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成魔》洛小绎

8、【捌】缘起

　　忘忧从黑暗中走出。他弯腰行礼，道：“不知施主深夜造访我这小徒弟的屋子，有何贵干？”

　　魔修上前一步，苍白的面容彻底暴露在月光下。
　　“你，就是忘忧？”缓缓问道。

　　忘忧在那隐隐流露出来的巅峰力量前，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回答道：“阿弥陀佛，正是老衲。”
　　魔修弯了弯嘴角。

　　“来得正好，”他冷哼一声，顿时让忘忧收紧手指，“我正要找你，算算账！”
　　房内的无心睁开眼，心头一跳，睡意全无。

　　忘忧心下暗道不好，当年佛门先祖将他封在此处阻他大道，他要报复也是正常再不过。在这个时候魔修若是真动起手来，恐怕连自己也拦不住他一时半刻，而这寒水寺里上下百余人可就……

　　“你说说，你们偌大一个寒水寺，香火鼎盛，竟然养不起区区一个小和尚？你看看小无心给你们瘦的！”

　　魔修凭空浮起，盘起腿坐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质问老和尚。
　　“你说说，你饿坏了我的爱徒，要怎么补偿？”

　　饶是忘忧早料到魔修性情不同寻常，此时也略微愣怔，只下意识道：“那施主的意思是……”

　　“当然是把好吃的都拿上来，让我这个师父好好代劳！”魔修说的理直气壮，房内、外的二人竟一时都不知如何反驳。

　　无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拿被子蒙住了头。

　　无心坐在一旁，看着虽然吃的缓慢端庄，但一口接着一口未曾停下的魔修。“若不是师父确认你是个人，”无心撑着脸，戏谑道，“我都怀疑你是饕餮化身了。”

　　“吃吃吃，堵不上你的嘴。”魔修夹了块糕点放在他碟子里。无心看了一眼碟子里的绿豆糕，漫不经心地将它推回魔修手边。“我不爱吃这个。”

　　“想吃就吃，”魔修咽下一口松鼠鱼，朝他眨眨眼，“等你回到寒水寺，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无心扯了扯嘴角，魔修看起来对他们的伙食有很大误解。“你有什么打算？好不容易出来了，总不会还呆在这吧？”
　　话是这么说，他面上也是一派平静，但放在桌子下的手指却悄悄蜷起。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听到魔修封印破除后内心的慌张，以至于态度都变得更加冷淡。
　　“你这是赶我走吗？唉，徒弟长大了师父都不要了……”魔修一脸虚假的难过，就差把“除了徒弟买的好吃的我什么都舍得”摆在脸上了。
　　吃饱喝足，魔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少年。
　　“你的路还长着呢……”魔修取过酒壶，满上一杯递给无心，“江湖那么精彩，你还没见识过，何必太在意我一个活了几百岁的死人呢？我总是会离开你的。”
　　“若我不愿呢？”无心猛地扣住伸到面前的手，深深地望着他。手中的触感不是梦中少年那般的温热，而是如同玄冰的寒冷，冷到……他几乎感受不到魔修的脉搏。
　　“你说什么傻话呢？”魔修收手，还没收回来？他眉毛一挑。
　　胆子肥了？

　　当下一股气劲精准地直击无心的手腕，痛地他瞳孔紧缩，但，手还是没放开。

　　还真有骨气。魔修勾起嘴角，不慌不忙地再送几道气劲，直击得无心腑脏俱震，嘴角渐渐溢出血丝。可他那只手就是愈加用力，纹丝不动。少年认真又难过的神情，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放不放？”再打就真要伤到经脉了，魔修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自从用了梦浮生出来就怪怪的，难道是他的心魔出了问题？

　　无心闭了闭眼，扯出一个悲凉的笑。“放……”
　　紧扣的手指松开，魔修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是不可能的！”
　　无心的双眼睁开，红光四溢，佛莲怒放——
　　魔修一时错愕，猝不及防被拉进心魔中。

　　少年皱着眉头，陡然睁开眼。“啪”——一块石头砸向他。冷冷向来人看去，几个面带厌恶的半大小子见他望过来，便大声骂道：“丧门星，怪家伙，走开！”

　　“我有名字。”少年倔强地重复，“我有名字，我叫……”
　　“呸！谁管你！”又是一块石头砸过来，“你走开，我们不跟你玩！”
　　少年低下头，一声不吭，也不挪动半分。几个孩子见状更生气，抄起地上的石头气势汹汹地砸过来，直砸的他头破血流。血从额角蔓延，流进眼睛里，他还是一动不动。
　　“你们在干什么？！”怒喝传来，一群孩子回头一看，吓得腿软。“大公子……”
　　来人一身红装，却分毫不显夸张浮华，反而衬的他面如芙蓉，明丽逼人。他手持一条银鞭，手腕微动，便“呼呼”地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几个孩子吓得赶紧溜走。早就听闻叶家大公子骄横跋扈的名声，一手灼月鞭使得出神入化，一个不顺心便提鞭抽人，偏偏实力和家世都无法匹敌，直叫同龄人敢怒不敢言。
　　他生的真好看。少年被来人用鞭子挑起下巴时，愣愣地想。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好看多了。

　　“你叫什么？”眉眼间的凌厉之色散去，红衣少年，也是叶家大公子，叶惘，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
　　这是第一个问他名字的同龄人。血流满面的少年心想，“止清……我叫止清。”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缺水多时。

　　好多血。叶惘皱着眉，将鞭子上的血甩开，却看到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你跟我来。”叶惘有些不自然地转身，走了几步，却没听见身后人跟上的声音。见他不动，叶家少主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脾气上来了。身后的仆从都知晓少主的性格，为那少年暗暗可惜。

　　红衣少年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呆子!让你跟我走你听不懂？”

　　止清眨眨眼，无辜回道：“我腿麻了。”

　　“所以，刚刚你不躲也是因为……”红衣少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看到止清缓缓的点头，他觉得自己可真是白瞎了自己那微弱的同情心，竟然会觉得那少年无畏又倔强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但话都放出去了，反悔可不是他叶家少主的做派。

　　接着，下人们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不可一世、厌恶他人靠近的少主一把扛起满脸鲜血的少年卡在自己的肩上，不顾他的拍打挣扎得意洋洋的凌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