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丑】救赎》神月君

4、4.碰撞

　　他曾在一次次重叠的幻象中看见了自己的命运，也看到了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
　　降临，伤害，解脱。

　　这无关其他，仅仅是他对自己记忆模糊的感知。
　　总之哥谭里的所有人都是按照这个轨迹进行的。
　　在意外中降临人世，自诞生的第一刻起就在不断地伤害着这个世界，然后在一次次伤害中被冠上名叫成长的枷锁，与此同时被拽进罪孽的深渊，被命运吞噬得一干二净而后得以解脱。
　　也许仅仅是生命的解脱，又或者是更深一层的，灵魂的超脱。
　　但在这个人吃人的城市里，活着的人永远无法心安。
　　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一刻是否会被暴乱推上舞台，又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这个时候死亡只是奢求。

　　他见过太多了。
　　哥谭是无法真正平静下来的，这个混乱与罪恶之都，永远无法得到所谓的救赎。

　　他也清晰地看见过自己人生的轨迹。
　　所有的人都在伤害他、逼迫他，痛苦已经习以为常。
　　他有时想过，自己这么爱笑，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快乐的定义有误？
　　将痛苦看作快乐，将难以忍受的一切都化作快乐，所以他爱笑，笑着忍受这人世间的一切，无论是真正的痛苦还是虚假的喜悦。
　　他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他只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精神病人。
　　像他这样可悲的人，蜷居在社会的角落，被人打死，流落街头饿死，或者更加高级一些的死法，都不过是这里常态化的病态。
　　他都笑着接纳了记忆中的一切，无论是亲身经历过的还是仅仅是一次又一次的幻想。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失控。

　　他是多么爱他的妈妈啊，哪怕那个女人对自己抱有扭曲到狂乱的爱意。但是，现实可是他们过得很开心——无论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维持着的僵硬的现状，还是真的相亲相爱——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已经死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他的手中没有触碰到她一丝鲜血，仅仅是冷漠地看着她在自己手中进行最后的挣扎，然后归于平静。
　　那个时候周围寂静极了，世界上再也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还以为他会感到不一样的情绪，哪怕只有一丝的伤心。
　　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只是感觉自己与这虚伪的现实间的距离更远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记忆，幻象只是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刺激，可他除此之外还能相信什么呢？
　　相信那些所谓的感情吗？
　　噢，他可是精神病人，亲近与冷淡的转换也许只在一瞬间。

　　这就像他不久之后想出来的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笑话：Knock,knock~
　　他是真的想死了，他不想继续在这个世界苟活下去了。
　　但是他犹豫了。
　　这个世界是多么肮脏的存在——充满冷酷、暴力以及洋溢出来的痛苦。
　　他以为这里总会有些人出淤泥而不染的，现在看来，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存在。

　　如果有人站出来，打开哪怕一丝的曙光，哥谭就不会是这样。
　　世界需要净化，人类需要感受到生活真正的乐趣。

　　混乱。

　　Arthur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他本来在那一次他引起的暴乱中早就体会到的，只是没注意，或者是不敢承认。
　　在他遇到Joker之后，在永远温热的阳光下，那些杂乱的含着痛苦的记忆就纷纷冲上脑海，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理智与清醒。

　　也正是因为他所遇见的Joker自诩为混乱的代言人，他才找到了答案。
　　他以为Joker只是一个和他一样可悲的精神病人，但Joker还年轻，有着做回正常人的资本和能力。
　　他确实可以，不过如此一来便不是他了。

　　Joker不像他，Joker从未想过自己需要掩饰什么，他能在这个社会中做一个真正的自己自然是极好的。
　　这一点上，Arthur对自己凭空冒出的情愫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他不明白感情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控制着身体一步步做出他始料未及的反应，甚至这种轻飘飘的感觉令他都想就此沉落下去。

　　感情与记忆双重的混乱，带给他的却是逐渐回笼的神智。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被抚摸、被打开，被深深的插.入，许多种奇怪的感觉将自己包围。
　　他倒是不大关心什么伤痛，那些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他的神经也早已麻木。
　　那是更深一层的，他从未有过的神奇的体验。

