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薛晓同人之一念》DSvam

4、第 4 章

　　云梦多湖，富贵人家的庄子，都有几亩莲藕和菱角。逢年过节，必然要烹煮莲藕排骨汤，湖藕煮出来又红又糯、排骨上的肉又苏又软，香味扑鼻，再辅以翠绿的葱花，色香味俱佳。现在正是除夕前夕，云梦一带家家户户都在筹备着新年，窗户贴上了红花，大门贴上了年画，贫苦人家的大人自己裁不起新衣，也一定会给自家幼子做一件新衣裳。远行的游子归家了，劳作的男人也歇息了，一碗热气蒸腾的莲藕排骨汤端上桌来，蕴藏了家人对来年的美好祝愿，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过这些热闹好像都和坐在台阶前的小男孩没有关系，他身上穿着脏兮兮很久没洗过的衣服，头发简单地抓起用麻绳随意一绑，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正好奇地看着街对面一家酒家新张贴的年画。年关将近，天气十分冷，昨天还下着雪，今日大雪初霁，正是最最冷的时候，男孩身上衣着单薄，坐着看画的这一会功夫，双手已经冻的开始不停地搓了起来。

　　原本今日是约了小矮子要一起去看街尾卢老师傅制彩灯的，据说卢老师傅的制灯技艺是打祖上传下来，到他这一辈已经传了三四代了，大到龙灯，小到萤火都做的栩栩如生，其中又以镂刻金箔的“鱼形灯”最引人注目。每逢上元、中元，附近十里八乡都要来求一求卢老师傅的花灯。这卢老师傅只有一个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却不愿意再做花灯讨生活。因为，没有年节时，卢老师傅的收入靠的是扎白喜事上用的纸人来维持。小卢师傅和他新娶的媳妇都觉得这玩意太晦气，就自己盘了一间门脸，开始做起了客栈酒肆的生意。于是，卢老师傅的技艺，说不得到他这里就要失传了。

　　好巧不巧，小卢师傅的酒肆，正是男孩对面这一家。除了小卢师傅和他的娘子，店里还雇了一位跑堂的小二和一位掌勺的大厨，小卢师傅就做起了小卢掌柜，而他的娘子就负责了采买和二楼几间客房的打扫活计。大堂里此刻客人不多，小卢掌柜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声音还要盖过那三四个客人的说话声。其中一张桌子旁坐了一位穿着十分体面的男子，看样貌不似本地人，风尘仆仆，油头满面，想必是南来北往的商客。他的身旁还立了一个少年随侍，这少年穿着不似家仆，衣袖上和男子一样，绣着一枚涡纹家徽。若仔细瞧二人相貌，还能看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想来是旁支子侄，跟着自家叔伯出来学习的。

　　小二边唱着：“云泥糕一盘，稻花香一壶。请慢用。”边将一盘雪白的点心和一小坛子清酒放在男人的桌上，还贴心地翻过一个杯子放在酒壶旁。一旁的少年给男子斟了一杯酒，待男子读完手里的信，拿起桌上酒杯抿了一口，眉宇间略显嫌恶，直接一口饮尽又将酒杯放下。男子想了想，唇角荡起一抹笑意，同一旁的少年耳语几句，那少年点点头，就朝酒肆门口走来，站在街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男孩坐在对面，冲男孩招了招手。

　　小孩子懵懵懂懂，见有人对他招手，就跑了过去。

　　坐着的男人指着桌上的点心问他：“想不想吃？”

　　小孩当然想吃，一双如星星般的眼睛，顿时熠熠生光，忙不迭地点头。

　　男人见他答应，便示意身边的少年，将那张纸给他。少年看到这双漂亮的眼睛一时怔忪，男子又催促一声才回过神来，于是手捏着纸，对小孩说道：“想吃的话，就把这个送到隔壁街的威远镖局去，送完点心就给你。”

　　小孩很高兴，他跑一通可以得到一碟点心，而这一碟点心是他自己挣来的。但是，他还没忘自己约了小矮子，于是问道：“能不能先给我一块，我和……朋友约好在这里见面，他就要来了，我想先给一块给他，让他等等我。”

　　但是中年男子凶神恶煞地道：“小叫花，先给了你，不帮我办事怎么办，想吃点心就跑快些，啰啰嗦嗦！”

　　小孩不识字，拿了纸就往附近那家镖局送去，开了门，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接了纸，一掌打得他满脸鼻血，揪着他的头发，问：“谁叫你送这种东西过来的？”

