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拾五】花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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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回春。雪落山庄没有了雪，那风味都少了些许，虽然在叶止清眼里，的确都一样是个破旧客栈。
叶止清难得起了个早，但还是看见萧瑟比他先一步落了那最佳风水的茶座。
“萧老板天天起那么早，还真是勤奋啊。”叶止清顺手拿了个包子，靠在柱子上啃。
萧瑟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目十行地扫过过去一个月的开支，已经能习惯面不改色地划掉一大堆某人的吃食开销了。也亏得他有从百晓生那里要了一笔钱备着用，若是他真的只靠着雪落山庄的收入，怕是早就倒闭了。
“姓叶的，你是饕餮转世吗？”萧瑟叹气，推开账本，眼不见心不烦。
叶止清眨眨眼。“那我不也给雪落山庄贡献力量了吗？”
萧瑟扶额，这家伙只有在前往镇上采购物资时才会勤快起来。坐在拉食材的板车上乐呵呵地吃糖葫芦，要么便是打包几盒绿豆糕啃个不停，还美其名曰保镖——哪个劫匪会想不开打劫那小客栈的板车？
“不说那么多了，今天可是花朝，萧瑟你没有什么打算？”叶止清溜到桌边，趴在桌子上，眼含期待地望着萧瑟。
“诘晓三春暮，新雨百花朝。”萧瑟把手拢进袖子，懒洋洋地看着叶止清，“女儿家赏花的日子罢了，你凑什么热闹？”
叶止清露出嫌弃的神情。“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你知道女子结彩赏花，却不知花朝乃是花神现世，百花成灵的一日。”
萧瑟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自然知道，可这世间哪有神明？不过是人们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
叶止清神秘一笑，道：“真假且不说，你可听说过百花酿？”萧瑟点头，那是花朝节里人人都会用来庆祝的祝酒。
“想必你们这里的百花酿不过是用五六种花蜜酿就，可我说的百花酿，那是真真正正的上百种花。”叶止清撑着脸，闭眼回忆，一脸怀念，“只用一口就可以感受到百花簇拥在身边的芳香。”
萧瑟倒不怎么热衷花酒，花酒偏甜，他一般都是浅尝辄止。叶止清睁开眼睛道，扬起嘴角：“萧老板，我们去尝尝那正宗的百花酿吧！”
萧瑟一愣，便被叶止清又一次拉着瞬间行至院内，看着面前的夜北马悠闲甩动的马尾巴。
“去哪啊？”萧瑟疑惑道。就见叶止清翻身上马，而那马也丝毫不认生，亲昵地偏头蹭了蹭他的手。
“好马！”叶止清笑道，不等萧瑟骄傲地回应，便一拉缰绳策马而去，“跟上！”
萧瑟赶紧上马，气急败坏地追道：“谁允许你骑我的马了！”
虞城。
一名青衫男子面色不耐地跟在一白衣少年身后。仔细看，两人一个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个眉清目秀，眉眼如画。街上出来春游的姑娘们纷纷侧目，望见那青衫公子的目光，都脸红着掩面低头。
这正是一路从北方绝尘而来的叶止清和萧瑟。亏得萧瑟的夜北马有日行千里之能，加上叶止清所引的路子似乎不是寻常道路——反正在这一路上萧瑟就没看到什么人，偶尔还有凉飕飕的风略过脸庞的感觉。叶止清还不怀好意地警告他不要开心眼，萧瑟只好硬着头皮紧跟着他。
“这又是什么古怪招数？”萧瑟无视掉向自己扔彩花的姑娘们，不自觉地挡住她们投向少年的视线。“日行千里的神功？”
“日行千里的是你的神驹，不是我。”叶止清心情很好，偶尔还接过姑娘们递过来的花糕，回以微笑，看得萧瑟暗暗皱眉，不动声色地挡下那些靠近的姑娘。
“不过是借了个道，但那条路，寻常人不好走罢了。”叶止清眯起眼，沉浸在甜食里。
“世人传言鬼兵借道，可日行千里，难道人也可以借鬼道？”萧瑟想起那冰凉凉的风，有点起鸡皮疙瘩。
“鬼道哪有那么好借。”叶止清带着萧瑟转来转去，很快远离人群，来到一段僻静的小路。“我走的是无常道。”无常索命，可谓神出鬼没。
萧瑟震惊得停住脚步。“这难道比鬼道好借？”无常可是传说的阴差，且不说其真实性，就算找到了，难道不怕被阴差怒而勾魂？
“鬼道上净是些不懂事的东西，走官道清净。”叶止清露出一个纯良的笑，“我可不想萧老板走着走着就被吓跑了。”
我已经快被你吓跑了。萧瑟暗自腹诽。自从遇到这个人以后，他觉得他的世界仿佛出现了巨大的空白，哪怕他是百晓生的弟子，对上这人恐怕也是一无所知。
“别苦着脸了，我们今天可是来喝酒的。”叶止清把萧瑟往前推了几步，顺势把手搭在他肩上，渐渐走近了一处府邸前。“这地方有人吗？哪来的酒？”萧瑟摸着下巴。
面前的府邸大门紧闭，上悬一匾题“花府”，倒是寻常人家的模样。叶止清上前，轻轻折下一支从墙头伸出的桃花，夹在指间轻嗅。
“今年的桃花开的不错。”少年苍白的面庞在桃花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应有的活力，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似乎能撩动人心。
