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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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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烟波渺渺秋江空，白露淅淅愁思浓，短篷夜渡风寒客，孤雁横江声正匆。
桌上蜡烛此刻已经燃了一小半，江风似乎更大了。
晓星尘看着魏无羡，诚挚地道：“薛洋所修，名为魂诀，不知从何处得来。说来惭愧，他后来找上你时，我封闭了五感专心修炼，再醒来，他已开始修炼此决。一开始，我只能见他所见感他所感，但自从天地元气汇入，我渐渐能影响他记忆中的身体。到了后来，甚至可以分化出我自己的意识。所以，我也不知道之后的经历到底是真，还是被我影响后的记忆。魏公子，你于魂魄一道，修为颇深，可知这魂诀为何物？”
魏无羡摇了摇头，道：“不曾听闻。我所修乃是御魂之术，众魂皆需载体，可他却能将魂体虚实变化，委实神奇！师叔，你在天上时，也没听闻过？”
能修复魂魄的法门，宋岚踏遍各州也未寻得，大约是来自晓星尘口中所言的天上吧。晓星尘也正想到这点，若有所思，但确实不曾听闻此诀。
蓝忘机开口问道：“晓道长，一直修习的都是剑诀和法术，想来也不曾留意过魂修。不过，晓道长又是如何知晓夷秀阁的暗语的？”
“不是我，是薛洋很熟悉。”
晓星尘简略叙述了云梦的经历，交代了薛洋为何会逃至夔州。
“那年他从小卢掌柜手中逃脱时，才堪堪八岁。任谁发现自己满心感谢的救命恩人，居然只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时，都会觉得善意是可以被践踏，尊严是可以被买卖的吧。人心不足，稚子何辜？” 晓星尘边说边走到窗边，将窗户关紧。
窗外，尹布衣立马侧身，希望没有被屋内人发现。同宋岚一行人一样，他也好奇，他想知道晓星尘为何会夷秀阁已经弃而不用的暗语，以及夷秀阁暗报中所说四处捉鬼驱邪、夜猎除凶的疑似白衣眼盲道人的“义士”，究竟是什么情况。这边厢，尹布衣还在回想之前听到的种种“重磅新闻”，那边厢晓星尘已经开门唤道：“尹少阁主，接下来的故事，同你们夷秀阁也很有关系，不如，进来一叙。”
尹布衣此时衣服已经染上江中浓雾，有些微微湿润。他丝毫没有偷听被抓的尴尬，似乎这样的事情已经是轻车熟路一般，脸上一派的泰然自若，踱着步就跟了进去。走到魏无羡旁边，指着蓝忘机的位子说道：“喂，魏无羡，你去同你家含光君挤挤。”
魏无羡哪同意啊，在场这么多人，凭什么就让他挪位子？！
“那要么老子去问问你家含光君愿不愿意同我挤挤？”尹布衣说完也不挪步子，从腰间的布袋里，掏了一把瓜子，开始磕了起来，给四人COS了一把前排吃瓜群众。端的一派气定神闲，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夜行救人的紧迫感。
“呵呵，我去，我去行了吧。怎么都捡着我欺负？含光君，我夷陵老祖的名号是掉价了嘛？！”魏无羡往蓝忘机身边一坐，还把蓝忘机往旁边挤了挤。蓝忘机原本准备拒绝尹布衣而皱起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冠，还不忘帮魏无羡也整理了一番。
“我这还有不少瓜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嗑？”尹布衣一改字画铺初见时的文雅模样，活脱脱像换了个人，左瞳还流转着异样的流光。
晓星尘有些忌惮他左瞳的异状，于是问道：“尹公子，你的左眼？”
“别怕啊，我们夷秀阁要没有两把刷子，这夔州城不早被你们仙门世家给占去了嘛。老子叫粗麻，嘿嘿，老子不像布衣那臭小子，净喜欢装斯文。”
晓星尘心下明白，瞳术恐怕是尹布衣得以重振夷秀阁的仰仗，不方便为外人道。但只要尹公子对薛洋没有杀心，便也不再纠结于此。
魏无羡此时心想的是，粗布麻衣直接拆开用，你家尹布衣同意了吗？
尹粗麻随口吐了瓜子皮，又拿起一颗放到嘴里，有些含糊地说道：“你们上夔州地界打听打听，二十年前，老子和薛洋那可是并称夔州双煞。哪个见了，不得退避三舍啊。就是薛洋那小子太不仗义，金家的小矮子叫他走，他还真的跟他走了。”说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翻过去看见魏无羡手里玩着蓝忘机的抹额飘带，眼珠子又嫌恶地翻了回来。这一翻回来，又看见了板着一张脸，看着他乱吐瓜子皮浑身难受的宋岚。
