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成魔》洛小绎

11、【拾一】梦醒

　　无心恍然惊醒。

　　他知道魔修的强大。但从头到尾他都没对自己真正出过手，哪怕是吊打他的时候也没带过杀意。他回忆着那人最后惨厉的嚎叫，总有些胆寒。

　　如果……自己当初趁着他虚弱的时候想办法困住他，或者是将他交给那些所谓的正道，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自己
　　不……他立刻否定这样的想法。不论是魔修还是叶止清，都是他在意的人。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而他也相信，魔修对他……不是毫无感情的，只是他对自己恐怕只有师徒之情……他默默地攥紧手指。

　　在叶止清离开的时候，他是有感觉的。昏迷前，他也只记得魔修说的那个、梦境中人不断提到的“生死契”。但那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梦境中看到那种契约，那么魔修早已将它从自己身上去除。

　　可为什么他又会以叶止清的视角梦到那一切？是生死契留下的阴影，还是另有隐情？况且，既然魔修真的名为叶止清，恐怕他的梦境里那个少年并不完全是他的心魔臆造出来的。还有他之前说的，自己和一个人有些相似……自己莫不是原本就与他有些渊源？

　　这一切恐怕只有魔修自己知道。可是，他走了。强大如他，只要想躲，凭现在的自己，根本找不到他一丝一毫的踪迹。

　　他闭上眼，回想着那人漫不经心阖上眼睑时是少有的安静，令人忍不住移不开视线。他一直就像是冬眠的猛兽，只有面对自己时那双眼睛会懒懒地睁开，染上戏谑的神色。

　　无心睁开眼，轻抚这他曾触碰过的被褥，眸色一暗。这样的人，他怎么舍得放手？不管他对自己是同情也好，爱惜也罢，他总会让人最后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没想到初次见到他的真身，竟成了最后一面。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将被褥整理好，走到门边，望着寒水寺夜空里挂着的那弯月牙。

　　自己终究是……不够强大。他攥紧了双手，很快又松开。撩开衣袍坐到蒲团上打坐，他不声不响地开始进入识海修炼。

　　他会找到叶止清的。他有种感觉，哪怕江湖再大，他们都一定会再见面。

　　三天了。他最后一顿好好吃饭已经是三天前了。

　　离开小徒弟第三天，叶止清这个不称职的师父便开始不要脸地怀念在他识海里胡吃海喝、无所事事的日子。尽管不用像百年前那样躲避众人的追杀，但他本质只不过是个病恹恹的懒蛋，只能别人伺候，连自己都伺候不好自己，浪迹江湖的日子便过得无比粗糙。

　　荒郊野岭先不提，他好歹也能随便抓点野味自己烤烤，可嘴挑的他又嫌弃自己的手艺，吃不了两口就要丢掉。而进了城镇更是凄惨，他挥挥衣袖从寒水寺出来，不想带走一片云彩，可他偏生忘了快意江湖浪迹天涯的前提是——他有钱。何况他都睡了几百年的井底，哪怕是他想起来也没得带。

　　问忘忧借？再给他睡个几百年都没那个脸皮。

　　实际上，以叶止清的实力早已辟谷，根本不需要进食。可他在识海里被小徒弟的好吃好喝养出馋虫，每日还得像模像样地吃上那么三餐。像现在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他虽不会觉得饿，可就是——内心无比空虚。

　　于是在叶止清直勾勾地盯着那灌汤包铺子里热气腾腾的汤包长达三个时辰时，卖东西的大叔终于忍不住了——

　　“喏喏，拿去拿去——”大叔皱着眉，包了两个递给叶止清，他那本来就布满皱纹的脸更皱了，“哪家的撒小子咯，偷跑粗来干啥子？看看看，连饭都次不上！”

　　“给我？”叶止清看到大叔点头，木然的脸上终于咧出一抹笑容，然后疯狂扩散：“谢谢谢谢！大叔您人真好！”

　　“你们这些瓜娃子哟，年纪轻轻净想着来混江湖，本事不学好饭都吃不上。这偷跑粗来家里人多担心？”大叔开始叨叨。

　　叶止清虽站了几个时差，接过汤包的时候还分毫不见急切，细细地揭开薄皮吸掉汤水，然后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他本就生的一副贵家公子细皮嫩肉的模样，一板一眼吃东西也让人觉得养眼。

　　路人看他吃的欢，还好奇地停下尝尝到底是什么美食让这样一个小公子沉醉其中。顾客多了，大叔看他都顺眼起来，也不停地叨叨起来，问题从籍贯祖宗家世直到当今是否娶妻，搞得他无奈不已，只好无辜地笑以图蒙混过关。

　　“倒是个有趣的人。”不远处，高坐在雅间里往外看的人望着那三分无辜七分狡 黠的笑，不自觉地停下敲击的手指。

　　“灵均——”一身碧蓝华服的人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招呼小弟子，“去请那位公子上来。”