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成魔》洛小绎

7、【柒】心魔

　　平静的夜空忽然狂风大作，很快不远处的一座房子便火光冲天。

　　“走水啦，走水啦！”接二连三地呼喊声，让无心皱了眉，忽然瞳孔一缩——
　　无数黑衣人涌进宅院，刀光剑影交错，很快便是血流遍地。而叶鼎之正护着易文君小心的避开流矢，正要离开。

　　“叶鼎之，纳命来！”几人涌上，叶鼎之一时抵挡的颇为艰难。而易文君猛然挡在他身侧，胸口中了一只流矢。

　　“爹！！娘！！”无心心神俱震，方要上前帮忙。叶止清却瞬间拦在面前，周身都是凌冽的气刃。

　　“怎么，舍不得了？这不是梦吗？”早已被黑气缭绕的少年恶劣地笑道。

　　无心沉下脸，再也不犹豫了——金刚伏魔神通全数使出，一拳一拳地砸向那瘦削的少年。

　　他才是梦境的根本——那个与魔修无比相似的少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一下下跳动的心房，一次次移不开的视线，让他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存在——恰恰是他的心魔，躲不开，逃不掉，甚至现在——除不掉。

　　他修习心魔引，自一开始便知道，除了有七窍玲珑心和心思深不可测的一类人，其他人的心魔都无法永远除却。心魔也是神魂的一部分，若是除却，人也就不完整了。

　　既然如此，那便……唯有压制它，抗衡它，让它一步步退却于自己的意志。

　　无心忽然睁开双眼，眼中佛莲盛开，金光凌冽，让叶止清不受控制地被扯近。

　　“你杀不死我的，别白费力气了！”再一次受制于人的叶止清丝毫不慌乱，挑衅地看着他。

　　“你是我的……”无心扣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眼中红光盛，“即便是心魔，也要听我的！”

　　无心不顾他的挣扎，将自己的神识一丝丝笼罩在他的身上。金色的牢笼将两人缠绕得越来越紧，终于到了紧紧相贴的地步。

　　“轰——”无心只感觉到神识传来的轰鸣，下一秒便被震晕过去。

　　平静的湖面，永远不变的天空。

　　无心睁着眼也不起身，不说话，就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自己的心魔竟然是他。他本以为心魔会是父母之仇，可偏偏是魔修。

　　但即便如此，他也放不下。心魔若是真的都随随便便能放下，也不叫心魔了。果然正如他所说，在这梦浮生面前，哪怕再清醒再坚定地明白这是梦境，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不过，最后心魔被他控制，他的心魔引倒阴差阳错地突破了。

　　“醒了？怎么样？梦里什么都有吧？”一无所知的魔修坐在椅子上悠悠飘过来，如往常一样打趣道，“是不是满足了你很多愿望？让你都舍不得醒来？”

　　“满足……？”无心轻笑，侧过头来，半撑起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魔修，“满足不了……”

　　自心魔与自己相融，他的心魔引更上了一个境界，眼睛里的曼珠沙华一样的妖异之色也越发明显，连不用心魔引时都带着几分邪气。魔修楞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你猜？”无心起身，云淡风轻地弹弹自己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前辈，你是不是也姓叶？”

　　魔修的眸光一闪，若有所思道：“你怎么知道？”

　　“师傅偶然提起过，我还道前辈莫不是千百年前还和我是一家人？”无心望着他，有意无意地着重念了“一家人”，仔细地观察着魔修的反应。

　　“这可难说啊……”魔修笑了，似乎和平常一样漫不经心，“我都睡了几百年了，以前的事情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要真是如此那倒不错……”魔修眼眸一转。

　　“来，叫声祖爷爷听听？”

　　无心的嘴角抽了抽，仿佛是心虚一般地立刻退出识海。

　　“今天睡了太久，再不回去师傅要着急了。”

　　良久，冰冷的井水深处。

　　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周身的气流凛凛，直搅得井水激荡。

　　“竟然解开了封印……”黑色的眼眸沉沉地望着井口上投下的月亮的影子。“时间到了么……”
　　坐在油灯前诵经的忘忧倏然睁开眼睛，似有所感地起身，望向夜空中那轮圆月。

　　房内。榻上人双眼紧闭，额角冷汗涔涔，似乎被困在什么梦境里。

　　“无心，无心……”
　　猛地睁开眼，看到面前放大的魔修的脸，无心惊得坐起，魔修猝不及防被撞到脑袋。
　　“诶呦，你这个欺师灭祖的臭小子……”揉了揉额头，魔修又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无心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虽然早知魔修已经可以化出分身来到现实中，但实际上他是没有几次真的化身的，更遑论亲自到寒水寺了。

　　“你猜？”魔修笑嘻嘻地站起来，“你没发觉我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无心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张了张嘴，装作十分为难地回道：“更矮了点……？”

　　魔修的笑容一僵。这死小子，净戳他痛脚。小时还好，现在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比他高了，有时跟他说话还要微微仰头，魔修总觉得自己要镇不住高人的人设。

　　“你眼睛不好使，我不介意帮你换一双……”恶狠狠地伸出手盖在无心的眼睛上，还真放了一抹神识扫了过去。

　　“啪”地一下，无心迅速地拍掉他的手，低下眼睑不再看他。魔修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剧烈，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害羞，难道真生气了？

　　“咳……”魔修有点不好意思，终于耐不住性子道：“我的力量早已增强，而今夜月圆，那放了几百年封印之力早被大大削弱，如今已经能破开它了。”

　　“你师父我好不容易才出来，还不带我去吃点好的？”果然，本性迅速暴露。无心抬头一扫，他也会用神识，自然感觉到魔修身上的力量被沉沉地压制起来，虽然藏而不露，却仍然可怕。

　　“哎……”无心拉起被子翻身继续要睡，“前辈，你都睡了几百年，可小僧我还一夜未眠，放过我吧。”

　　魔修气的跳脚，但自己就这一个徒弟，还能怎么办？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站在门外，魔修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收回的那缕神识。
　　半晌，魔修把手收回袖中，沉声道：“既然来了，便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