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01中元夜-小乙回来了 ...


  •   礼遇?

      我也曾在群仙宴中高居上座,众人卑躬而笑。当年想要向我敬酒示好的修士多如过江之鲫,甚至因为有人插队而大打出手,一时传为美谈,引得更多后来者蜂拥而至。

      “六哥,你的手……”

      “我的手?废了,少了几根手指头。怎么,你也要来参观参观吗?”

      “六哥,我来陪你练剑……”

      “滚!别吵了我睡觉!酒呢,我的酒呢?”

      “六哥,以后我、我每日晨起,早早来帮你梳头……”

      “你是瞧不起我手下的阴兵么?你别看他们模样不讨喜,可比外边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强多了,丑就是丑,残就是残,赤裸裸亮出来,不掺半点假!”

      酒壶“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我头痛欲裂,尘埃里血色污浊,一个一个血红的怪物嚎叫着从中爬了出来,紧紧扼住我的喉咙。

      我不甘心!

      我到底是谁?

      我拼命想要扑打,却始终抬不起手,迈不开腿,身体好像被冰冷粘腻的泥沼裹住了,难以自拔。周围全是看不清面貌的怪物在对我叫嚣,我张嘴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恐怖和绝望再次将我没顶。

      洛英所料果然不差,越往后,这些怪物智力越高,能力也越强大。他手中仙剑削刺劈挑,虽说杀得痛快淋漓,却渐渐力不从心。还不及他缓一缓,一张白骨森森的脸便从土中钻了出来,口中掉出半截黑紫僵直的舌头,抱住他的腿目露凶光:“小郎君,你娘子失了魂儿,要死啦,不如跟姐姐我走吧!咯咯咯……”它不说话还只是模样可怖,一张嘴却是腻到令人作呕,气得洛英恼羞成怒,抡剑斥一声“起开”,唰唰几剑将它挑个稀烂。

      这煞物邪性得很,即使散活得骨碌骨碌乱滚,还知道让出前排叫同伴顶上,躲在后边好整以暇地捡起自己脑袋重新安回脖子上。又把落在地上的小零件一一装回原位,四肢轮番试着活动几下,在土坑里蹦了几蹦,叉着腰泼妇样尖叫一声灰头土脸地扑了上去。

      洛英出剑十有九中,却丝毫不敢大意,第二波阴灵邪煞吸足了九重渊下传输而到的幽冥之气,竟十分抗打。眼见它们行动越来越灵活,口中黑气咝啦直冒,在其上空形成一股灰蒙蒙的瘴气。赤璋受到威胁,急迫地旋转了起来,红、灰两股势力相抵僵持不下,一边是艳阳高照,一边是凝雾成霜,冷热交加倒苦了夹在中间的洛英。

      煞气结成的邪瘴阴寒至极,洛英旧伤害冷,袖底飘出几片泛黄的叶子,行动不由自主缓了一缓,众阴灵立即瞅准空子蚂蟥样牢牢咬住他不放。他扶着幼丹东避西让,袖底掉落的叶子更多,被阴风刮得满天飞舞,脸上血色渐失不禁焦急地瞧了幼丹一眼。

      幼丹眉间珠钿红白变幻隐隐有紫气逸出,正是紫府中元神动荡的要紧时候,洛英万不敢惊了她,只好全神戒备提剑再战。他面色凝重,发间寒气结了一层薄霜,在阴灵邪煞的咬啮下一步一颤,一剑一飘零,衣边袖底散落的叶子越积越多,渐渐埋住了他的脚,最后掉下来的竟是艳红的花瓣。

      洛英脚下一绊,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领边、袖边不多时便有腥红的血丝渗出来。他身上穿的袍子也不知什么质地,人都已经被阴煞撕咬到这个地步,衣料陷在肉里硌出了血,却仍是不见一点破损!

