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成魔》洛小绎

5、【伍】迷梦

　　熟悉又陌生的楼阙映入眼帘。无心迷茫地看着那假山嶙峋，亭台楼阁蜿蜒曲折的宅院，直觉让他确认这就是他曾经的家。

　　“少爷，在这愣着做什么？”无心看着迎面跑来的侍者。

　　“宗主与夫人等等候多时了，下次莫要私自跑出去，让他们担心了。”侍者打量他一番见并无损伤，便催着他进去。无心的瞳孔猛地张大，宗主与夫人……那是他的爹娘，难道……身体不受控制地蹦蹦跳跳的往前跑，像是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样轻快。

　　“爹，娘！我回来了！”无心听到自己这么说。只见首座上那名英俊锐利的青年身边挽着和蔼微笑着的美妇，看见无心时眼睛弯起，笑容能令星月失色。她颔首道：“你这孩子，怎又偷偷跑出去？娘快担心死你了！”

　　无心的眼眶湿润，内心的激动和欣喜让他呆在原地，只是贪婪地望着从未见过的母亲，想永远记住她的模样。“这是真的吗？母亲，原是这般模样……”

　　那青年皱眉，声音中略带威严：“说什么蠢话，一日未归就连你娘都忘了？”无心回神，看到的是正值盛年时的父亲，是那没有因为失去母亲而沧桑许多的父亲。他直直望着叶鼎之，回道：“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

　　他会牢牢记住，爹娘的模样。

　　青年眉目顿时缓和下来，只是道：“练功去吧。”

　　“鼎之，他才刚回来。”美妇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叶鼎之禁不住夫人的“威胁”，只能咳嗽一声不再摆着冷脸。无心被自己的娘拉着问了一路的见闻，顺带吃了一顿有亲娘夹菜的晚宴，最后在向俩人连番保证自己不会再偷跑后，送走了俩人。

　　有爹娘也是挺累的……无心摊在自己的床上，却克制不住地扬起嘴角。若是自己的爹娘还在，自己本该是这样调皮顽劣的、少不更事的少主。即便是梦，他也一时……不愿醒来。

　　翌日，无心便被赶起来老老实实地练功了。叶家少爷的身份很好使，至少在其他人眼中自己是个骄纵顽劣，喜怒无常的小魔头。即便是一时变得稍显沉稳了，也没有什么人怀疑。无心靠在树下，闭着眼睛偷懒。

　　“嗒”无心猛地睁眼，抓住一颗飞到面前的石子。“谁？”

　　一阵衣袍翻飞的声响，一个人落在面前。“叶安世，又偷懒了你。”

　　无心一挑眉，这人竟是和那魔修长的一模一样。“你还不是一样。”只不过细细打量，那人的身上没有如玄冰一样的冷，面上也没有一丝病气的惨白，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与自己一般大的青葱少年。

　　“叶止清，你又想玩什么新花样。”无心听到自己说。这是那魔修的名字吗？
　　他有时会不受控制地说话，做事，就好像……“叶安世”本该做的一样。不过，这一般只会在他遇见特定的情况，比如叶鼎之抄起棍子时……或者像现在这样，出现一个引起他心绪极大波动的人。

　　“你这是什么话，”那少年也一屁股坐下，撑着脸看他，笑得无辜，“难道不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想要跑出去玩的吗？”这神情倒是和魔修睁眼说瞎话时一模一样，无心心中暗道。

　　“要不是你说有剑仙来到我们天外天附近，我会跑出去吗？结果呢！剑仙没有，我爹的家法倒是一堆！”叶安世愤愤地说道。叶止清眨眨眼，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绿豆糕，递给无心。“好啦，我消息有误，我错了我错了。”

　　无心盯着少年明亮的眼睛，心里好像有什么在膨胀。忽然他伸出手，就像魔修对他一样，扯住了叶止清的脸，捏了捏。少年的脸光滑如玉，颇有弹性，无心心里满足地叹息一声，手感真好，怪不得魔修总喜欢捏自己的脸。

