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成魔》洛小绎

4、【肆】风动

　　【肆】
　　虽然说第一次被揍得满地找牙，但小和尚好胜之心也彻底被激起。他本就天资聪慧，在实战中积累经验也进步如神。而识海修炼的好处就在于身体恢复的极快，虽然前一天还被打的没有力气下山，但一个晚上后就恢复如初。
　　但最让他受益无穷的乃是心魔引的修炼。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心魔引无比复杂深奥，擅自练习多半会走火入魔，失去心智。无心除却原本的天分外，又有了识海，精神力大幅提高，自然有施展那耗神极大的秘术的资本。

　　五六年后，十二岁的无心便入自在地境，成为同辈人中出类拔萃的天才。
　　不过，仅仅是天分仍然不足以支撑起他未来要做的事情。自在地境终究太低，在第一名城雪月城那简直是不值一提。
　　甚至，他连争取自己自由的实力都没有。况且，还有那名人人称道天才的永安王同样达到自在地境……
　　“真想和他切磋一番……”少年从忘忧那回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他自己也知道，风头正盛的永安王是不可能与自己一个魔教质子有接触的。
　　见少年的神情稍显恍惚，不似往日锋芒毕露，魔修难得地停下了胖揍他的手。无心跌坐在地上轻轻地喘气，红色的眼眸低垂。
　　“小和尚，有心事？”魔修席地坐下，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无心抬眼看了看他，苦笑道：“还不是你揍的，我都怀疑人生了。”累极了的时候，无心端不起架子，话语间也分毫不见对魔修的敬畏。
　　“让我猜猜，能让我们无心这么骄傲的人失意的人究竟是谁？”魔修撑着脸故作无知地询问，无心被戳破心事，面子上挂不住，脸扭到一边就是不看他。
　　“唉……”魔修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小和尚，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被我打趴下时说的话吗？”
　　无心眨眨眼，“你这个老不死的下手忒狠？”五岁的野小孩就是这么不怕死，憋着眼泪都要嘴硬。
　　魔修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是下一句……”
　　——啧啧，太快了，我还以为你至少也能撑个一时半刻
　　——“我总有一天会比你还厉害！”气得满脸通红的包子脸小和尚不甘心地大叫，“我会证明给他们看，就算没有爹娘，我也是天下第一！”
　　笑盈盈地看着回忆起来的无心，魔修拍拍他的脸，道：“别心急，总有一天这江湖都会是你的天下。”话毕，在无心回过神的前一秒，迅速逃离他的攻击范围。
　　“你这不要脸的老不死的！”又被占便宜的无心气的一拳金刚伏魔神通祭出去。

　　自从无心的精神识海开始不断充盈后，魔修就开始赖在他的识海里吸取精神之力，美其名曰“收学费”。此举咋看之下会让无心精神力迅速匮乏，但实际上每次魔修把他榨干之后，他再进行修 炼恢复都会发觉自己的识海范围又能够扩展不少。
　　而他也明显感觉到魔修的力量越来越强，这就表现在他已经可以通过神识在现实中化分神了。
　　于他而言，这几年的陪伴早已让他视魔修为除了老和尚以外的最重要的人。除却这人懒散又嘴馋以及喜欢搓他脸的毛病，魔修对他可谓十分不错了。毕竟他本没有义务帮助一个落魄的小和尚修行。而寒水寺里唯有他一人可学习罗刹堂秘术，秘术到底晦涩，若是一切都只有他自学，那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
　　虽然魔修亦师亦友，但不知为何无心不愿将他视为自己的兄长，也从不称他为师父，只是凝视他那双时常漫不经心地低垂着的明亮眼眸时，会有种隐秘的欢喜与心安。若是一直如此相伴修炼，便是在这寒水寺里平静地度过时光，也是不错的选择。