      “来得好!”洛英吃痛,反倒一喜,他一心护着怀里的人,行动范围受限。拼着将自己要害暴露在外,不怕那些阴灵邪煞不靠前,就怕它们一击即走捉摸不住跟他打游击,他又不能真放开手脚去追。

      “走开!走开……”幼丹并非全无意识,迷迷糊糊御剑乱劈几下,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剑上红光赫赫火焰喷薄,一时剑气波动引得火精屏顶南面的朱雀星纹赤光闪烁,无数火星籁籁飞溅,倒也逼退了靠近她那边的攻击,使洛英不至于顾此失彼。朱雀七星属阳,太阳之气磅礴彪悍,正与阴灵相克,那些邪煞但凡沾上一点便燎成青烟散了,叫它们再动作时大为忌惮。

      这边洛英早已趁机暗中运转金丹蓄势待发,眼见又一波阴灵到来煞气逼人,立即提息调动丹气转御为攻,一手执剑,一手拈诀。

      翠嶂插天,仙剑祭出。

      苍碧色的少阳之气沿着剑锋蒸腾而上,青光华盖如大树参天森森覆罩蝼蚁,剑气纵横间已然有洪水漫荒川之势,百丈内外阴灵退散。那些咬得太近躲避不及的怪物,一身阴煞被威势浩瀚的少阳之气冲得四分五裂,彻底灰飞烟灭。

      “少阳之气五行属木。如寄,这青芒仙剑实属花国精品,看来这次为了青圭玉礼,花王是出尽精锐,下了血本!”

      “能用这样精纯的少阳之气锤炼仙剑,也只有花国灵修中的铸剑师了,可惜!可惜!遐龄兄,花王姚黄这回为老不尊,驭下无方,再让他们这样折腾下去,怕是要晚节不保喽……”

      两位傀儡师苍老严厉的声音再次如闷雷般沉沉响起,这次却带了些狐疑和嘲弄。

      “家父行事自有道理。两位前辈不知前因后果,请不要妄加置喙,否则,别怪洛英言语不逊!”洛英冷冷怼了两个傀儡师一句,眼前阴灵叫嚣,他实在无暇多理会。先前他以身为饵,一试之下对这些邪煞的特性和能为已经有了约略估算,出手顿时顺了许多。眼见仙剑在前开道杀得顺风顺水,忽觉后背一沉,回头看时,两个黑洞洞空无一物的血眼眶差点怼到自己脸上,饶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禁不住背心一凉。

      后排这怪煞的能耐比前几波又进了一层,散出的阴煞之气更重,攻击更诡异多变,它悄悄地下爬出附着在洛英背上,趁他祭剑之时躲在剑气最中心,反而逃过一劫。只是它藏得再好也藏不了一辈子,随着青芒仙剑凌厉的剑锋左躲右闪,眼角两缕血丝挂着摇摇欲坠的眼珠子荡来荡去,歪着半边朽烂的脸似怨似嗔地张着缺牙的嘴直吐冷气。瞧那坑坑洼洼的头皮上还簪着纱堆的大红花,粉嫩的细蕊长长伸出来风流招摇,想必以前也是个爱俏的,但此时此地只能吓死个人!在它妖娆地露出一个恐怖笑容的瞬间,便被一片青光碎成了酸臭的齑粉。

      这一个才倒下,又有一波遍身尸斑霉变,肢残肉腐的怪物拖着森白脚骨在地上划出道道沟痕,一步一个脚印地围拢了过来。众阴灵到底生了畏惧,远远围着示威,却不敢再对着洛英仙剑的灵光正面攻击,甚至有后退之意。隐在暗处的鬼面怪爪见势不好,立即重新发号施令,施展阴灵的特长,控制它们伏魂入地,借土遁之术钻入仙剑近处。

      “吓,原来是姚黄之子!他们花国灵修,尤其花王不是以美貌著称么?这小子瞧着、瞧着生的也很是普通嘛……”

      “咳咳,是……是有那么一点点普通了。算了算了,如寄,现在不说这个。”

      “遐龄兄,你瞧他扛着剑在地上东奔西跑的狼狈样,叶子掉了一地,怕是连仙籍也没争上,姓氏都没有。我接委托书的时候就说这什么‘花国洛英’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有机会闯过重重护卫接近礼器,原来是花王教子不严!”

      洛英这回是真顾不上千里之外那二位怎么对自己评头论足了,他稍一低头就看到遍地奇景:黄土由远及近翻起一个个土包,泥屑飞溅,好像无数锅水烧开时滚沸的样子,那些胆大的阴灵带着黑黢黢煞气从一锅锅沸水正中心冒了出来。

      “好,两个林家小子倒是机灵,鬼点子多!花王不是自诩上穷碧落下黄泉,仙中第一美么,把他儿子给我薅秃,拨光了叶子带回昊天宫让大家都来瞻仰瞻仰,看他怎么个美法!”

