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成魔》洛小绎

9、【玖】因果

　　心念一动。少年面前的幼苗忽然拔地而起，转瞬之间便长成参天大树。他有些开心地抚摸着大树的树皮，将脸轻轻地贴上去。

　　“天啊，他是妖怪吧！”不远处的叶家弟子吓得大喊。少年恍若无知无觉，只是专注地看着树上落下的鸟儿。

　　“见微知著，一花一世界……”凭栏而立的中年男子捋着胡子摇头叹气，“这孩子的天分，怕是当今第一人。就连我们这些老骨头，恐怕都快被赶上了。”

　　“宗主，那叶止清是厉害，但不过是个病气缠身的短命鬼，天赋再高也修不了一点武功，怎能和我们少主相比？”身侧稍年轻的男子面露不忿。

　　“你懂什么？修行者最终的境界高低，在于道心。道心若稳，哪怕是一夜飞升也并非不可能。”中年男子眼中精光闪过。
　　想当初自家儿子将他带回门中，他还诧异难道是儿子转性，没想到他的眼光如此之好，带回来这么一个天才。若非他不能习武，他们叶家早又就出了一名少年英才。不过，他终究不是叶家人……
　　“去，把惘儿叫来。”

　　“好甜！”少年幸福地眯起眼。叶惘略带嫌弃地把碟子推到他旁边。

　　“整天净喜欢吃这些小姑娘家爱的甜食。”叶惘看着叶止清把绿豆糕一个接一个往嘴里送。

　　“过几天我要去恭城，完成及冠礼。”叶惘转动手上的银鞭，灼月鞭是灵器，不用时会化作小臂长的短棍。
　　“我爹让你跟我一块去结契。”

　　“结什么契？道侣契？”叶止清不怕死地多嘴一问，果然惹的叶惘咬牙高举银鞭作势要抽他。但叶止清只是意思意思地躲了躲，待在叶家这么久，这少主都想抽他的次数不少，但真正下手却根本没几次。

　　因为他第一次没控制住脾气，下手抽了一次本以为是想偷东西实际上是想要擦他娘亲遗物匣子的叶止清，结果第二天他就倒在床上高烧不起。叶惘没想到这病秧子这么弱，第一次为自己的暴脾气有一丁点的后悔，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轻易抽人了。

　　“你想什么呢？”白衣少年漫不经心地抬眼道：“我是说给你找个姑娘结契。恭城宋家大小姐不是早就放话说非你不嫁吗？正好你及冠，干脆喜上加喜一次办完，岂不是两全其美？”

　　按理说叶惘这个暴脾气臭名远扬，哪家姑娘都不会轻易看上他。也只有那宋家大小姐迷他迷的神志不清，哪怕他杀人自己也给递刀子的那种，实在是无所顾忌了。

　　“不是，”想起宋家小姐，叶惘黑了黑脸，“爹让我们结生死契。”

　　叶止清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问：“为什么？他不怕我这病秧子拖油瓶连累你？”

　　叶惘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爹的心思，按理说他和叶止清结生死契，吃亏的是他才对。他可不信那老狐狸说的什么兄弟情深，可他摆明了就是不告诉自己，虽然潜意识里他并不排斥这个决定。

　　“你哪那么多话，和我结契这么不情愿？”叶惘横起眉毛，抱起手扬起下巴。“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你没得选。”

　　“哪敢啊我，”叶止清扯扯嘴角，“那您老以后对我可得悠着点，我要是磕着碰着哪了，怕是你的小命也不保了。”扬起无辜的笑脸，看到叶惘手里的鞭子蠢蠢欲动，又一次成功在叶惘生气揍人的边缘上疯狂蹦跶。

　　魔修按了按额角，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被挖了坟一样的疼。他没让自己在那心魔里待多久。反正翻来覆去，也是些早就回忆烂的片段。为了不扰他清梦，他早就将它们封印起来了。没想到在今日又被解开……
　　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作孽啊。

　　无心的心魔引再厉害，到底也困不住他多久，反而是他自己，因为魔修神识强大的压力被反噬地猛地喷出一口血。感觉到魔修身边一瞬间涌出的恐怖威压，无心自嘲地笑道：“呵，就连你也没有办法抵抗自己的心魔……”

　　魔修没有收回威压，而是打了一个结界，罩住他二人。慢条斯理地用神识一丝一丝扫过无心，从头到脚、从内而外，魔修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停下了敲击。

　　无心早在结界打开的时候便被压制了个严严实实，神识扫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战栗，像是被可怕的野兽盯上一般，直逼的他冷汗涔涔落下，脱力地靠在桌旁。

　　“原来是生死契……”魔修，也是叶止清，抬眼看向白袍小僧。朱砂灵火点眉心，狭长凤目中黑眸泛着妖异红光，便是如同罂粟般摄人心魂的好相貌。他蹲下身子，轻轻挑起无心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他的五官，眼神却平静地让他心中一沉。

　　“倒是很久没想起来了，你倒是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啊。”难怪，难怪自己第一次遇到无心便渐渐清醒，难怪自己能从他的识海里吸收力量，难怪自己的封印会被解除。

　　手指轻点，无心便感到眉心一痛，一条金色的丝线状的东西被扯了出来。同时，无心的识海俱震，直觉得头要炸裂地疼，心中莫名涌上一种感觉，狂喊着让他不能让叶止清把那丝线抽走。

　　“不，不行……”吃力地蹦出几个字，无心的眼睛里开始渗出血丝，“好痛……！”他抱着头倒在地上，禁不住浑身痉挛。叶止清不为所动地继续动手，越来越多的丝线分别从他的眉心、心脏、丹田处扯出，每出来一寸都像是抽筋剥髓般令无心痛不欲生。

　　“前辈，前辈——不，师父！师父……无心知错了，不要……不要再继续了！”七窍流血，眼中更是泪与血混杂而出，他的声音已然支离破碎。
　　叶止清垂下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动了动，但他还是移开了视线。

　　良久，无心痛的早已麻木到失去感觉，意识模糊之间听到一声轻叹。

　　“生死契是给活人用的。对我这个死人，何必若此，祸害自己的子子孙孙呢。”

　　叶止清抱起不省人事、血流满面的无心，踏入一阵波动的空气里，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