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成魔》洛小绎

6、【陆 】意乱

　　巧得很，几日后便是叶安世的生辰。其实无心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生辰，父母都去了，生辰也没有意义。但在这里，却是顺理成章的。想到自己会收到父母、莫叔叔以及……叶止清的礼物，他心里的期待已经按不住头了。

　　父亲送的是一柄利剑，像他这个人一样利落锋锐；母亲送的是亲手织就的新斗篷，现下只是晚秋，但夜里却寒风瑟瑟。就连叶止清也老老实实地准备了礼物，是他藏了许久的杏花酿。杏花酿乃是江南特产，西域甚是少见，可是千金难买的佳酿。

　　天外天少宗主的生辰宴席，自然是要隆重宴请四方的。叶鼎之为当世一大高手，又与枪仙交好，雪月城送来的礼物便不少，枪仙之徒更是亲自拜访。而因为他娘的面子，北离皇室也来了不少人。就连风头正盛的永安王，也在听闻他年少有为、同自己一样同为自在地境后，亲自前来结交。这梦境倒是讨巧，连这些都被它挖出来，利用了个遍。

　　几年后现实里的萧瑟与无心的第一次见面，便被他认了出来。他一直很纳闷自己是在何处露出马脚，殊不知无心早在这真假莫辨的梦境里见过了他。

　　月上梢头，酒席初散。客人们尽兴而归，纷纷歇下。

　　无心敲了敲叶止清的窗，发现这家伙果然没睡。今日大宴宾客，他俩作为亲传弟子都要盛装出席。叶止清一身月白色云纹缎墨竹袍还未换下，衬的少年人越发明丽清秀。

　　叶止清探出头来，打了个哈欠。“怎么还不睡，应付一堆客人，你不累？”叶止清十分嗜睡，晨练也晚人一时半刻的，倒是和那魔修一模一样。此时少了几分少年的锐利，多了几分漫不经心，更似魔修就在眼前，让无心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喝酒！”无心拎出两坛杏花酿，“去不去？”知道叶止清宝贝得紧，送给他时依依不舍的模样他可没忘。果不其然，少年的眼睛亮起来，眉眼立刻生动起来。

　　“怎么不去？你自己请我喝的，可别后悔！”叶止清翻窗而出，生怕他反悔。

　　待坐到屋顶上时，凌冽的寒风吹的少年身子一抖，顿时让无心有些后悔了。

　　“怪冷的还，你好好的院子不呆干嘛非要上来。”少年抱怨几句，却也没有太在意。月色如潮，也确实有些风雅的意味。

　　“冷就靠过来些。”无心把自己的斗篷解开，一下子把人揽了过来。叶止清身量本就偏瘦，这下差不多窝在了他的怀里。可能是真的畏寒，少年倒是待着老老实实没乱动。无心忽然觉得，冷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酒！”喝了两杯，叶止清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这可是我换了两柄宝剑才得到的，果真名不虚传！”

　　“既然舍不得，何必送给我？”无心失笑。

　　“本公子心地善良不行？”叶止清摇头晃脑，已然沉醉于美酒中。半晌，又睁开眼，把无心往旁边推：“好热，你过去点。”美酒虽好，却也浓烈。初入口时的清冽，下肚后便滚滚发烫，暖流自脚底上涌，令人浑身舒畅。

　　无心紧紧捉住他乱推的手，声音有些低哑：“别动。”

　　叶止清自然不听，另一只手伸出来想把他的手拂开，却被死死扣牢了。

　　“你干什……”抬头怒视无心，却被递至唇边的酒盏打断了话。香甜的酒气扑鼻，少年愣愣地看着低头凝视自己的红色眼眸。那里面深不见底，却又翻涌着地狱的业火，摄人心魂，仿佛下一秒便要将他吞噬干净。

　　面容昳丽的少年轻笑，像是月光下蛊惑人心的妖媚。叶止清不自觉地吞咽下喂至唇边的酒，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无心放开他的手，摩挲着被他喝过的酒杯，自己再满上。

　　“今天我很开心。”

　　本来视线乱窜的叶止清闻言目光忽然一顿。

　　“谢谢你，还有爹娘……”无心仰望着皎洁的圆月，“礼物我很喜欢。这或许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

　　叶止清不由自主地看回身边的人。他闭着眼睛，任由月光落在身上，清冷地把自己与世隔绝。有一瞬间，他觉得那人似要消散于月色中。

　　“还好有你。”那人睁开眼，直直向他望过来，“还好有你……”那神色似乎是在看世间的珍宝，怎么也不愿意放开。但叶止清却有种感觉，感觉他在透过自己看着别的什么。

　　“你怎么了……”少年眼神闪烁地轻轻问道，“怎么说的像是你快要死了一样……”

　　“呵呵，没什么。”无心扬起脸，一饮而尽，眼角的泪珠隐秘地滑下。少年有些慌了，胡乱地安慰道：“你别哭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故意的……”

　　“哈，你担心啦？”转过头来，又是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玩世不恭的小少主，“你也太好骗了。”

　　叶止清一愣，那嘲弄的笑果然激起了他怒火。“叶安世！你欠揍吧！”扬起拳头就要揍他。不想无心截住他，手一转将他的手禁锢在身后。叶止清反应也极快，弯腰出腿一扫，顿时让无心松开手，跃开几步。好酒本就甘冽，两人又都是热血少年，这下彻底激起好斗之心，很快便在屋檐上你一拳我一脚地过起招。

　　正打得酣畅淋漓，叶止清脚下的瓦片忽然不堪重负地碎了，顿时破坏的他的平衡，让他禁不住地后仰就要摔倒。无心迅速飞掠至他身边，想伸出手扶他，却被他慌乱中一扯也往下倒。无心只来得及将叶止清揽住然后翻身一转，便重重地摔下当了他的肉垫。

　　“嘶……”无心摔的着实有点狠，虽然已经用内力护体，但仍觉得钝钝地疼。

　　“你没事吧？”少年一抬头又撞到他的下颌，又把他疼的差点自闭。

　　“对不起……”无心好看的眉毛狠狠地皱了皱，叹了口气。叶止清慌忙起身，扶他起来。

　　“你撞的我好疼……”无心的声音轻轻上扬，像是挠人心的猫爪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那你要怎样……要不我给你上点药吧……”叶止清挠挠头，想探头去看他背后的情况。不想刚刚凑近，就被无心猛然按在怀里。叶止清满脸通红，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牢牢锁住。

　　仰起头来瞪着无心的叶止清，看到他眼里翻涌的情绪，怒气下了一半，害怕渐渐涌了上来。

　　“你疯了？！”都到这份上，叶止清这时候还能不知道无心在想什么？可即便如此，似乎心底涌上的不是抵触，只是慌乱与迷茫。

　　无心低下头，俩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近的可以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叶止清闭上眼，只感觉到无心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唇，在自己的嘴角落下轻吻。
　　“呵……”
　　“梦浮生，梦浮生，真是好一场梦啊！”

　　叶止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前一秒还温柔轻吻他的人此刻将匕首毫不留情地捅入自己的身体，面上却还是分毫不变的昳丽笑容，可这笑却让他肝胆生寒。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悲伤，迅速地黯淡下去。

　　“叶安世，叶安世……”叫唤一声比一声弱，倒下的少年看着无动于衷，冷冷伫立的无心，忽然一阵狂笑，“你要醒，你要醒！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