      “如寄,花王是花王,那些陈年旧事和小孩子不相干的!还有林聪和林明,是一生和无穷教得好,让人省心,这次成绩不错,回来可要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洛英不才,在花国的确并不出众,比家父更是云泥之别。只是两位前辈对门下弟子如此夸赞,倒挑起了洛英的好奇心,一定要瞧瞧前辈训诫他们之时是不是也这么不吝言辞?”洛英脾气再好也被他们旁若无人的点评拨上了火,百忙中硬是回嘴讥讽一番。他暗忖有傀儡师源源不断的支持,这些蚁潮般的怪物甩也甩不掉,就算剑剑皆中也不能即时从根本上解决困境,以少阳之气祭剑为屏障消耗太大,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三次便要灵脉枯竭。当下转变思路,忍着刺鼻的恶臭重新向天祭起仙剑,灌注灵力凝于剑锋,一片扇形青锋障闪电般横扫了出去,且守且攻,再不留余地。

      “洛英……你、你没走……”幼丹对那青如春发的灵力似有感应,倚着洛英忽然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眼帘半启,右手成诀颤微微抬了一抬。她腰畔赤光闪烁,火红的仙剑龙卷风般匝地重起呼啸着冲出青锋障外,裹挟烈焰杀入煞物群中,左劈右斩所向披靡。

      “我在!你屏气凝神,什么都不要想,我来修复‘往事珠’。”有了那柄火红的仙剑助阵,洛英顿时轻松了许多,只是他担心幼丹元神有损,不敢叫她多分神到自己这边。周围阴灵邪煞催化的怪物汇集如山从各个方向堵住了去路,没完没了,重重复重重。他虽然不惧其凶,奈何一眼望去乌泱泱不见尽头,他们的仙剑虽然厉害,想要即时脱困也不容易。

      “年轻人,世上的阴灵邪煞无穷无尽,旧去新来时时刻刻都在滋长,你的仙剑再好,也是杀不完的。听老夫一句劝,还是交出青圭和符信自行离去吧。委托之人再三叮嘱,以你们从前的作为来看,如今不过一时糊涂,念在尚未酿成大错,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伤及性命……”

      这正是“傀儡帖”自许人道礼遇,其实却丧心病狂毁人不倦之处,何况还有那两双正在暗中驱使阴灵的鬼面怪爪随时都可能发动大规模攻击!

      “前辈告诉他们,洛英感激不尽,若能熬过今夜,必定一一登门‘致谢’!”

      那柄火红的仙剑感受到洛英情绪波动,立即横了过来,赤焰铺展忽地张开一双垂天翼云挡在他身前,火光中剑啸凄厉如神鸟夜唳,撕人耳膜。

      “嚯!我说那块引灵的赤璋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清河张老头大徒弟陨落后托人铸炼的极品火精仙剑‘赤翼’么?他当时可得意得很,口口声声要给新徒弟当出师礼,原来竟舍得给了这么个小丫头!”

      “自从他那大徒弟张珍没了,他门下哪里还有个拿得到人前的弟子,矮子里头拔将军,不舍得也得舍得!”

      “张郎的姐姐居然是清河张老头的入室弟子!遐龄兄,是咱们在下面闲得太久,消息不灵通了么?”

      “哪里话,张郎是靠自己闯出的名堂,不知道这些七弯八绕的关系才对!”

      千里之外的傀儡师一时唏嘘万千,听那口气,全然将这对男女一举一动当成小儿过家家,跟坐在戏台看戏似的,就是不知道手边有没有花生瓜子八宝茶?

      认真说来,傀儡师本身并不可怕,就像他们自己说的,代理有委托,行动有备案,堂皇正大得很!

      可怕的是委托可以匿名,备案可以将在外灵活操作。

      傀儡师以“傀儡帖”为滤网,对正常阴魂甚至孤魂野鬼秋毫不犯,只召集落阵处周围百里内曾为过恶沾染了血腥之气的邪祟阴煞,在千里外精挑细选的阵心中汇集源源不断的幽冥之气输送给养并加以控制,美称“以恶制恶”。他们在“劝”目标配合委托任务的同时,还可以借对方之手除掉这些经过筛选的恶灵,积攒公德名望,可谓是公私两不耽误,物尽其用。

      “傀儡帖”对双方来说,都是身份和名誉的象征。

      对方明明知道傀儡师是借公务之便行私活之实,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就连执掌修真界权柄的昊天宫也是多次登报站台,明文公开积极支持。甚至在事后为了公平起见,还会将目标在对战中诛杀的邪祟数量作为量责的参考依据之一,倒叫被追责的人对傀儡师的出现又敬又怕,一言难尽。

      当然,这种纠结的心态主要是那些并无大过,所犯之事可以坐下协商解决(哪怕是像洛英和幼丹一样被强行绑回去“协商”),而不足以入刑之人。往年里,还没等到正式问责便活活累死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很多人说,傀儡师是做良心活的,多一点少一点,全凭心情,轻易不要招惹!