　　同往常一样进入识海，看到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吃着糕点的魔修，无心心中微动。自从某次上街采办食材被这家伙跟去后，他便发觉自己可以将所见所尝之物在识海里呈现，如此魔修即使身体不在，也可在识海中品尝美食。
　　“前辈……”无心浅浅地笑着，拂起袖子往前走。魔修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扫了他一眼继续苦战手中糕点，末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糕点末。无心本就暗红的眼眸更深了一瞬，嘴角的笑容更大，上前一步，欺身到太师椅前，弯下腰。魔修靠在椅子里，顿时就像是被他用双臂困住了一样，但他只是疑惑地抬眼，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少年人明艳的面庞。
　　“前辈，怎吃相还像是垂髫小儿一般……”抬手抹去那人嘴角的糕点残渣，本只是想取笑他为老不尊的滑稽，得意地望向那人的瞬间，却撞进他深邃的黑色眼眸里。鬼使神差地把那只手指放进嘴里，吃掉了那点碎末。
　　“你……” 魔修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似是惊觉自己的行为多有不敬，甚至可以称得上孟浪，无心猛然后退，却故作无知地眨眨眼。
　　没想到魔修站起来，大力地揉搓了一番他光溜溜的脑袋和脸庞，嘴里还恬不知耻地取笑道：“小和尚，莫不是在庙里吃不饱？啧啧啧，这手感都不如从前了，果然是瘦了！忘忧那老家伙，自己吃斋还不让徒弟吃肉，真是可怜我的小无心啊！”
　　话是如此，幸灾乐祸的某人全然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反倒是无心，常常被他威胁着到处偷吃各种好吃的，出于那对老和尚的愧疚，无心每次只克制着尝一口，不愿再破戒。这魔头却甚是气人，每日就在他识海里吃香喝辣，极尽享受。
　　本来还想着逗逗小和尚，看他被自己揉脸时恼羞成怒的可爱模样，但不成想他只是弯了眉眼给他一个凉凉的微笑，并无窘迫。只见少年人已经长开的脸庞有如海棠般的艳丽与妖异，笑起来只更显风情。
　　魔修无趣地放下手，暗搓搓地嘟囔着：“越大越有本事了，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
　　长久在这人手底下挨打，无心的脸皮厚度自然随着武功提高步步增加。小时候不知魔心险恶，无心动不动被打趴下时可没少被他捏扁搓圆，肆意欺负。越生气，此人便越是得劲。虽说他不厌烦这样亲近的举动，但总被搓脸摸头当成小孩子的话，他心里还是无比郁闷的。
　　“前辈说的哪里话，无心今天有这般成就，还不是拜你所赐。”半是取笑半是认真地行了一礼，魔修懒懒地摆手，当下便带着他前往识海深处，一棵茂密的树前。
　　这是魔修在他识海里种下的娑罗树，对他修习佛法明悟有所帮助。且此树随修为而生长，待他步入逍遥天境，便可化虚为实，将神树从识海中化出，成为自己的分神。
　　魔修的法门多如牛毛，包罗万象，不仅限于一门功法，甚至还有自创法门，令无心叹为观止。曾听老和尚说，魔修本应踏碎虚空而去，那并非虚言。此人似是天道眷顾之子，世人苦苦追求的道法玄门，倒像是上赶着往他这里跑。他人明悟恐怕须得百年，他却只消一年半载，无怪当时各大门派合力也不敌他半分。
　　“今日我们学点轻松的，”魔修挥手幻化出案几，“行走江湖，伤药毒药可是必备之物！”
　　无心好奇地坐下，开始飞速阅览面前飞出的金色铭文。魔修这里秘籍繁多，涵盖方方面面。但从前接触的尽是武学秘籍，倒不知他竟也精通医术。

　　“前辈，此药名“梦浮生”，作用是否与我的心魔引有异曲同工之妙？”无心举着手中的小玉瓶，打开了瓶塞，举远了往里瞧。
　　“效用相同，不过方式不同罢了。它能令人沉浸在最想要的美梦中，倒是和心魔引不同。不过，过于执着追求美梦，也难保不会让美梦变成噩梦。”魔修举着化出来的茶，悠闲地品着。“你若是遇到心魔引不管用的时候，还可以试试它。此物药性极强，并非心智坚定就可抵挡，一旦中招便是只能等药效下去，否则即使不痴傻也会昏睡不醒。”
　　“别提那么远啊，既然是你炼出来的，必得亲自试试药效如何，是不是？”魔修不怀好意地一弹指，瓶中的液体倾泻而出，刚好落在无心惊讶的脸上。他只来得及抹一把脸，怒视魔修一眼，便失去了神志。
　　“傻小子，天天用心魔引坑人，自己也尝尝它滋味吧！”完全没在报复小徒弟呢。
　　惯例坑徒弟的魔修心安理得地托起昏睡的小和尚放在幻化出来的床上，自己在一旁抱着酒盏和顺来的记载着江湖轶事的闲书饶有兴趣地读着，留着一缕神识关注小徒弟的呼吸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