城,他就听从谁的,那么眼前这个玄戈显然已经是他认为合格的辟邪王了,是不是要听从他的命令呢?他脑中还在思考这些问题,嘴上却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玄戈道:“若是就近埋伏,以兀悲来见识必然能够发现。因此我要你统领亲军在远处设伏。”
岚相大惊:“我带领亲军在远处设伏,你怎么办?你……你带着守军?”玄戈点了点头。这次倒到岚相不认可,忙道:“亲军都是王族,战力远比守军为高,你用守军守住大阵,抵御碑渊海会不会……会不会有点托大?眼前兀悲来可是召来了许许多多的魔来攻打天鹿城的。”
玄戈叹道:“城门战士不难对付不正好助长他轻忽之心么?更何况眼前守军将士士气极高,未必不能与之一搏。倒是你,我却放心不下。”
岚相听了这话,心中大是不快,说道:“难道我的身手竟然叫你放心不下?”
玄戈说道:“并不是放心不下你的身手,放心不下的是你的性子。以你之勇,当可纵横魔军,三进三出。但是明日我交予你的重任却是等待。”
岚相不明白,疑惑的看着玄戈。
玄戈笑笑,为他掰解:“兀悲来魔军太过强大,实力上亲军确是魔军的匹亚,但是兀悲来设阵召来太多魔了。亲军数量上比不过,一旦硬碰,只是白白消耗了兵力。权衡之下,倒不如用守军消磨掉兀悲来魔军锐气,你再掩袭过去。这时你持锐卒而斗疲兵,就必操胜算了。”
岚相心下了然,这无非就是先以下卒对上卒,将魔师上卒磨成中卒,自己一股上卒对中卒,就一战可定了。可是首要条件却是下卒要磨去敌方上卒的锐气,这,守军可以办到么?当下不由问道:“可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会发现我带亲军埋伏他呢?况且,我一旦在光明野外设伏,那么……那么只能是他们吃亏了要退开时才会撞到埋伏处来……你凭守军……竟然想要战胜碑渊海来袭么?”
玄戈笑道:“你不相信我?”顿了顿,“这便是我所说的担心的反而是你的缘故了。明日我先去挑战魔师,大阵前面与魔军争胜一定非常艰难,因此你要深自沉着,到得魔军退遏才能出动攻击。因此上,我有任何危险你都要视而不见,唯有静待魔军撤退。你血勇非常,对于这点实在不易办到。唉,我是绝对无法斩杀兀悲来的……但是只将他们击退亦是无用,打退了重来,重来了打退,吃亏的始终还是我们。只有重创魔军才能为天鹿城赢得安宁。最后就只能靠你,去重创魔军,叫他们知难而退。这也是我将全部亲军交到你手的原因。
“岚相,你就是我手中的王剑,最后关头就看你这一剑劈得准不准了。”
岚相已经明白了。
玄戈不是要击退魔师,他是要将碑渊海重创。只有这样,才能让碑渊海以后不敢轻易启衅,天鹿城才能一劳永逸,光明野始得千秋安宁。
玄戈看岚相眨了眨眼,情知正在细想,便笑道:“怎么样,这个重托,我能交给你么?”
岚相猛的一挺胸膛,傲然道:“交给我罢!我一定替你重创碑渊海大军!”说着一躬身,便要退下。
玄戈见了他这个举动,知道他是已经认可自己作为辟邪之王了,当下笑道:“岚相,你竟然都舍不得叫我一声王上么?”
岚相本来准备转身回去磨枪擦剑,好生预备,闻言不禁一叹,心想明日之战兀悲来率领前所未有的兵力来攻打天鹿城,真正是危崖转石、洪峰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个年轻的辟邪王是不是真的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怎么还在计较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这么想很泄气,因此他只是淡淡的说:“等你胜过兀悲来,明日回城再说不迟。”他不愿多说,转身离去。夕阳又下,拖得岚相背影颀长,一颤一颤的渐渐去远。
玄戈听得这话却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