      高明的傀儡师最擅长役物借力,一草一木,一人一魂皆可召之即来为其爪牙。当然,为了防止宵小之徒借傀儡师的身份钻空子为非作歹,对于什么可以役,什么可以借,修真界也有明文规定,细致到令人咂舌。

      总之,傀儡师手中相当于拥有源源不断的免费加强傀儡,一轮轮前赴后继抵死磋磨,再深的修为也经不起无休无止的消耗。

      以洛英和幼丹的个人实力和随身配置,两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傀儡师数着传回阵心的邪煞数量简直乐得合不拢嘴。话说,要不是他们年轻气盛刚开始嘴上不饶人,这会儿怕不是都有人要为他们鼓掌加油了。

      不过,偷着乐是偷着乐,两个老傀儡师也没忘记正事。

      这次傀儡帖的目标地最后一站就设在界门外不远。若不是闯出界门之时大家都受到了灵障影响,而此处辅阵中的宿主傀儡鬼面怪爪要饮活物鲜血补充灵能,传送给由两个少年鬼修担任的伥鬼长以驱遣其役使为数众多的阴灵邪煞,这会儿只怕早直接杀过来了!

      洛英思量再三,将自己所佩青芒仙剑插入身边焦土之中,划地自圈,以剑身上斩奸除恶养出的辟邪煞气震慑片刻,想先救醒同伴,两人再一起想办法。

      “疼,好疼!小乙!我看到小乙了!他来了!洛英,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幼丹眉黛紧锁,乌黑的长睫在风中颤动不已,明眸微瞠倒映永夜,两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腮畔,依在洛英怀中忽然不受控制地哭出了声。

      “在,我在!我知道!”洛英见幼丹眉间珠钿的光晕中隐隐浮起几缕血丝,人似乎已经意识不清,重又陷入昏迷状态,心中立时警铃大作。看她嘴唇翕动,伸手拽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周围阴灵呼号嘈杂,他借着赤璋和避邪障防护忙低头附耳过去仔细倾听。

      “我感觉到了……就在刚刚,小乙他真的、真的还在,救救他……”幼丹声音细若蚊蝇越来越轻,游丝般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眉间的珠再次由白转赤,不像贴着装饰,倒像是粉白皮肉里渗出的一滴殷红血珠,诡艳至极。她难受地咬住嘴唇,五指骤然收紧,薄薄的指甲猛地嵌入洛英腕中。

      “好!在就好,这些年你千辛万苦总算没有枉付!你放心,只要他还在悯生就一定有办法……”虽然隔着避邪障,但还是怕外人听到,洛英低声对幼丹耳语安慰几句,抱着她悲喜交加,连手疼也觉不出。几点腥红落地,他右边袖底绚彩飘摇,花瓣籁籁坠落,掌心翻开浮起一股奇香,鲜花香瓣都凝聚在一团灵气充盈的青光雾露之中,慢慢推入幼丹眉心。观其手法娴熟,一气呵成,显然绝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洛英的仙剑晃了几晃,青芒闪耀,嗡嗡作响声若龙吟。周围的阴煞虽然灵智残缺不全,仅凭傀儡师的咒术吊着其生前一丝执着的意念和戾气维持,但架不住有连绵不断的幽冥之气供养驱使,疯了般一波又一波,不停地攻击着仙剑形成的避邪障。

      眼看灵障微朦,碧色越来越稀薄暗淡,有几处甚至出现了漏洞!洛英估算着幼丹清醒可能需要的时间,一狠心咬破舌尖,冒险喷了口精血在剑身上,伸指以血画符,补其灵蕴,一一弥合避邪障上破损的位置。

      若再不能解围,不但灵脉无以为继,金丹也会受损,洛英低头看看自己脚下。阴煞都咬不破的锦靴已经被几根纤细的植物根须穿透,正往翻开的泥土中蔓延生长,他身属木灵,也只有那最后一个法子了!

