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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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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林绍礼心中早已做出了决定,他和南方的和谈,依旧不那么容易。
总有人伺机破坏双方的见面,妄图使这场和谈胎死腹中。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贺剑,就是林绍礼的死士,无需置疑的绝对的忠心和忠诚。
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这个人可以豁出性命,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质疑他。
这些,林绍礼都懂。
只是,他没有想到,贺剑,居然把林绍礼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都重要。
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林绍礼又岂能原谅自己?
终于,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夜晚,林绍礼秘密接见了来自广州的代表。双方达成协议,待北伐军到来之日,林绍礼不予抵抗,并加入北伐队伍,继续北上。
林绍礼说,此举,虽于自己声名有损,可是,对于晏州千千万万的百姓来说,却是可以让他们安居乐业的大事。
只要能造就一个可爱的中国,他甘愿遭受百世骂名。
在外人看来,作为军阀,林绍礼无疑是失败者。
毕竟,如今的晏州,在名义上,已经不属于他。
祖辈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在他手上,丢了。
甚至在林家内部,也有人骂他不孝子。
只有贺剑知道,林绍礼是为了什么,他一个人,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能说。
晏州改易旗帜,名义上被统一。
林绍礼被委以一个不大不小的军职,但实际上,他还是晏州王。但,从此,再没昔日的风光。
1928年,北伐军攻克北京,张作霖率部撤往东北。
北伐军顺利经过林绍礼的地盘,如今,他们的敌人,只有最北方的张家。
6月4日,张作霖乘火车返回途中,被日本关东军预埋的炸药炸成重伤,当日送回沈阳官邸后即去世。
12月29日,张学良通电全国,宣布:东北从即日起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南京国.民政府,改变旗帜。
此举,标志着北伐的胜利结束。
1937年。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不仅对于整个中国,对孟家和林家来讲,更是如此。
今天是乔旻潮18岁生日。
缠绵病榻多年的孟静晚,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家里总算有一件喜事了。
十年前,孟静晚陪同乔震笙出席一个商界晚宴,月黑风高的夜晚,回家路上,孟静晚发生车祸,司机当场身亡,坐在后座的孟静晚重伤,昏迷不醒。
当乔震笙匆匆赶去的时候,孟静晚已经躺在手术室。晚宴结束后,他临时有事,叫司机先送孟静晚回去。
哪里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经过医生奋力抢救,总算保住了孟静晚的性命,可是,她却永远站不起来了。
那时,孟静晚刚刚三十岁。
年轻的孟静晚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必须终生与轮椅相伴的现实。
对于一个三十岁的人来讲,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
孟静晚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居然会用在自己身上。
她本以为,他们夫妻琴瑟和鸣,恩爱不疑,会一直相依相守一辈子。
她本以为,他们自由恋爱,因为爱情走在一起,无论此生多少风风雨雨,都会一直在一起。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会是他一辈子的爱人,一辈子的依靠。
当时,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当孟家的乘龙快婿,有多少富家公子向她示好,可是,她一概不看。
在茫茫人海中,她多看了那个人一眼,那个在白玉兰晚宴,让她一见,便忘不了的人。
当时,她以为,这就是爱情。
他们也确实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那时,父亲依旧是商界巨头,乔震笙凭借父亲的荫蔽,一步步做大。婚后不久,他们马上有了可爱上的儿子,家庭事业双丰收。
那时,孟静晚以为,自己会这样幸福一辈子。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她已经不记得。
或许,不是某一个时刻,而是日积月累。
父亲去世后,乔震笙对待自己,似乎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温存。
直到,那场车祸。
然后,这个男人,在她生病的五年后,迎娶了第二房姨太太。
尽管,当时,这个已经不合法。