　　梦境外，魔修忽然看到酣睡的无心笑得十分开心，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惋惜地叹了口气：“也就做梦呢吧，梦里什么都有。”

　　少年似乎在他上手的一刻就呆住了，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搓了半天，才一把拍开他的手。

　　“你有病啊！”揉揉自己被搓得微红的脸颊，他怒视着无心，眼尾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无心心里冒出了欺负魔修的快乐，坏心眼地笑道：“怎么，只许你坑我，不许我讨回公道吗？”

　　“给你！你的公道！”叶止清用力砸向无心，脚尖点地用轻功跑了。无心接过那飞来的绿豆糕，轻轻地笑了。

　　剥开精美的包装，把它放进嘴里。能欺负魔修，无心只觉得这梦境越来越好玩了。这样的美梦，怎么甘心醒来呢？

　　不过下一秒，他的脸绿的跟那绿豆糕上的芥末一样了。

　　早已飞远的叶止清听见远处传来的噗通扎水里的声音，得意地甩了甩衣袖。

　　很快，无心在“自己”家里越发熟练起来。一大清早的，练功还未开始，无心却随着平日的习惯醒了。无法无天的小少主，自然是按捺不住上房揭瓦的天性。无心眼睛一转，跑到叶止清的屋子外倒腾起来。

　　叶止清乃是他娘亲收养并列入门下的弟子，跟他一同练功，学习宗门的课业。不过同样作为同龄人中的翘楚，他俩都想尽办法逃过那枯燥的讲学。天长日久的，竟也混成一对狐朋狗友。不过叶止清向来会装，闯祸的时候只要抿着嘴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同在现场的叶安世就只会被当成带头人。宗主与夫人都将叶止清视若己出，便掉头来教训叶安世不做好弟弟的榜样。

　　没错，这叶止清年岁小他些许，在众人面前自然是乖巧地称他为“兄长”。不过只有他们俩人时……无心想到那天的芥末，咬牙切齿。果然无论是梦里梦外，此人都是一样的恶劣。

　　“唔……”打开门打了个哈欠的叶止清看到无心正笑盈盈地站在他门前不远处，有点奇怪：“你在这干什么？”

　　“给你个礼物。”无心笑得十分无害，“你抬头看看？”

　　叶止清向上一扫，一条小小的蛇倒挂着身子往下探，嘴里吐着信子。

　　“啊——”叶止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冷冰冰的爬行动物。哪怕是没毒的、还没他小指头粗的，他也能吓得脸色煞白、肝胆俱颤。

　　无心方要大笑，只见那刚睡醒的少年就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你……你把它弄走……”下意识地托起少年，无心低头，看到他柔软的黑发随意披散，莹白的耳垂微微颤抖。少年的温热呼吸落在他的颈间，紧闭的双眼上细密的睫毛颤动，就像蝴蝶扇动的羽翼一样，甚是挠人心魂。无心顿时僵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面上却分毫不显：“你先下来。”

　　“你先把它弄走！”叶止清像八爪鱼一样死死不放手，也不肯回头。

　　无心看着他害怕的模样，顿时玩心大起，“叫谁帮你弄走？”他低声问道。

　　叶止清抬眼，见他红色的眼眸中尽是玩味。无心勾着嘴角不动，叶止清咬牙，低声道：“哥……”

　　“太小声了，听不见。”或许是这张与魔修一样的脸服软起来十分新鲜，无心就是停不下逗弄的心思。

　　“哥！你帮我弄走它！”恼羞成怒的少年大喊，还用力锤了锤他的肩膀。

　　无心叹了口气，道：“你叫那么大声，蛇早就被你吓跑了。”

　　叶止清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那蛇早就溜得不见踪影。见状，叶止清立刻毫不留情地跳下来，便宜哥哥用完就丢。

　　“叶安世，你给我等着！”愤怒的少年张牙舞爪地叫着，冲进房里甩上门。

　　半晌后，想着刚刚少年靠近时的清冽气息，门外故作镇定的人气息不稳地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