      与此同时,幼丹努力稳住自己紫府,明明神魂动荡周身不受控制,想要闭起眼截断泪流都做不到,心头却在混沌中分外清醒亮堂。她眉间珠钿渐渐褪去血色,对着高空深纳月华,只觉紫府一片澄澈,照得识海广袤无极,口中喃喃道:“小乙……”

      小乙?

      我一身飘忽,眼前昏红渐淡,露出个模糊的世界,依稀置身于高高的城楼之上,拨开了厚厚的云层往下看。隐约望见雾露柔光之中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桃花灼灼,映得碧天染霞,绿水流绯,眨眼便到了眼前。

      漫天漫地的芳菲间有人腼腆地笑了一声,轻轻喊着“六哥”。

      神采飞扬的青衣少年分花拂枝驾着玄光仙剑一跃而出,笑嘻嘻回头叫道:“小七,快看我!我能带着花花一起御剑啦!你追不上,哈哈……”他怀中抱着一只毛绒绒、圆滚滚的花狸,眉梢眼角得意非凡。

      “不许再叫我小七!”自桃花影里快步跑来的雪袍少年清骨飘萧,抖落几瓣粉英,涨红了脸极不服气,“火火,我们一起上!”花下一阵低沉的兽吼,他手中素剑祭起,光华湛湛,一人一剑洁白无暇,飘然扶摇而上。就见一朵庞大的火烧红云挟着狂风刮来,素剑只摇了一摇,便稳稳升起,堪堪与青衣少年比肩。

      “好呀,赤豹都招来了,比个大么?”青衣少年迎着春风将自己怀中貌似乖巧的花狸举起,拽着它尖利的爪子对素剑上那头正呲牙咧嘴的火红豹子挑衅地晃了晃,促狭地对它主人大笑道,“有六就有七,你叫我六哥,我就得叫你小七!小七小七小七哈哈哈……”

      “张子野!”

      “楚云煌!”

      张子野?

      楚云煌?

      我头疼得快要炸开,恍惚间听到自己身上骨骼碎裂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六哥,我要在洞庭湖边盖间小舍,到时候你会来吧?”

      “援军迟迟未到,总不能坐以待毙,永昼圣尊有令,谁请得五行阴兵平定此役,今后就由谁执掌‘五方令’!愿意到‘天罚之地’搏一搏的道友,请站左边!”

      “小乙,快回家吃饭啦!”

      “张兄,一定是你的义举感动上苍,才请来这百万阴兵解燃眉之急,将来各界仙家宗门都会感激你的!”

      “小乙,看我给你绣的新袍子喜不喜欢?”

      “张兄,如今你可是散修第一人,少年英雄前途可期,玄门仙宗谁不礼让三分!”

      “小乙,你早些回来!”

      “张醒,你贪恋权势德不配位,凭什么霸着统帅阴兵的‘五方令’不放?”

      “六哥,埙箎为兄弟,死生不改!”

      “张醒!袁家伏诛,永昼罪已,你以为你是谁?识时务者为俊杰,尸位素餐只会害人害已!”

      “六哥,金约为信,死生不移!”

      “一个土里刨食靠天吃饭的田舍汉,仗着几分雕虫小技竟妄图与仙门大宗平起平坐!真是厚颜无耻异想天开,就是欺你又如何?”

      是谁?是谁?是谁?

      我的脑中嗡嗡乱响,无数人在争吵呐喊,我想摆脱,我想回家,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怎么了?

      云水四合,我最后看到一青一白两个少年,御剑引兽在花树间打打闹闹,激得落英飞舞,如梦似幻。他们一边嬉笑怒骂互相嫌弃,一边又你追我赶,谁也不肯离开谁。

      花影水光间不断有明朗的笑声响起,一道道仙剑华彩凌空亮起,载着无忧无虑的少年们加入嬉戏的行列。

      不远处渭水浩荡,灞桥上柳絮飘飞,烟笼雾锁里荡起一层层迷离的纱幕,温柔了古老的城墙。

      春朝正好,阳光正暖,经过桥头的少年风华正茂,言笑晏晏,携剑踏歌而行。

      明明少年们的脸是模糊的,歌声也是模糊的,落在我心底却格外清晰,不用数也知道,那一行,共七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01中元夜-小乙回来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