　　小孩心中害怕，指了酒肆的方向，那个彪形大汉一路提着他的头发走回小卢师傅的店，那个男人和少年早就走了。而桌子上没吃完的点心也被店里的伙计收走了。那个大汉大发雷霆，把店里的桌子掀飞了好几张，骂骂咧咧走了。

　　小孩眼中看见被砸了店的小卢师傅抱着头躲在柜台后面，待得大汉走远了，才敢站起来，冲着伙计撒气。

　　晓星尘此刻很着急，他现在就是这个小孩，从混沌中清醒的时候，他就能见他所见万物，能感他所受悲喜。恐怕是转世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没渡忘川，也没过奈何，因此，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后来渐渐发现事情不对，他无法影响这个小孩做的决定，好像那些决定是已经发生过的，是天注定的无法改变。

　　这小孩不识字可他认识啊。那张纸上写的话真是突破了他这辈子对脏话的想象，满满当当一页纸，他想不通为什么要写信去骂人，当面分说岂不更好。小孩的脑子里现在只想着，没有糕点怎么去向小矮子赔罪呢，毕竟是第一个答应同自己去玩耍的“好”朋友。

　　晓星尘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熟悉，好像谁和他说过这个故事？

　　但此刻却想不起来，因为“他”很着急，小孩跑了一通，挨了打，还被人提了一路的头发，头皮都快被人揪掉了，吃不到点心那可不行。他问伙计：“我的点心呢？”

　　伙计被人砸了店，挨了掌柜的训斥，心里正窝火：“点心？你吃得起吗？害我被砸了店，没找你赔银子就不错了，还想吃点心？滚滚滚！臭叫花子，滚去别处，别在我这门口，倒霉！真是晦气！”

　　说罢几耳光把小孩扇出了门，小孩被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还记得约了小矮子，于是从地上爬起来，又抬手擦了擦鼻血，四周环顾一圈没有看见小矮子。便想着去他上学的书馆找他道个歉，为爽约赔个不是。刚走了一段路，这么巧，又遇到了那个叫他送信的男人。

　　晓星尘能感觉到小孩突然涌现的委屈，以及对于点心有可能失而复得的开心。小孩哇哇大哭地跑上前，抱住了那男人的腿：“我把信送到了，但是点心没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盘。”

　　男人一脚踢开小孩，吼道：“滚开！你个倒霉东西。要不是你，那莽夫能找到这里？！”说罢上车，车上的少年看到被踢至一旁的小孩有一些不忍，但他也只能听从男人的命令开车。

　　然后——
　　“然后，车轮就从这个孩子手上，一根一根碾了过去！”
　　“七岁！一只左手手骨全碎，一根手指被当场碾成了一滩烂泥！”

　　那时听得不真切，晓星尘记得薛洋好像是这么说的，原来这世间真的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后来的事情，薛洋没说，他不知道，薛洋是不是也能遇到像卢老师傅和小卢师傅这样的好人，愿意救一救他？

　　“孩子，你醒了？”床旁立着小卢师傅和小矮子，床边坐着的是小卢师傅的娘子，卢老师傅坐在卧室中的桌子旁，望向这边。晓星尘所在的小小身躯此刻正发着高烧，左手疼痛难忍，完全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他偏头看了看被木板夹住的手掌，知道是眼前这些人救了自己，想要起身道谢。

　　坐在床旁的娘子赶紧将他按回床里，说道：“你且先好生休息，我家男人救你回来便不会不管你，说来也是有我们的责任，要不是阿良赶你出去，你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等你伤好，就留在店里做事吧。”这阿良正是酒肆的小二。

　　晓星尘听了，只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同掌柜娘子道了谢。又向小矮子道了歉：“抱歉啊，这下没法陪你去看卢老师傅的花灯了。”

　　那小矮子脸上荡起了笑意，安慰他道：“无妨无妨，卢老师傅特意来，还送了我俩一人一盏灯，只说上元佳节时，带我们去放灯。这就叫因祸得福。你要快快好起来才是，到时我们一起去。”

　　小卢师傅看他们两个小孩子聊得很来，同娘子使了使眼色，先出去忙活店里的事情了。卢老师傅看床上的小孩子被这小矮子逗笑了，也就放心的走了，留了房间给他们两个好朋友说话。

　　小矮子道：“过两天我带我母亲买的剑谱来，我们一起习剑好不好。”

　　小孩道：“可我不识字啊。”

　　小矮子道：“我可以教你啊，你不能下床的时候，我们就认字；等你能下地了，我们就练剑。”

　　小孩有些腼腆，觉得今天真是太幸运了。不仅有小卢掌柜和掌柜娘子愿意收留自己，好朋友还愿意和自己分享珍贵的剑谱。

　　今天，他简直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