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朵花》磅礴

16、第 16 章

　　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孟静晚身子虽被禁锢在轮椅上，可心早已飞到了码头，迎接儿子归来。
　　门外传来了汽车声，“快，快，”等在大院的孟静晚催促护理赶紧推她向前，脸上早已堆出了那种不需刻意便由内而发的喜悦。
　　回来了，一年不见的旻潮回来了。

　　这孩子，是不是长高了，是不是更像个大人了。

　　可是，门口，并没有那个熟悉挺拔而清秀的身影，带之而来的是一脸焦急的管家，“不，不好了，出事了。”

　　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孟静晚的心在刹那间跌入了冰点，可她依旧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大，大少爷在回来的路上出事了。”管家气喘吁吁。

　　“咚”的一声，孟静晚连人带轮椅，一起跌落在地上。

　　医院，乔旻潮脸色惨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小时候睡着了一般。
　　那张脸，依旧俊俏。

　　从小，他就是孟静晚的骄傲，也是乔震笙的骄傲。他对孩子们向来严厉，可是，对于乔旻潮却是说不出的满意。

　　这是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人。

　　他所受的教育，他的眼界学识，无一能出其右。

　　血迹早已被医生收拾干净，据说，送来的时候，人已经快没了呼吸。

　　致命的伤在心脏处，其他地方，甚至干净得看不出痕迹。

　　孟静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旻潮，就这么没了？

　　他好端端地躺在那里，只是睡着了，不是吗？

　　生活，竟然如此残忍，残忍到不给他们任何说再见的机会。

　　一年没见，他们，甚至来不及告别。

　　乔震笙闻讯赶来，眼睛里的光芒瞬间黯淡。

　　这个孩子，最像自己。
　　这个孩子，如此优秀。
　　这个孩子，倾注了他的全部希望。

　　旁人看到，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打转。

　　可是，孟静晚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悲伤。

　　那天，乔震笙在乔旻潮身前站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敢打扰他。

　　后来，他搂住了已经哭得撕心裂肺的孟静晚的肩膀。

　　不管平时再多龃龉，再多隔阂，再多寒心，这一刻，他们二人有共同的伤痛。
　　那是他们最爱的儿子。

　　在18岁生日的那一天，乔家长子乔旻潮不幸遭遇车祸去世。

　　他的离开，也夺走了孟静晚活下去的最后的勇气和全部的希望。

　　她以为自己会很坚强，自从那个晚上，她不得不坐上轮椅，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笑着接受生活的各种苦难。
　　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

　　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她承受不了的。

　　两个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旻潮，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走在了自己18岁生日的那一天。

　　生活，还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事情。

　　孟静晚离开，是在那个早上。

　　乔旻潮去世后，孟静晚的身体突然间就垮掉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悲伤过度，缓一缓就会好。

　　可是，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见好转，连医生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乔震笙坐在床前，看着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快要脱相的孟静晚。
　　哀莫大于心死，如今，死亡对于她来讲，算不算是一种解脱。

　　这是陪伴了自己半生的妻子，是她陪着自己白手起家，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一步步成为上海滩商界的王。

　　可是，现在，她就躺在这里，丝毫看不出曾经的风华绝代，雍容典雅。
　　而那些鸾凤和鸣，似乎已成往事。

　　不过短短几年时光，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成为这个样子。

　　乔震笙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她。
　　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是他没有做到。
　　是他先爽约了。
　　在孟静晚依旧沉浸在初次怀孕的幸福中的时候。

　　他已经骗了她。

　　爱吗。
　　他知道，爱过。

　　当初，自己爱的到底仅仅是她这个人，还是她背后的孟家。
　　乔震笙承认，爱这个人是真的，可希望借助她背后的孟家，也是真的。

　　此时此刻，自己的妻子，是否后悔嫁给他。

　　她也曾是他的白月光。
　　只是，后来，他遇见的种种，让他没抵制住那些诱惑。
　　然后，白月光被乌云遮住。

　　如果祈祷有用，此时的乔震笙甘愿祈求，祈求上苍能让孟静晚活得再久一些。就算她再怨，再恨，自己也希望她能活着。只有这样，他的负罪感才没有那么重。

　　可是，上天丝毫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孟静晚离开了，带着对乔震笙满腔的怨恨和委屈，没有一丝留恋，离开了人世间。