他或许是个桃花妖。在一瞬间，萧瑟的心中骤然出现这个想法。
叶止清忽然望过来，玩味一笑，指尖一弹，那朵盛放的桃花落在萧瑟的衣领间。
“人面桃花别样红啊！”叶止清退后，啧啧赞叹，“萧老板的容貌让这桃花都要逊色三分。”萧瑟本就生的清俊，粉红的桃花倒是给他增添了一分艳丽，仿佛花中仙君，清丽动人。
“你这是干什么？”萧瑟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倒也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
但不知怎么，那朵桃花落下的位置，似乎在隐隐发烫，让他分外在意。
“当然是借萧老板的美貌，骗一壶佳酿！”叶止清笑眯眯地搓了搓手，萧瑟顿觉不妙，后退一步，却已经晚了。
花府大门忽然打开，有伴着花香的清风袭来，在这偏僻的宅子里却显出几分怪异。大开的门像是张着嘴的野兽，下一秒就能将人吞噬。萧瑟不禁拢了拢衣袖。
甫一进门，萧瑟就发现这外边看起来冷清破落的地方，似乎别有洞天。外边还是有些春寒，里边倒是暖洋洋的让人连外衫都想脱下。一路都是郁郁青青的垂柳，虽然没有花，却飘洒着如雪的柳絮，一团团的还有意无意地往萧瑟头上飘。叶止清回头看，就见他被雪白飞絮缠住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
“萧瑟，你可真受欢迎。”萧瑟有些莫名其妙，但感觉到飘到头上的飞絮似乎瑟缩了一下，倏忽跑没了影。
他不禁拽住一朵，却听见手上传来脆生生的惨叫：“啊！”见多识广的永安王也吓了一跳，不觉放开手，那团白絮便飞快溜走了。
“那是柳夫人的孩子，一向胆小，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喜欢你。”叶止清眨眨眼，毫不客气地捉住一只试图飞远的白絮，轻轻一弹，就听见“哎呦”脆脆的一声喊。
“哈哈哈哈……别挠我了——”只见那小白絮身上白光一闪，终于化成一个小小的奶娃娃，呲溜一下躲到萧瑟身后。
“你是谁！怎么敢这么对我！”小奶娃子还探头喊道。萧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到白絮化形已经没了惊诧，就当是做梦一场，以免显得自己太没见识。
“絮儿，不得无礼。”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微风拂来，眨眼间又是一名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她仪态端庄，通身是褐灰色的长裙，外披浅绿色的轻纱。“老身见过叶公子。”她缓缓走来，絮儿见状又扑到她脚边，拽着不放手了。
“许久不见公子来这百花宴，老身还道公子也去轮回了不成。”柳夫人面露微笑，竟是打趣起叶止清。“我没死成，柳夫人看来是失策了。”说起这话来，气氛也是悠悠闲闲的，好像谈论生死的不是他们俩似的。
萧瑟总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并且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这位是？”柳夫人挪了个眼神给萧瑟。“百年不见，你身边到底还是换了新人。”
这信息量可大了。萧瑟腹诽，面上保持端庄得体的微笑，端的是个风雅公子。
“柳夫人这话说的，倒像我是那喜新厌旧的负心汉一样，”叶止清失笑，“这位是我的朋友，叫萧瑟。”
“柳夫人，萧某叨扰了。”萧瑟难得正经地行一礼，看的叶止清都不习惯了。
“萧公子不必客气，叶公子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那柳夫人倒是爽朗一笑，率先转身领路去了。“公子再晚来一时半刻，就抢不到今日的百花酿了。”
几人继续往前，那小娃娃变回白絮，却没溜走，趴在萧瑟的头发上，像是一个坠饰似的。萧瑟若无其事，柳夫人也不甚在意，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内院。
内院里倒是热闹，身着各色襦裙的年轻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有的还在做花糕，内堂里端坐着的还是几名公子，都是风姿绰约的模样。
“虽然是叶公子你来了，但百花宴的规矩也不得不守。”柳夫人带他们来到堂前，向首座上的人颔首，便退在一旁。
首座上是一名风华绝代的女子。萧瑟见过备受天子宠爱的宣妃，本已觉得是人间绝色，但此刻见到那只着素衣，黑发挽起，眉间花钿精细的女子，却觉得相差甚远。那是一种气质上的差异，是凡间不见的绝色。
“花姐姐，别来无恙？”向来懒散跳脱的少年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拜，让萧瑟暗暗吃惊。但片刻间便有气流将他的膝盖托起。
“止清，你在我面前也要客气？”女子温和一笑，走下首座，细细打量着少年。“你……受苦了……”花神微微动容，叹了口气。
“七百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拾五】花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