“尹…粗麻，尹公子，别误会。子琛只是有些洁癖，不大能忍受脏乱，你看，瓜子皮扔到这个瓷盘里可好？”晓星尘坐在尹粗麻的对面，伸手递过来一个瓷盘。
“行行行，你接着说你的，当年温狗来屠老头子的夷秀阁的时候，老子正好在夷陵祖宅，不知当时详情。后来射日之征结束，我和爹娘回到夔州，听坊间传闻，说是因为薛洋，温狗才屠了夷秀阁。哼，老子是一百个不信。薛洋那小子，也就记仇了点，在大事上，从来没有搞砸过。可惜当时知情的人都死绝户了，你说你看过他的记忆，且和我说说，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晓星尘于是接着回忆道：“当时，也像这样的货船，他就躲在货船的船舱里，不知道船会开往哪个港口。他想不明白，命如草芥竟是自己的罪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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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前，夔州。
薛洋乘坐的货船停在了夔州的港口，他偷偷摸摸混在搬货的劳力里下了船，徒步向着夔州城走去。薛洋小小年纪却有着过人的毅力，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直到天黑，他才走到城郊的一处乱葬岗。
月黑风高，鸦鸣阵阵。
薛洋心里十分害怕，只能死死握住脖子上的玉佩，祈祷那个神奇的保护罩还可以有效果。不留神，脚下踢翻了一个瓷碗，碗里的米面馍馍咕噜噜滚了开。他早已饿得眼冒金星，看见米面馍馍哪还顾忌这是不是犯了死者的忌讳，赶紧抱着就啃了起来。馍馍已经风干，他吃得又急，一口凉风倒灌进去，就咳个不停。咳出来的馍馍面，薛洋舍不得，又一一捡起来吃完了。幸亏有这个干馍馍，才让他偷得一条性命。
初到夔州，薛洋作为一个外来的流动人口，并没有云梦官方的通行文牒，甚至他曾经已经入了奴籍。想在当地的酒馆饭店讨生活，也无人敢收，最终只能在城中以行乞为生。可就连行乞，都很有讲究，被揍过几次，他就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富足人流密集处的地盘早已经划归好，他只能去那些帮派瞧不上的贫苦地方乞讨。若一天能讨得半碗粥果腹，已是极好的收成。
薛洋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到夔州的这半月，他已经摸清夔州城中势力的基本情况，也学会了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借”别人钱袋。他用偷来的银子改善餐食的同时，也在邮驿同阿瑶报了平安，并分享了自己的计划。
夔州没有仙门世家，薛洋选择投靠夷秀阁尹老爷门下。这夷秀阁阁主是一位夷陵来的秀才老爷，平日里阁内众人都尊称一声尹老爷，喜爱吟诗作对，不擅武功。其身边有一员猛将罗威，人称“威猛将军”，在这夔州城中单打独斗无人能出其右。薛洋的投名状，就是挑战罗威。那时他只有自己胡乱瞎练的剑术，底子很不好。但他的那股发自内里的争勇好胜，不留退路的精神，打动了罗威。比试后，罗威同尹老爷举荐了薛洋。
尹老爷见了薛洋，问道：“听罗威说，你有一股韧劲，很是个可塑之才，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为何想要加入我夷秀阁呀？”
薛洋回答了准备好的答案：“姓薛名洋，洋河人士，随父母南迁至云梦，因洪水失散。半月前到夔州，因钦慕夷秀阁，希望能拜入尹老爷门下，为尹老爷身先士卒。”
“哈哈哈哈，钦慕夷秀阁，你倒是说说，我夷秀阁哪里值得你钦慕？”
“夷秀阁作风狠厉，杀伐果断，从不留后患，一向以斩草除根为行事准则。于私，跟随尹老爷不会结还没报的死仇。夷秀阁待阁中人，颇有先秦遗风，不以亲疏论上下，士以士，师以师。于公，跟随尹老爷无需担忧功过不公。于公于私，夷秀阁都当得夔州第一的名号，值得我等小辈追随。”薛洋口中说着孟瑶信中教自己的话，这些咬文嚼字的道理他自己都不大懂，却没想到真的愉悦了上首的尹老爷，当即就收了他，直接派给罗威好好教导。
四年间，薛洋为爬得更高，在夷秀阁与其他帮派争夺地盘的冲突中，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勇猛无畏，出手从不留退路。夔州坊间，大人吓唬小孩都常说，若你再不听话，罗威和薛洋就要来抓你了。这罗威是个粗人，尹老爷却胆大心细，他知道薛洋来路不明却也敢用，四年间薛洋同孟瑶的书信，他截获不少，知道薛洋有个自己惹不起的仇家。对此，尹老爷也只是叮嘱自己的外孙尹正，别天天和薛洋混在一起，净干些不入流的事儿。甚至没过多久，尹老爷就打着让自己外孙回夷陵祖宅准备科考的名头，将女儿女婿一家赶回了夷陵。