最开始的时候,无论乔震笙工作多忙,应酬之余,都会回家看看孟静晚,关心她的喜怒,甚至,推着她的轮椅,带她出去散步。
后来,乔震笙回家越来越晚,孟静晚知道为什么,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是不是总有累了,倦了的时候。
自己,是不是让他没面子了。
曾经的她,光彩照人,陪乔震笙出席各种场合,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只要站在那里,就是绝美的风景。精通多国语言的她可以帮乔震笙与洋人来往,生意场上,她也是绝对的好手。
她就是上海滩,那颗最明亮的星。
可如今的她,却只能窝在家里,就连想出去,也只能被人推着。
如今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黄婉珍,每天珠光宝气,陪着自己的丈夫出双入对。
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还是爱她的,只是,这么大的家业,以及他在商界的地位,他需要有人陪,需要一个可以陪他出席各种场合的女伴。
仅此而已。
她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娶她,也只是为了做生意。
可是,慢慢的,孟静晚发现,事情的走向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不仅在生意场,黄婉珍取代了她当初的位置,站在了乔震笙身边,就连乔家大宅,她都保不住自己的地位。
黄婉珍用五年时间,夺走了原本属于孟静晚的一切,成了乔家大宅实际上女主人。
而所有乔家人,现在对孟静晚,只有尊敬。
她所拥有的,也仅仅是一个原配夫人的名号和头衔,和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的尊敬。
他才30多岁,他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应酬,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他就这样过一辈子,他需要一个可以帮助他的女人,来扮演自己曾经的角色。
苦闷的时候,孟静晚经常这么想。
某些重大场合,乔震笙会推着轮椅上的孟静晚一起出现,他故意交代丫鬟,好好为夫人梳妆打扮。
每当这个时候,别人总会感叹,以乔震笙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能力,在妻子患病后,依旧对发妻不离不弃,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这是多么有情有义的男人。
只有孟静晚知道,乔震笙这么做的目的。他只是想让别人看到,在生活中,他对妻子如此情深义重,在生意场上,他对合伙人,也可以如此信义双全。
这样的人,自然值得信任,自然是最好的生意伙伴。
轮椅上的孟静晚,竟然成了乔震笙向外人展示自己人格魅力的工具。
而转过头来,他就投入了二太太的怀抱,和黄婉珍出双入对。
二太太俨然乔家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与乔震笙相关的各大场合。
以至于如今商界的所有人都知道,乔震笙有两位太太,一个在家里,而另外一个,则随时在他的身边。
最可怕的事情是,人们把这些事情,看做理所应当。
黄婉珍就这样一步一步,坐稳了自己在乔家的位置。
乔震笙,继续在商界叱咤风云。
这个昔日靠着自己的妻子白手起家,改变了一生命运的男人,如今却成了妻子的天。
甚至对孟静晚一丝一毫的关爱和尊重,在别人眼中,都是他对孟静婉的垂怜和施舍。
人们只看得到他现在的地位和成就,而没有人愿意回忆他是怎么成功的,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出身和曾经的卑微。
可是,人们似乎忘记了,如今那位被迫待在家里的大太太,也曾经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他曾是孟老爷的掌上明珠,她曾是整个上海滩最明艳的女人。
而人的韧性在于,经历太多事情,那颗心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似乎习惯了这些年的伤悲,似乎对那样的大起大落已经认命,患病后的孟静晚,每天待在这深宅大院,这世上再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大喜大悲了。
如今在乔家,她唯一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他们好,自己就好。
可是,老天甚至连最后的怜悯和同情都不给她,连最后的希望都要活生生夺走。
想着大儿子即将到来的18岁生日,孟静晚心中有些激动。
18岁了,是个大人了,也可以自己独立地撑起一片天了。
不管其他人跳得再怎么欢,这孩子,终究是乔家长子,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旻潮和旻鸿,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现在唯一的寄托。
乔家大宅装扮一新,宾客盈门,这是乔旻潮的十八岁成人礼,是乔家这几年最大的喜事。
这也是这几年孟静晚唯一关心的事情。
这一刻,她期盼了太久太久。
人总是得有点寄托,才能坚韧地活着。
“快出去看看,船到了没?怎么接的人还没回来?”孟静晚等得有些焦急。
今日,国外留学的乔旻潮回国,一年不见,孟静晚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