　　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她脑海中，是否还有那些二人之间最甜蜜的回忆，最美好的温存。

　　没了，就是没了。

　　孟静晚永远定格在自己32岁的年华。

　　那个曾经笑起来最明媚的女子，在最好的年华里，如花朵一般凋零。只留下她身后悲伤的母亲，姐妹，和孩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孟老爷去世后，孟夫人遭遇的最大的打击。

　　三个女儿，三种性格，唯有老二最贞静贤淑，她不似静仪那般果决沉稳，也不如静颜机灵跳脱。三个女儿里，静晚最是温柔得体。

　　可是，如今，她走了，她永远的离开了。带着对大儿子的眷念，也带着对丈夫的万般情缘。
　　这个男人曾带给她最大的欢乐和甜蜜，但也给了她最深的痛苦和委屈。

　　所有的恩爱，所有的誓言，都在某一刻，化为灰烬，不带一丝温存。

　　乔震笙悲痛不已，整整三日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包括那位他一贯言听计从的二太太。

　　外人都说，这是乔震笙对发妻的悼念，这是他对发妻的不舍。

　　可是，如果真的不舍，又何必在她活着的时候那般作贱她？

　　孟静颜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悲痛，还是假伤心。对于自己这位姐夫，她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信任。

　　或许，乔震笙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孟静晚，因为她，自己才拥有了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自己却辜负了她。

　　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歉疚。

　　乔家后来出的讣告上，没有那位二太太的名字。或许，在乔震笙看来，这是他对孟静晚最后的尊重。

　　没能登上那份讣告，就证明黄婉珍还不是名义上的乔家人，孟静颜不知道，这位强势的二太太是如何妥协的？

　　只是，葬礼上，看着乔震笙亲手所写的“此生挚爱”那四个字，孟静颜只觉得讽刺。

　　她唯一感谢乔震笙的，是他没有在自己姐姐还活着的时候，承认乔旻渊的身份。

　　其实，姐姐的第二个孩子，乔旻鸿，并不是乔家的二少爷。
　　乔家真正的二少爷，是乔旻渊。
　　乔旻渊，黄婉珍的儿子，比乔旻潮，只小着几个月而已。

　　没错，乔震笙和黄婉珍的瓜葛，他们的相识，远非孟静晚曾经想得那样，在她车祸之后才认识。

　　早在孟静晚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乔震笙已经身体和精神双双出轨，和黄婉珍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并孕育一子。

　　只是，当时碍于孟世成的面子，两个人都没敢宣扬，黄婉珍和乔旻渊母子一直被乔震笙悄悄地养在外地。

　　直到孟世成去世，直到乔震笙慢慢接管了整个孟家，延续了孟世成在商界的一切地位，真正成了孟世成的接班人，直到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他在商界的位置。

　　只是，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孟静晚在世的时候，乔震笙一直都没有正式承认乔旻渊的地位，他一直都只能处于黑色地带。
　　尽管，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但也都很默契地闭口不言。

　　或许，这是他对孟静晚最后的仁慈和不忍心。
　　不忍心在她本已伤痕累累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可叹，自己的姐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已经变成了乔家老三。

　　乔震笙一直没告诉她这件事，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婚后不到一年，在她孕期出轨，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这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姐姐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20年前，自己第一次怀孕的时候，那个每天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丈夫，那个每天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丈夫，那个在外人看来无人能比得上的丈夫已经出轨，这将是多大的讽刺。

　　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
　　难得糊涂的幸福。

　　很多事情，再回首，不过笑话一场。

　　那个睡在你旁边，和你海誓山盟的男人，转眼间就在你怀孕的时候，爬上了别人的床。

　　那个说着非你不娶，此生挚爱的男人，转眼间就成了别人的好丈夫。

　　姐姐，当你看到这后来的一切的时候，可曾后悔过自己当初的选择。

　　你的那些勇气和满满的爱意，是否值得？

　　“母亲，您不用劝我，我想通了，我要嫁给他。”孟静颜温言道。
　　孟夫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什么，自己的小女儿，居然要嫁给她的姐夫？

　　“这是我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一定不会后悔。”孟静颜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