　　Joker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他们在有些地方很相似，甚至是完全相同，Arthur感觉很神奇，两个这样相似的人不是相互排斥反而是相互吸引。
　　身体与灵魂一同交.融，那是一种与同类在一起的感觉，他们都在世界上脱颖而出，也恰好志同道合。

　　但是扪心自问，Arthur只是希望自己以后不再孤单，他并不在乎对方究竟是一个什么危险的人，接近他又有什么目的。
　　带来死亡？
　　他也亲手缔造过死亡，或是出于精心预谋，或是仅仅是一次深陷激动无法自拔。
　　也许吧，他已经不愿意再进行悲剧性的思考了。

　　Arthur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好过。
　　没有生活的压迫，或者就算有也无所谓，他的灵魂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凌驾于所谓身体的自由之上。

　　“你有什么计划？”
　　Joker从背后抱着他，双手环在他的胸前，没有再多余的动作，仅仅只是这样抱着，Arthur却感受到了漂泊后难得的安全。
　　“我做了一个梦。”Arthur缓缓地轻柔地说道，眸中透露着无限期希。
　　“我梦到所有人都得到了超脱，而我们是他们的救世主——”

　　闻言，Joker却突兀的笑了。
　　Arthur像是被这笑声吓了一跳。他见过无数种样子的Joker，仿佛他们已经许久，记忆中是模糊又清晰的，没有逻辑的。
　　“很好笑吧，我也觉得。”他干巴巴地张着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Joker回了回神，眸中光芒闪烁，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宝贝。我是说，哥谭不需要救世主，这里永远不会存在这种人。未来只会有绵延不绝的黑暗，它可不会因为救世主而停止吞噬这座城市。”
　　“是的，我们就生活在这个徘徊在地狱边缘的城市里。”

　　Arthur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听出来这压低的嗓音含有一种独特的深邃意韵。
　　“不，Joker，这个梦非常美妙。”他仿佛又看见了记忆中悠远的场景，“整个哥谭都在燃烧，人们在火光之中享受自由的挣扎，为彼此带来真正纯粹的祝福，最后一同得到灵魂上的超脱。”
　　“……只有混乱才能体会到生活真正的快乐，不是吗？”

　　这就是Arthur想了很久的一个美丽的梦，有着完整的开头，发展，高潮以及结局。
　　他不在乎Joker对他这番狂言乱语的话有什么感念，他也不奢求对方真正的理解。
　　或许他还是有一点儿在乎对方的态度吧，就像他想要成为众人尊重敬慕的焦点而不是茶余饭后的笑点。

　　“是的。”Joker从喉咙里哽咽出一声长长的吁叹，然后继续说道：“跟你这远大的梦想一比，昨天我炸了钟楼根本不算什么……”
　　Arthur又感到了熟悉的窒息感：“所以这就是你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早该料到的……
　　昨天一身鲜血的Joker，为什么回来不久就有心情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想必是那天钟楼的炸毁让Joker十分兴奋啊。
　　Arthur表示他不会承认他当时也乐于其中的。

　　“宝贝，你也知道，钟楼里藏着太多的污垢了，需要有人清扫一下。”
　　Joker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那你的计划又是什么？”Arthur问。

　　“让他们承认自己永远不配得到上帝的眷顾，让他们看清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黑暗，包括他们自己，也早已被侵蚀，腐朽得不堪一击。”
　　“然后让他们决定各自的命运，让他们互相残杀，营造出混乱的美梦。”

　　Arthur忍不住发出愈加尖细的笑声。
　　“亲爱的，我知道你想要考验人性。但是，你永远也不会得到一个想要的结局。”他眨眨眼，“知道为什么吗？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这样子的哥谭还会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因为没有人敢于承担这一切！”
　　“他们都是懦弱的，渴望着有一个人站出来决定他们的命运，不论是好还是坏，只要有人站出来，他们都会响应的。这座城市压抑得太久了，久到真的不堪一击。”

　　显然，Arthur与Joker的关注点并不尽然一致。
　　但是他们都渴望着混乱。

　　“也许吧。”Joker没有再与他辩论其中的差异：“我们一起来为哥谭带来救赎吧，成为这里的……救世主。”

　　“好。”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各自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