这年春节过后，尹正就启程回夷陵了，临别时，薛洋在港口送他。
薛洋笑道：“就你肚子里这点墨水，还参加科考，知道四书五经都有哪些书吗？”
尹正黑着一张脸，颇有些不服气：“你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知道那干嘛。我只要知道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就行了。嘿嘿，尹老爷很期望家中能出个举人老爷，这样咱们夷秀阁的生意就更好了。”薛洋拍了拍尹正的肩膀，“路上小心，别又让我去救你啊。”
“如果你管打乱我的计划，一个人打一群人那次，叫救我的话。”尹正的白眼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行了行了，老子能打赢，还耍什么心眼。无不无聊。快走吧。考完了赶紧滚回来。”薛洋摆了摆手，把这个一起玩了四年的损友送上了船。
回头又想起，四年前送自己上船的小矮子和他说过要去兰陵金家认父，现在在金家也不知他过得如意不如意，好久没有他的音信了。不过晓星尘知道，薛洋心里并不相信孟瑶可以成功，毕竟没有哪个仙首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是娼妓之子。
原本薛洋可能真的就只是个偏安一隅的流氓地痞，直到命运再次和他开了个玩笑。
这年夏天，温家甚至开始在夔州设置监察寮，派至夔州监察寮的一行温家门人中，就有当年觊觎薛洋的常衡。
薛洋万没想到，这常衡竟然认出了他来，这天他在街巷中截住薛洋，调笑道：“小叫花，你还想躲我？就算你如今长高了，样貌变化了，我也认得你这双眼睛。真是十分漂亮，若是在红鸾软帐内，一定更加诱人吧。”
“你认错人了。”薛洋难得好脾气，并不想开罪温家的门人。
“夷秀阁薛洋嘛。”常衡拿起薛洋腰间夷秀阁的配饰，在手中颠了颠，“薛洋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吧？让我想想……我记得，你父亲可不姓薛，是取的母亲姓氏？对了，你母亲是洋河人士，所以，单名洋。真是托你母亲的福，她那一刀自戕的妙啊。我那好哥哥常萍，既没有带回薛氏，也没有带回你这个小杂种。他可是被父亲好好惩罚了一番。真是痛快。”
常衡说着，挑起了薛洋的下巴，啧啧道：“瞧瞧这俊俏模样，果真儿肖母。何必整日打打杀杀，当年跟了我，不会短你吃穿，还能同享清福，多好。为什么非要逃、跑、呢？”最后三个字，常衡说的充满戾气，待说到逃字时，已经改挑为捏，狠狠地捏住了薛洋的下巴。
薛洋看着当年那个跟随常慈安办事的少年业已长成大人模样，眼下乌青浓厚，同那温家公子简直是一丘之貉。心下忍了又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常衡常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
“你看你，还生气了。我看上的东西是逃不掉的。过几天寮主就要来赴任了，这次陪同寮主前来的，还有温宗主身边的红人。你们夷秀阁最好抓紧时间好好布置，都给我小心点伺候。不过，如果你先来伺候好我，我自然会在寮主面前替你们多说好话。我看今晚就很不错，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吧。”说罢，常衡放开了薛洋，冲他意味深长一笑。
听到这里，薛洋冷冷看着常衡，就和他看那些死人一样。脸上却笑容可掬，声音甜腻地说道：“是嘛，那常公子也让我细细思考几日才是啊。这几天忙着帮尹老爷搬出夷秀阁，实在是分身乏术。不如，待到宴请寮主那日……那时你我才算完成了任务，才好松快松快罢。”
“还算识趣。那我便等这几日，到时不要叫我再次失望啊。”常衡说着，一脸猥笑，顺手还摸了一把薛洋的脸，才转身离开。
待到常衡转过弯，消失在街上的人群里后，巷子中的薛洋才冷冷说道：“本不想给夷秀阁招惹麻烦，但你自己找上门来，那就怪不得别人，先在你身上收点利息。”
作者有话要说： 洋洋是个美人坯子，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孟瑶：我们就要见面了，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